第42章 二十回
空蕩蕩的院中不知何時多了一名撐着油紙傘的女子,她輕薄的紗衣随風舞動,單薄的身子好似柔若無骨淩空懸在院內,讓人覺得她随時都有可能被清風吹走。
男子突睜的眸子無不顯示來者完全在自己的意料之外,握着劍柄的手不覺收緊了幾分:“癸鳳繭!”
癸鳳繭盈盈一笑,懶洋洋地将撐開的油紙傘倚在自己肩膀上:“你雖然是難得一見的高手,未開戰,我卻知道你已經輸了。”見男子蹙着眉頭不語,唇角一勾,絮絮道:“第一,你的劍法快、準、狠,招招致命,卻是一個頂尖刺客的手法,若與我面對面較量,你已失了先機;第二,我竟然敢公然站在你面前,肯定有備而來,實話告訴你也無妨,這院子內皆是我囊中之物,當網一收,獵物再多的反抗也是徒勞。”
癸鳳繭的分析男子并無反駁,深知她沒有絲毫誇大自己,只是男子也有不得離開的苦衷,這場戰是不可避免的,即使最終抵上了男子的性命。
“我只要屋內的二人,若你識相的,就趕緊離開,我沒閑功夫應付你。”
男子堅定不移的目光注視着癸鳳繭,緩緩擡起長劍:“若想搶人,就需踏過我的屍體!”
癸鳳繭眉梢一挑,冷笑道:“別以為你靈覺已開能看見我的針線就沾沾自喜,我告訴你,這叫——自視甚高!結果就只有死,不識好歹的家夥。”話盡,右手中的油紙傘一掀,淩空矗立在空中,輕盈的身子在腳底的線上借力騰空而起,穩穩落在油紙傘上,左手順勢飛出數道銀針射向男子。
男子疾奔的身形化作殘影,一一避開針線,長劍在周身線上一斬,結果顯然在意料之外,如絲般纖細的線面對削鐵如泥的劍刃竟堅不可摧。
癸鳳繭的玉手不斷翻旋,指尖似奏樂般舞動着,手中的銀針大部分都飛射向男子,少部分向空曠的院子慢無規律地疾射而去,最終釘在地面上、房梁上……
男子被針線攔截在癸鳳繭數米外,眼見針線越來越密集,身子的活動範圍越來越小,在即将被針線圍困的動彈不得之時,暴戾地大喝一聲,人亦騰空躍起,空中低頭俯視地面尋找落腳點時,不由得膽戰心驚。只見,院內的絲線在陽光折射下,顯得觸目驚心,那是一張巨大的蜘蛛網呈現在眼前,以癸鳳繭為中心,裏三層,外三層布在院內。才片刻功夫,網已即将織成,若不是自己從中抽身躍起,恐怕再無須片刻,癸鳳繭動一動手指頭,網一收,自己就将是一只困獸!
目光如炬,劍刃随即在周身舞起,屢屢寒光中夾雜着劍氣揮舞着,人亦落回院中的蜘蛛網內,劍刃舞出的氣流沖擊身側密集的線網,眼前的道路豁然開朗。腳踏地面,人亦化作一道流星沖擊向院子正中央的油紙傘,劍尖直搗傘底。
屋內的聶天淵不知何時醒了,用手輕拍着瑤姬的兩靥,将其喚醒,見瑤姬朦胧的眸子失了神采,身子輕倚着輪椅邊,不由得臉色大驚:“趁着現在他們二人大戰,氣運丹田,快将藥逼出來!”
瑤姬收回失散的神志,果斷照做,耳邊不斷傳來聶天淵的叨叨聲:“當梧鷹來此,我就料到肯定事有變故,只可惜我一個廢物,明知這是一個陷阱,卻只能看着你往你鑽!”
聽着聶天淵的話,瑤姬內心早已驚詫不已,想着:“那男子真是血組首領——梧鷹?!那他為何要擒我?若我是聽雨樓眼中的誘餌,那要釣的大魚又是哪方?是逍遙門還是飛天堡?”這麽多疑問徘徊在瑤姬腦海中,可此時運功逼毒又不能發問,真是急的像熱鍋上的螞蟻。
聶天淵顯然也看出瑤姬的心慌,連聲安撫道:“別急,耐着性子先逼毒,爹給你慢慢解釋清楚。”
“梧鷹統領的血組皆是殺手死士,若是為了保護人聽雨樓不會派出梧鷹,只會派出風組的昱霄來做守衛,可既然梧鷹前來,那就定是為了殺人、擒人。雅居只有呂馨蕊和你會踏入,若為刺殺呂馨蕊,這麽多年都過去了,怎會選在此時。所以梧鷹的目标是你,若爹沒猜錯,在你作為婉瑤替身之日起,就已步入他們早已設計好的圈套,在你無意識落網時,圍繞在你身邊被聽雨樓計劃在內的所有棋子注定要落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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瑤姬的思緒更混亂了,聶天淵的分析不無道理,若真如此,那慕容夜豈不是即将任人宰割!忽然想起慕容夜那從未舒展過的眉頭,心髒猛然一揪:“怪不得他從不讓我離開他的身邊,不肯給我沉息的解藥,原來他從不曾騙我,囚困我只是在用另外一種方式護我周全,若我恢複武功,他将難以掌控我的行蹤,導致無法控制棋局走向,最終受到傷害的只會是孤身在外無援的我。”
緊閉的眸子輕顫着,痛苦地想道:“只可惜我從不肯推心置腹于他,才會照成今日無法挽回的局面。他是知道的吧?明知聽雨樓用我做餌,将他引進圈套,卻還是硬生生往裏闖。這是為何?到底有什麽值得你不顧一切跳進陷阱?!”這答案即使慕容夜不親自解答,瑤姬也是知道的,滿臉盡是苦笑,自問道:“為何他不棄子顧全大局?因為棄子的下場只有死,所以你寧可棋毀人亡,也不讓我孤身一人!”
瑤姬此刻只想沖到慕容夜的身前,大聲質問:“我真的值得你如此付出?”
聶天淵看着眼前神色痛苦的瑤姬,卻只能用蒼白無力的話語安慰着,因為自己也身在局中,不知結果如何,拿什麽來平複瑤姬內心的驚濤駭浪?
院中的梧鷹那勢不可擋的一擊,搗毀了癸鳳繭在院中所布針線的中樞所在,以油紙傘為中心,向四面八方呈蜘蛛網狀密集分布的針線紛紛失去助力,散亂糾纏地随風飛舞着……
這一擊後,梧鷹已是強弩之末,劍尖插在地面支撐着身子,大口喘着氣,剛才所使的劍法實在太消耗真氣,此時只覺一陣疲憊感襲來,要将自己壓垮。
癸鳳繭此刻站在院中的地面上,氣惱地看着随風飛舞的絲線,那把油紙傘已被劍氣攪得粉碎,現在恨不得将眼前的男子大卸八塊:“哼!怪不得族裏說江湖中高手如雲,今日終于見着破我針絲陣法的人。”頓了頓,犀利的目光盯着梧鷹,冷笑道:“不過,你離死亦不遠!”玉手一擡,腳尖點着地面,人亦旋轉起來,随風飛舞的絲線似受到牽引力一般,紛紛向癸鳳繭回攏。
屋內的瑤姬眸子緩緩睜開,原本運功逼毒所坐的地面鋪上了一層薄冰,深吸了一口氣,內息回收,才輕聲喚道:“爹。”
聶天淵看着地面上籠罩的薄冰,臉色越漸難看,沉聲道:“這門冰婵訣雖厲害,卻讓女人難以生育,你現今武功大成了吧?若是将來真無法傳宗接代,那可是犯了大忌。”
瑤姬注視着坐下的薄冰,竟不知如何反駁,只得苦笑道:“爹,現在保命要緊,這門功夫雖傷身,可是相對的卻很厲害,若沒有它,女兒恐怕早死了百次、千次。”看着院內的二人,果斷道:“爹,我們還是先想辦法離開吧?這二人都不是好對付的角色,我生怕外面的事情有變。”
此刻臉中盡顯焦急的瑤姬無不洩露她對外面事情的關心程度,聶天淵嘆氣道:“那慕容夜若真為了你甘願邁進陷阱,也算是一個可以托付終身之人,你可以好好考慮考慮。”
瑤姬苦澀的話語幽幽道:“可我卻不知道他現在好不好。”
聶天淵看着屋外打到正激烈的二人,又道:“梧鷹是婉瑤派來的,雖然是為擒拿你做餌,可是依然會誓死護你周全……”
話還未盡,瑤姬已不可置信的驚訝道:“婉瑤?!她沒死?”
聶天淵瞥了一眼瑤姬,冷冷道:“你以為誰能将連環計使得這麽漂亮?聽雨樓的新任樓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