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十八回
随着欽闐城比試的圓滿落幕,城內恢複了往昔的平靜,只是在這表面平靜下潛藏的卻是暗潮洶湧。
剛回到主屋的逍遙門衆,慕容夜已坐于主位,森冷的目光毫不掩飾對‘瑤姬’的憎惡,随即對着廳內衆人沉聲道:“下去!”
衆人雖不理解為何夫人已經尋回,門主的臉還是這麽臭,好似恨不得将夫人剝皮拆骨,只是衆人害怕殃及池魚,左顧右盼後,無人膽敢吭出一聲,紛紛退出主廳。
慕容夜凜寒滿是壓迫感的目光注視着‘瑤姬’,若是換了別人,恐怕早已驚吓得磕頭求饒。然而,眼前的‘瑤姬’未顯露絲毫畏懼,對慕容夜滿身釋放的殺氣,面上仍挂着淡定的微笑,尋了一張椅子優雅地坐了下來,悠悠笑道:“門主這恨不得将婉瑤生吞入腹的眼神好生可怕。”頓了頓,微蹙的柳眉盡顯哀愁,好似埋怨道:“若是把婉瑤吓壞了,門主等會要問的事情,婉瑤怕會間歇性遺忘,恐怕回答不上來。”
聽聞此話,慕容夜沉沉吸了一口氣,讓自己恢複往昔的沉靜,才道:“那便依了婉瑤姑娘的願,現在,婉瑤姑娘可以告訴在下你究竟打得什麽算盤?”
婉瑤唇瓣輕勾,似笑非笑地看着慕容夜,臉中好似不屑回答這個問題,另道:“門主的耳目遍布江湖,在這欽闐城內發生的事情,豈能逃過你的耳目?現在卻來質問婉瑤有何目的,真讓人惶恐不安。”
修長的手指敲擊着幾案,發出有一下沒一下的‘咚咚’響聲,時間緩緩流逝,兩人似乎更加淡定,婉瑤滿臉勝券在握的笑容讓慕容夜覺得十分刺眼,可是卻拿她毫無辦法,只能從對各自有利的方向說服道:“這件事情結束後,我可以讓你得到你想要的,而我的要求不高,只要瑤姬。”
滿是溫柔的眸子忽然變得淩厲,似将慕容夜的想法看穿,婉瑤唇角挂着捉摸不透的冷笑,譏諷道:“瑤姬不是貨物,用她來做戰利品婉瑤可做不了這個主。再者,我的籌碼顯然比你多了許多。”
慕容夜卻未惱怒,平靜道:“我從未将瑤姬看作貨物,最終的結果,我會尊重瑤姬的選擇,若她……”頓了頓,好似壓下內心的不甘低聲續道:“若她的選擇不是我,我亦會尊重她。”目光狠狠地盯着婉瑤,又道:“前提是你不要從中作梗!”
婉瑤笑得可謂花枝招展,撇撇嘴說起實話來:“我是見不得你與她好上,若讓我允諾你不在暗處搗鬼,你也不會信,允諾這件事情似乎沒有實際的意義。”看着慕容夜咬牙切齒的神色,似乎終善心大發道:“這樣吧,我退一步,讓你确實有公平競争的機會,如何?”
“成交!”
話盡,婉瑤亦不再多言,起身便向廳外而去,哪知剛輕啓房門,等候在屋外的衆人一見步出主廳的婉瑤便擔憂道:“夫人,您沒事吧?”
随後而出的慕容夜一臉不耐煩地看着眼前的婉瑤,悶聲道:“越是禍害,活得越長,她還死不了。”随即對着屋外衆人吩咐道:“準備一下,前往飛天堡。”
衆人無不驚愕地看着慕容夜,碧落開着玩笑道:“主子,您不會是沖着聶婉瑤才上飛天堡的吧?”
“是又如何?”
碧落震驚地瞄着一臉平靜的‘瑤姬’,再看向慕容夜,實在猜不透究竟發生了何事,只得恭敬道:“屬下這就去準備一切事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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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日的颠簸,當瑤姬跟随飛天堡一行回到桦府時,內心只有一個念頭,就是見到那個應該被稱為爹的男人。只因途中曾怒目逼視着蒼兒,冷聲逼問過:“婉瑤若是沒有預謀不可能正巧出現在人群中,她竟頂替了我的身份!聽雨樓主除了利用我搭救鳳隐,究竟還有何目的?”
蒼兒不驚不躁未曾解釋,只道:“樓主吩咐過屬下,若是小姐問起原由,只需帶您去見一個人,他會将事情的前因後果告知小姐。”
“誰?”
蒼兒直視瑤姬的眸子,鎮靜道:“聶天淵!”
“聶天淵?!”瑤姬喃喃憶念着,這個名字觸動了內心那根緊繃的弦,沙啞的話音不解道:“與他有何關系?”
蒼兒嘆了口氣,才道:“還望小姐再等上數日,待回到桦府此事的前因後果小姐定能得到滿意的答複。”
煎熬了數日,馬車一停在桦府大門,瑤姬只覺得心髒猛然一縮,那段從未聽聞的故事忽然感到內心沒有來得一陣恐慌,是否這座高宅大院的桦府,隐藏着另外一個從未聽聞的版本?
蒼兒看着身旁立于大門前,眼睛直勾勾盯着桦府匾額發愣的瑤姬,不由得輕喚道:“小 姐?”
玉手緊握着,深深吸了一口,似乎将內心的驚濤駭浪全部壓下,瑤姬才鎮定道:“走吧。”
走過蜿蜒曲折的長廊,行了大約兩刻鐘,蒼兒最終領着瑤姬停在一處偏僻的院落外,院子均是石頭砌成的高聳圍牆,牆壁中盡是攀沿其上密集的爬山虎,牆角已是雜草叢生,唯一入口處的大門卻是緊閉的,只有院外豎立的巨石上刻着‘雅居’二字,瑤姬不由得帶着些許困惑詢問道:“這就是他居住的地方?”
蒼兒點着頭:“雅居可謂是桦府的禁地,除了送生活用品的老麽外,就只有呂主子與小姐才有資格進去,奴婢不便跟随前往,剩下的路要小姐自己走了。”
瑤姬注視着雅居二字,內心卻在冷笑,幼年時自己與娘生活的屋子連遮風擋雨都很困難,而這個男人居住的院落卻還能複談風雅,只覺得內心就如烈焰在灼燒,箭步一躍,雙手使勁向着大門狠然一推,獨自一人進入雅居……
剛入雅居,瑤姬對眼前看到的景象只覺得不可置信,雅居并沒有想象中的氣派,院內未曾看見小橋流水、修砌得美輪美奂的假山,只有高聳毫無美感的參天大樹,而那條隐約看得出是路的石子小道已被雜草荊棘覆蓋,瑤姬滿臉愕然地注視着眼前這條根本稱不上是路的小道,終是疑惑無奈地嘆着氣,用塵霜劍當作斧頭似的劈開阻擋身前的雜草,手臂亦不停歇,使勁撥開荊棘,人亦邁步向前,朝着遠方隐約看得見屋頂的地方緩步挪去……
那些帶刺的荊棘不斷勾着瑤姬的衣裳,‘撕’的一聲,又一處衣裳被荊棘勾裂開來,瑤姬似不死心地緊扯着一半糾纏在荊棘中、一半連接在身上的布條,只是用力過猛,布條抽回時,手肘慣性地劃過身旁的荊棘,那只白皙的玉臂留下一道清晰痕跡,瑤姬苦澀、無奈地注視着兩只手臂中早已殘破的布條,玉臂上已是傷痕累累,只能蹙着眉頭嘀咕道:“這是人住的地方?”
艱難竄出草叢的瑤姬早已是氣喘籲籲,擡頭一瞧,才知圍繞雅居外的圍牆裏布滿雜草荊棘,雜草荊棘中建着一座殘破不堪的四合小院,未經思考,瑤姬即破門而入,哪知推開門扇,竟看見一名蒼老沈郁的男子坐在輪椅中,右手正握着毛筆在紙板中作畫。
男子聽聞開門聲,只是轉過頭看了一眼,忽然用着一種沉重、滄桑、沙啞的聲音歡喜道:“婉瑤,來,來看看我給你娘作得這幾幅畫是否表現出她的神情意态?”
瑤姬詫異地注視男子的神情,剛才男子淡漠的神色中談及畫中女子時,竟變得像一個急于獻寶的孩童。瑤姬還未從中抽回心神,已木讷地走向前觀賞起院內畫架中的幾副美女圖,畫中皆是同一名女子,有嬉笑、哀愁、薄怒,副副皆将女子神情意态表現得淋漓盡致,只是初見畫中女子,這與自己有七分相似又熟悉的容顏,讓瑤姬震驚不已,待回神時,滿是驚愕的目光投向男子,卻忘了該評點些什麽。
男子樂呵呵地笑着,直問道:“如何?是否更像了?”一連的詢問皆未得到回複,男子似乎急了,迫切追問道:“是不是哪裏出錯了?你怎麽這幅失了魂的神色?”連忙看向自己的畫,生怕自己真将畫中女子醜化了,看了許久,未尋出端,轉而将目光投向瑤姬,滿臉神色忽然透着不對勁,眉梢一蹙,試探似地道:“你不是婉瑤?”
瑤姬從畫中收回心神,轉而看向一臉驚詫疑惑的男子,冷漠的話語道:“你從哪看出我不是婉瑤?”
男子略帶震驚的神色将瑤姬上下打量一番,一會已恢複淡定,絮絮道:“你的衣裳已被割破得不成樣,手臂上皆是觸目驚心的紅痕。”
瑤姬蹙着眉,打量起傷痕累累的玉臂,直道:“要穿越那雜草荊棘來到這裏,可不容易。”
男子點頭道:“是,雅居多年來甚少有外人進來,我居住這裏十幾年未曾踏出一步,但是也能想象得到院外是何種光景。”頓了頓,看着點頭附和卻蹙眉疑惑的瑤姬,笑道:“可婉瑤每隔個把月便會來看望我,只是,她到達院子時皆是完好無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