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六回
司馬卿顏得知慕容夜袖手旁觀,毫不猶豫抽出寶劍,卻見劍身猶如鮮血沁入,赤紅如焰,所掠之處,似毒蛇吐信,刁鑽詭異襲向瑤姬面頰!
瑤姬杏眸微凝,猛然突睜,右手迅速抽出袖中短劍格開襲來之勢,幾招相去迎來,都險險避開劍刃。
司馬卿顏卻覺得不對勁,本該封喉的塵霜劍今日怎會暗淡無光,為何身手迅捷如電的她卻顯得畏畏縮縮?不自覺地謹慎起來,只是相互你來我往見招拆招數個回合,只覺得瑤姬的劍法精深,卻失去了當年劍氣縱橫的滿身霸氣?!
然而,瑤姬卻覺得每一次迎擊都激得自己氣血沸騰,失去了內息護體,唯有精妙絕倫的劍法艱難抵擋,可在座的衆人皆是江湖老手,久觀之後,便已知曉原由,此時司馬卿顏內心已是暢快無比,因為仇人即将血濺當場,而兒子的仇就要報了!
略帶皺紋的老臉猙獰地笑着,手中寶劍夾着萬軍之勢似将瑤姬圍困之中卻不絞殺,只想在她臨死之前将其玩弄于鼓掌之間,以瑤姬微薄之力,實在難敵來勢洶洶的劍氣,腳步虛浮連連後退狼狽地躲避劍氣,然,眼前戲耍自己的劍尖緊迫相随,絲毫不給喘息的機會,受此奇恥大辱卻無計可施,只聞耳邊傳來衆人的嘲諷嬉笑之聲,一雙柳眉早已揪成一團!
滿臉盡是怒容,一咬牙竟将身子迎向劍尖,只想一死了之?!
司馬卿顏笑了,笑容直達心底,毫不猶豫擊出長劍,興奮地高聲喊道:“我成全你!”
杏眸緊閉,等待致命一擊,然而,劍尖至于瑤姬脖子數寸之時,一股外來的肅殺劍氣襲向司馬卿顏,迫使劍尖偏離軌跡,不得已矯健地側翻險險避開劍氣,瑤姬眸子猛然睜開,尋向擊出劍氣之人,衆人皆回眸,目光齊聚院落門口處……
卻見一名陌生男子身着灰色長袍,眉目不羁,整個人透着一股勁健就似他衣衫上繡的一簇簇墨竹,竹葉如劍,竹竿似弓,風姿秀逸地注視衆人,右手一柄長劍垂于身側蓄勢待發,劍身散發着幽幽青光,寒氣逼人。
這不速之客是誰?衆人皆疑惑了,就連被救下的瑤姬也是滿臉茫然,顯然不認識此人。
院內江湖人士衆多,也并非無人識得他是誰?例如坐于席間悠閑喝酒的慕容夜唇瓣輕勾,挂着一絲高深莫測的笑容卻顯得漠不關心。而蹙着眉梢目光緊緊揪着男子手中薄劍的呂馨蕊臉上盡是不确信,仿佛在說:“真是此劍?!”
柳憶清凝視了男子許久,內心盡是好奇,這與慕容夜可以媲美的俊逸男人是誰?忍不住詢問道:“聶夫人,這人單槍匹馬闖了進來,對着這麽多江湖人物都面色不懼,怎未曾在江湖中聽過此人,您見多識廣,可識得此人是誰?”
呂馨蕊眸子盯着那柄青光隐隐的薄劍,當年手持此劍馳騁江湖之人居然還歷歷在目,并未随時間流逝而淡忘,不禁輕搖着頭笑道:“那柄薄劍乃是玄鐵精金鑄成,光華如碧波粼粼,紋理如清風徐來,看似毫不起眼,卻斷金如泥,尋常刀劍逢之必折,劍名曰:蒼粼!”
此劍名一出,衆人皆震驚回眸看向呂馨蕊,議論紛紛地相互詢問道:“真是此劍?!”呂馨蕊朝着司馬卿顏默默地點了點頭,得到确定的答案,衆人轉回頭看向男子時已忍不住吞了一口口水,司馬卿顏眉梢緊蹙卻直言道:“閣下與瑤姬是什麽關系?她可是江湖中人共誅的妖女,與她沾上關系對閣下的聲譽可是會照成很大損害!”大手一揮,指着在場的諸人再道:“這麽多的江湖豪傑在此,都是與瑤姬上至家仇,下至為武林除害,瑤姬今日必誅!所以閣下還是勿管此事為好。”
男子神情淡淡,絲毫不将司馬卿顏的勸解放在心上,目光投向瑤姬身上,上下巡視一番,見瑤姬安然無恙,暗淡無光的眸子瞬間變得神采奕奕,臉中雖看不見笑顏,卻能感受到男子緊繃的臉已柔和許多。
瑤姬回視男子,柳眉輕蹙,似在腦海中不斷搜索,久久凝視着這張只需見過一次便不會忘記的容顏,搜尋許久,卻未尋到有關他的任何記憶,可內心緊繃掙紮着,迷茫尋不到答案,仍不停息告訴自己應該認識此人?應該認識他!而他到底是誰?與自己有何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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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馬卿顏眼神來回打量起二人,內心也在掙紮:“他們兩人到底是何關系?蒼粼在他手中,如果他力保瑤姬,我又該如何?難道真要放了這妖女?”一想到此處,連忙搖頭否決:“她是殺死我兒的仇人,此仇不得不報,在場與這妖女有仇的也不止我一人,只要聯合起來,即使他手中有蒼粼也無法分神保護妖女安全撤退,最終兩人都要死在此地!”一想通,唇角一勾問道:“公子,你可想好了?在場的英雄豪傑皆要為武林除害,如果公子為武林安危着想,現在離開咱們絕不阻攔!否則……”
“否則如何?”男子蔑視地掃過衆人,冷笑譏諷似地忽然轉身走向瑤姬,握着瑤姬的手凜然道:“在下絕不阻攔想要尋仇或者揚名立萬的諸位,但,要殺瑤姬,需先踏過本人的屍體,否則一切免談!”
瑤姬低着頭,看着玉手外包裹得寬大手心,這是如此真實與溫暖,在此之前從未感受過,此次在劫難逃時他都挺身而出,這份恩情又該如何相還?而自己對他竟然一點印象也無,擡眸想好好看一看站于身前為自己抵擋一切的男子,卻無意識地瞥見了慕容夜,那雙凜然逼人的眸子,似乎亦再告誡自己大婚之前他所說過的話,那場完整的交易!頓時握着塵霜劍的玉手不覺一顫……
男子背對着瑤姬,忽然握着瑤姬玉手的手心一緊,堅定的話語道:“我帶你離開。”話盡,便拉着瑤姬向大門處走去。
衆人一見兩人即将離開,紛紛亮出武器攔在大門處,只是劍拔弩張對視着卻未有一人敢拔劍相向,皆是你看我,我看你。
過了許久,人群中亦不知誰高喊了一句:“他不配持有蒼粼!蒼粼是為江湖除奸懲惡的正義之劍,不會為了一名妖女對正義之士拔劍相向,殺了他!為蒼粼尋找新的主人!”此話一出,方算衆人出師有名,紛紛效應齊聲高呼:“為蒼粼尋找新的主人……!”
聽見此話,男子唇角挂着冷笑,不屑與這些自诩江湖正義之士多做口舌之争,手中薄劍一揮,劍氣橫掃身旁空置的桌椅,‘砰’的一聲巨響,衆人的高呼聲皆被此聲淹沒,随之而來的,是指向衆人的蒼粼劍!
□□裸的挑釁讓衆人再也按耐不住,以司馬卿顏為首,二十餘名高手與無數江湖散人皆運起內力灌注在武器之上,對兩人發起猛烈攻勢,刀招沉猛、劍走偏鋒,來勢洶洶猛若浪奔,以雷霆之勢至四面八方罩向兩人,無一人不使出渾身解數将看家本領用盡,此次揚名立萬的機會可謂千載難逢,可即将臨近兩人之時,衆人的目标即轉,不是手持蒼粼劍的男子,而是男子身後的瑤姬,只想将瑤姬斃于劍下,卻不敢迎戰男子,這本是小人行徑受人不恥,但是,利與名之間,利益遠勝于一切,勝利者有權将史實改寫!
這等淩厲的陣勢,江湖上恐怕難以見到,更難以尋出只身抵擋之人!
此時,卻見男子紋絲不動,那雙淡漠的瞳眸忽睜暴戾嗜血,滿身煞氣盡顯,柔和俊逸的臉頰早已變得陰沉凜酷又森然,只想将四面八方襲向瑤姬之人盡數斬于蒼粼之下。
衆人的攻勢已至眼前,忽然聽見男子仰天大喝一聲,蒼粼即出,劍影凄豔,猝然間忽見寒芒似璀星隕落掣飛而出,每一朵劍花撩起寸寸光影,每一炫光影後裹着一朵朵罂粟灑落,有若梅花綻放于庭院,卻未嗅到香氣撲鼻,只聞令人作嘔的血腥氣息……
萬頃碧波籠罩院內,一柄絕世蒼粼,數招曠世劍法,以一敵衆,本該所向披靡,只可惜他的身旁站得是瑤姬,高手過招,卻要無時無刻分神護着一位武功盡廢的弱者,不得已被動迎擊各處殺招,被牽手掣腳在原地,而明眼之人皆看得出瑤姬是他的死穴,所以,衆人毫不留情一連串猛攻猝襲向瑤姬後背!
未經思考,男子伸手一摟瑤姬腰肢,将其環抱胸前,右手蒼粼劍尖化作千道寒芒反擊回刺,寒芒未逝,身形回轉,劍身橫掃仿若雷霆電閃劈出寸寸劍影,數招可謂一氣呵成,院內盡是刀劍相交‘嗡嗡’的響聲,只見男子周身殘留下粼粼碧波的劍影。
在一片幻影重重的劍花下,爆呵尖嘯的慘嚎中,首先猝襲的數十條人影一吸之間紛紛震飛原處,而,手握刀劍的數名高手們踉跄倒躍,連連退後數步才穩住身形。
震飛的數十條人影摔至各處,當衆人回神一望時,才發現這數十人被蒼粼劍的劍花攪成數塊,只是不知是因為肉塊還粘着身體各處不忍分離,亦或是衣衫未被割破,屍體呈塊狀堆疊成團,血肉模糊。
而第一波進攻中僅存的數名高手,一人被斷一臂,一人右肩的血窟窿還噴湧着鮮血,一人手中寶劍抵着地面搖搖欲墜站于院中,從右肩橫至腹部可見約一寸深的劍傷,再深些許,恐怕要被斬斷身軀!剩下數人身上布滿深淺各異的劍傷,而此刻諸人的面上無不布滿驚怖之色。
場中央只聞沉重的喘息之聲,卻無人再敢多言一語!
場外觀看亦或蓄勢待發的衆人皆不寒而栗,有慶幸還未動手的,也有目光灼灼盯着男子的,但是以男子精妙絕倫的劍法與絕世寶劍在手,縱觀江湖想要找尋與其匹敵之人恐怕寥寥無幾。
被男子環抱于胸前的瑤姬,震驚之餘猛然擡頭打量起他,剛瞧見男子面容,不由自主地覺得心髒揪成一團,伏在男子胸前的玉手緊扯着他的衣裳,只見他神情森冷堅毅,一副處之淡然的樣子,然而,順着唇角流下的鮮血以及慘白的俊顏出賣了他,剛才第一波圍攻已在他周身各處留下十來道深可見骨的傷口,卻見鮮血至傷口噴湧而出,如若不是瑤姬此刻身着火紅嫁衣,早已染成血人一個,但,瑤姬能感受得到,滾燙的血液不斷滲進嫁衣之內,如玉的素手已被染得腥紅!
男子環着瑤姬腰間的寬大手掌依舊沉穩,低下頭對着瑤姬淡淡一笑,慘白的俊顏本該顯得蒼白無力,但是,卻讓瑤姬內心為之一暖,心頭的震撼以往從未有過,忐忑不安的內心得到了安定,卻忽然想到了與慕容夜的交易,不敢多做他想:“他如此對我,我又豈能反戈相向!”
遠處原本坐于席間的婉瑤衆人早已站起身,一個個皆是神情緊繃,無涯看了一眼婉瑤,望着她面上的忐忑不安,而玉手早已緊握成拳,內心亦不好受:“從未見過她的臉上出現不安,是在害怕瑤姬活下來?那夜我才對她允諾,一定想法設法阻止這次婚宴,如今雖舉辦不成,但,只要瑤姬仍然活着,就有可能再與慕容夜成親,那讓婉瑤如何自處?!”想到将來會傷心的婉瑤,殺心即起,狠辣的眼神盯着瑤姬:“如果她死了,此次婚宴定舉辦不成,而我對婉瑤的允諾也能兌現,婉瑤就此不用再傷神!”想通這點,再看向男子:“他武藝高絕,雖然重傷在身,以我之力,恐怕也無必勝把握,真要冒這個險?可是在衆多武林高手面前手刃他,我在武林的威望可會提高許多……”
無涯的內心争紮不已,想着得與失,還未想通,院內的高手已提起刀劍發起第二波攻勢,此次攻勢不同先前,只見以司馬卿顏為首,衆人圍攏而上,未再見到拼命三郎,衆人分別從男子前後、兩側持續發起攻勢,讓男子來回揮劍,而每次攻擊似點到為止,逼得男子只能自衛,卻找不到攻擊點。
幾輪攻擊後,瑤姬可以感受到摟在腰間的手再無先前有力,而男子沉重的身軀已依靠在自己身上,所站之處皆被鮮血染盡,內心顫抖自問着:“他早已失血過多,是怎樣的信念支撐着他,直至現在還未倒下?”
男子如鷹的眸子盯着司馬卿顏,劍眉緊蹙,忽然唇瓣挂着一絲冷笑,沙啞似奄奄一息的話語低聲道:“就憑這種下三濫的招式想讓我屈服,也未免太小看我鳳隐!”話語間,已見劍花四起,青芒暴漲,将臨近身旁二人攔腰斬殺,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發起攻勢直擊司馬卿顏,阻擋在身前之人還未回神,已是身首異處,然,斬殺數人後,身法未減反而越發迅捷!
淩厲的劍招震撼了圍殺的衆人,竟無一人敢阻攔此劍,蒼粼劍游刃在衆人之間,眼看劍尖抵達司馬卿顏之時,一股劍氣突襲鳳隐後背!
身後劍氣剛勁迅猛,鳳隐深知以此虛弱不堪的身子強行接下此招,必定兇險,而後再無還手的餘地,可若不接下此招,眼看司馬卿顏就要命喪蒼粼之下,豈不白白錯失了大好良機?衡量得失,胸前的瑤姬還需自己守護,決不可橫沖直撞,心中所想,身形即轉避開劍氣。
鳳隐還未着地,已聞一人號令群雄:“大家一起上,他已失血過多,只要繼續耗下去,他撐不了多久,到時即可手刃他們為死去的江湖豪傑報仇雪恨!”有人領頭,衆人似尋回了勇氣,再次群撲向兩人。
聽見說話者那熟悉的聲音,瑤姬的內心早已是五味雜陳:“你就這麽想置我于死地?就為了向她證明你的心底除了她,再也容不下第二人?!”滿是怨憤的眸子猛然擡起,看向場外的婉瑤,那抹白色,純淨得像天上的仙女,可是內心?殺人于無形,從來不需自己動手!
孿生姐妹,看着對方的容顏,就似照鏡子一樣,然而,鏡子的外與內卻是截然不同的神色,一張麗顏滿是怨憤,恨不得将其剝皮拆骨;而另一張卻是愁眉不展,楚楚可人,向世人訴說着:此事與她絕無半點幹系。
無涯的劍已至瑤姬身前,劍招狠辣,直擊心窩,尋不着半絲猶豫,瑤姬的心已冷到谷底,而鳳隐的眸子異常冰冷,冷得将人要凍結成霜,毫不猶豫提劍格開迎面的劍招,只想以彼之道還施彼身,蒼粼劍帶着滿腔無處發洩的憤怒刺向無涯心窩,然,劍勢再快,卻瞞不過瑤姬的雙眼,當蒼粼劍即将抵達無涯胸前之時,瑤姬失聲驚呼道:“不!”整個人就似驚弓之鳥,本能地撲向鳳隐的右臂,以身軀阻攔他即将對無涯的致命一擊。
鳳隐無法理解為何她的反映會如此劇烈,而整個身軀已是動彈不得,容不得深思細想,本應抱着瑤姬躲避劍刃,卻為時已晚,‘撕’的一聲,無涯的劍尖毫不猶豫沒入鳳隐左肩內,再偏些許恐怕就已貫穿心髒。
‘咳’一連數聲輕咳,幾滴鮮血濺在瑤姬靥上,此刻瑤姬覺得靥上的鮮血在不斷灼燒着肌膚,眼角可以清楚瞧見那柄寒氣襲人的劍刃沒入他的體內,卻不敢擡眸去看一眼他的表情,抱着男子身軀的雙手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他定恨我吧?以命相守,而我卻做了劊子手。”
無涯臉中勝利的笑容顯得猙獰,手中的劍尖一攪,似要鑿開一個窟窿,鳳隐的左胸已是鮮血直流,可肉體上的痛怎比得上內心?滿是受傷的神情打量起無涯,心想:“他與瑤姬是什麽關系?為了他寧可錯失逃生的機會,用我的命去換他?!”一股無名之火灼燒在胸口,卻在這時,衆人群起而攻之!
握着蒼粼劍的手由瑤姬懷中猛然抽出,整個身軀竟從劍刃上拔起,一瞬間噴出的鮮血像泉水湧出,迅速點了周身數處大穴,以劍格擋襲來的衆人,只可惜一己之力又是傷痕累累怎能力敵衆人,卻見一把闊刀已臨近瑤姬,刀刃随即向其後背斬下,然,手中蒼粼要阻攔衆人,眼看刀刃落下卻分身乏術,竟毫不猶豫身形一轉以後背抗下此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