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四回
“帶路。”
鬼泣聽見此話又是一愣,随即反映過來欣喜道:“多謝門主饒命!”連忙走向前去為其引路。
步入主廳,一副巨畫懸挂在牆壁上,似乎畫中隐約尋見一名跳着飛天舞的女子,女子腳踩蓮花,群山為景從容曼舞,婀娜多姿地倩影融于山澗,讓人移不開眼,只是不知為何此畫是由無數塊碎片拼接成圖,鬼泣步上前,将畫中拼接的碎片打亂,手法熟練地從新拼圖,一會,巨畫從新成型,仿佛朦胧的畫中群山已化為女子身姿,蓮花化作寶盒,畫中曼舞的女子現已手捧寶盒遞向衆人。
鬼泣的手在寶盒上輕輕一按,‘咔’的一聲,巨畫後隐蔽的石牆旋轉90度角,露出一條深邃的密道,恭敬對着慕容夜道:“瑤姬就在裏面,門主請。”
衆人皆步入密道,密道中每隔數米便懸挂一盞油燈已供照明,還未走到密道盡頭,已見一間密室開在道路一側,石門敞開,裏面床榻上躺的正是沉睡地瑤姬。
然,慕容夜只是站于石門處凝視起沉睡的瑤姬,眼神中盡是複雜的神色,亦不知在思考些什麽?
直到鬼泣疑惑地輕聲低喚:“門主?!”慕容夜才方才醒悟,面色仍然淡淡,直道:“讓她醒來。”
“是!”鬼泣內心雖諸多疑問,但也不敢過問門主私事,直接聽命行事,從袖中取出一陶瓷瓶,揭開軟木塞放于瑤姬鼻息之下,一股濃烈的惡臭由瓶內散發出來,站于密室內的衆人聞到此味,皆忍不住用手掩着鼻息,而榻上沉睡的瑤姬,眸子猛然睜開,整個身子瞬間坐起,一副柳眉緊緊糾結在一塊,玉手捂着鼻子似要作嘔。
慕容夜眉梢輕蹙瞪了鬼泣一眼:“還不蓋起來。”
鬼泣似才反映過來,連忙把罪魁禍首封上,密室本不透風,這臭氣熏天可謂經久不散,慕容夜輕嘆了口氣,揮手道:“你們先下去,我還有話與瑤姬姑娘談。”
聽見此話,衆人仿佛從未覺得離開門主是如此高興的事,連忙應聲道:“屬下遵命!”話剛止,一個個跑的比兔子還快,一眨眼,密室又恢複沉靜。
慕容夜掃了密室的器物一眼,起身走置一盆清水邊,将臉盆旁放置的毛巾沁濕後遞給面色痛苦的瑤姬。
看見眼前沾濕的毛巾,想也未想便捂着鼻子,臭氣似乎阻絕在外,瑤姬的神色恢複許多,終于擡眸正視眼前的男子,他的容顏可謂絕世,至少在瑤姬活的年頭裏還沒見過比他好看的男人,整個人透着說不出的幹淨,讓人內心頓時舒暢安心,似乎想沉寂在他的美色之中。
這種欣賞略帶癡迷的眼神讓慕容夜眉梢緊蹙,盡是不悅,身子一轉,便背對着瑤姬,不再言語。
美色已無,瑤姬方才悔悟自己的舉動十分唐突,忽然回憶起年幼之時尚無能力保全自己,一張傾世容顏引起無數浪子遐想,總有躲不盡的狼,此後武功大成時,再見這種男子,皆是挖目懲處,然而,此刻自己卻用這種目光凝視他這麽久,卻不知他的想法是否與我一樣?忽然低笑了一聲,似在嘲諷自己原來與那些登徒浪子沒什麽區別。
聽見瑤姬的低笑,慕容夜只是沉默步向幾案,背對而坐:“瑤姬姑娘芳心暗許這麽多年,就不想知道你在他心目中的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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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如其來的問題,使得瑤姬恍然回神,陌生的地方,陌生的男子,瞬間警惕,犀利的眸子盯着幾案邊挺拔得背影,似想将他看穿,心中疑惑重重:“他到底是誰?當日自己昏迷倒地未被仇家所殺,那是被他所救?可我與他恕不相識,他将我救下來絕非如此簡單。”
“瑤姬姑娘無須思考這麽多,我是誰并不重要,無涯也不是我的目标,與我合作,姑娘能證實心中疑問,何樂而不為?”
“連姓名都不願相告之人,卻談合作,這讓瑤姬如何相信?”心中早将武林人士與面前男子對照個便,卻始終尋不到能與眼前男子核對上的江湖人物。
“姓名。”慕容夜念完後稍微沉默一會,才道:“姑娘恐怕沒有談判的本錢。”
杏眸猛然睜大,殺氣已起,在瑤姬的行事中,弄得魚死網破總比坐以待斃來的強,玉手輕擡,本想掌風劈向慕容夜,哪知剛提氣,全身不由自主顫抖咳嗽不止,玉手連忙扶住胸口,內息只覺空空如也,眼神似将慕容夜千刀萬剮,撕心裂肺吼聲道:“你竟敢廢我武功!我要殺了你!”翻身躍下床榻,然,腳剛着地,虛弱不堪的身子站起身還未走上一步,已經摔在地上,趴于地面的瑤姬反而不再高聲嚷嚷,只是眼神漠然地回頭看向雙腳,連路都走不穩,談何殺人?
此時的慕容夜轉過身,居高臨下地俯視瑤姬,面色淡淡,看不出悲憐,也看不出嘲諷,似乎廢去江湖高手比性命重要的武功,也事不關己,反而右手指天:“我對天發誓,絕不傷害無涯一根頭發,否則必遭天譴。”
不哭不鬧安靜的瑤姬,聽聞此話,只是雙手撐地,低下頭看向地面,手背上隐約尋見青筋,一頭散亂的墨發由背部滑落身前,凄涼地爬向床榻,坐在床下冰冷的地面,眸子望着牆壁,久久才道:“只要你不動他,我願意與你合作。”
眼前火紅耀眼卻披頭散發單薄的倩影,讓慕容夜的內心泛起了一絲憐惜,卻無視地略微轉過頭看向別處,冰冷的話語再次狠心道:“姑娘需與我成親。”
床榻中散亂的被褥忽然被玉手扯向身前,卻沉默無聲無言以對,随着時間流逝,被褥忽然沉重地落回床榻中,似乎有什麽東西随之湮滅,輕聲的話語道:“好。”
此話一出,慕容夜不再多言,起身便向密室外走去……
此時,瑤姬的眸子無力地閉上,一滴滾燙的淚珠順着如玉的面頰滑落,滴在手背之上,密室卻顯得靜悄悄,尋不着一絲聲響。
坐于大廳內等候的衆人,聽見石牆開啓,連忙起身行禮道:“門主。”
慕容夜沒頭沒尾忽然開口卻語出驚人:“一個月內,準備我的婚禮事宜。”
“什麽?!”廳內原本大氣不敢出一聲的衆人皆驚呼出聲。
他的眸子并無喜,也無憂,只是淡淡吩咐道:“此事交給碧落去辦,喜帖發至各大門派,一個也不許剩。”話語就像在陳述成親這一件事,仿佛他不是成親的準新郎。
廳內衆人想必十分好奇,身旁從未出現陌生姑娘的門主怎會突然要成親,而做屬下的卻還不知未來夫人是誰?聽門主的語氣,這婚禮恐怕要盛大再盛大,從不在世人面前露臉的門主為了未過門的夫人竟然犧牲這麽大,一名男子終于沉不住氣,鼓起勇氣詢問道:“門主,敢問未來夫人是哪位姑娘?怎未曾聽聞過門主将要成親的風聲?”
“瑤姬。”
廳內皆是抽氣聲,一雙雙眼睛睜得如銅鈴大小,僵如化石……
将要成親之事剛宣布一會,此消息就已傳進聽雨樓內。
當樓主拿着花組傳來的消息時,整張臉由紅變青,滿身怒火憋在心底,只覺胸口被壓得喘不過氣,卻怨不得人,因為按兵不動的命令是自己所下!咬牙切齒地吼聲道:“慕容夜!你竟敢用這種下三濫的手段!”話剛止,一掌劈在身旁的桌案上,面色青紫,就差沒将人生吞活剝。
樓主身旁的姑娘大氣也不敢出一聲,低着頭縮在角落裏想着:“也不知多少年沒見過樓主生這麽大的氣,這逍遙門與聽雨樓還真像一對冤家,隔三差五就有消息傳來,不是聽雨樓哪座哨站被揪了出來,就是逍遙門的堂口被破,這般相互敵視,也不知是何原由?這次竟拿成婚之事羞辱聽雨樓,膽子也太大了,這事恐怕沒這麽輕易了結。”轉過頭看向屋內的隐,那身由內置外散發的肅殺之氣不禁讓人打了個寒顫,腿腳不由自主地往角落再縮了縮。
沉默的隐終于開口了:“我說過,這場局,你輸不起!”冰冷的眸子盯着對面的樓主,亦不知在思考些什麽?
當內心最重要的東西被對手掠奪之時,想必聖人也無法漠視,樓主輕閉上眼,似乎在平複內心的驚濤駭浪,睜開眸子時,已是穩如泰山的掌權者:“我一直認為慕容夜這次挾持瑤姬是為牽制聽雨樓,未曾想到他對你的恨如此深,以致我錯的如此離譜。”看向隐時,目光如炬,似乎也看穿隐此刻的想法:“不要妄想從慕容夜的眼皮底下帶走瑤姬,你、我皆知他的實力,論單打獨鬥雖難分勝負,可若在他的勢力內想救人,卻是異想天開,況且他的目标是你!”
唇瓣挂着淡淡冷笑,這嗜血的目光讓角落的姑娘看着都頭皮發麻,樓主卻眼睛亦不眨地對視回去,兩人氣勢可謂劍拔弩張,隐忽然笑了,笑容勝似昙花,轉眼卻凋謝:“那依樓主的意思,是放任不管?”
“鳳隐!”連名帶姓地直呼,想必樓主的忍耐也到了極限:“她在我心目中的地位絕不低于你!”
聽見此話,鳳隐滿身戾氣早已消失,話語淡淡,像閑聊一般:“這不就結了,你既然無法出面,就由我來辦此事。”話盡,頭也不回地轉身便離開屋內。
樓主卻未說一句挽留的話語,因為內心亦在掙紮,即使知道那是一場針對鳳隐所布的局,卻不能眼看她受人欺淩而不出手,想必鳳隐也深知慕容夜的陰謀,但仍然毫不猶豫挺身而出,相比之下,嘴巴說着她在自己心目中的地位不亞于你,可是行動卻顯得這麽蒼白無力。
姑娘看着神色悲涼的樓主,于心不忍安慰道:“想必瑤姬姑娘知道此事也一定不願讓樓主冒險相救。”
“青鸾,你不懂,我曾經立下誓,要用性命去守護她,可是當她一次次命在旦夕之時,拔劍相護之人不是我,聽見她受了傷,我對外仍要喜笑顏開,生怕他人覺察我們的關系,那種心如刀絞的滋味,又豈是外人能懂?”
“青鸾明白樓主的難處,不是還有副樓主嗎?有他在暗處守護瑤姬姑娘,這麽多年來從未失手,此次副樓主亦會用性命相守,還望樓主放寬心。”
樓主苦笑地搖搖頭:“此次慕容夜對外宣布要迎娶瑤姬,不同以往。”
青鸾蹙着眉頭,滿臉疑惑不解:“有什麽區別嗎?”
“有,他顯然不知道瑤姬對于我也是如此重要,這次事件的起因是隐多次救下瑤姬露出馬腳,才讓慕容夜有機可乘,只是單純為了逼迫隐現身,否則以慕容夜的城府,不會只讓隐入局,會把聽雨樓算計在棋盤中,最後逼的我與隐進退兩難,再一網打盡。”
“那副樓主此去不是九死一生?!”青鸾眼睛瞪得大大,滿臉不可置信,記憶裏那個劍法超群的副樓主豈會輕易倒下!
樓主站起身來,看向窗外滿庭即将凋謝的花瓣,嘆息道:“還望他此去能夠安然回來。”
原本靜悄悄的霖隆府現已安插入衆多守衛,伴随着吵雜的腳步聲,兩名青澀的姑娘手捧托盤跟随在年過花甲的管家身後,管家一頭鶴發一絲不茍高梳頭頂,臉上對人雖挂着和氣笑容,卻不達眼底,口中叨叨敘述着府中規矩:“兩個丫頭可都聽明白了?”
兩名姑娘青澀略帶稚氣的臉中盡是笑嘻嘻,想必能進入霖隆府做未來夫人的貼身丫鬟那是無比榮耀之事,齊聲應答着:“靖兒、霜兒聽明白了。”
三人至于落竹小築,還未進院,已能聽聞院內隐約傳出古琴之聲,緩步漸近,卻聞琴音淡如水,止不住心随樂走,只覺琴聲越操越急,那抑揚頓挫,铮铮铿铿,猶如急瀑湧進要吞并一切!
‘嘣’的一聲,琴弦即斷,內心緊繃的弦也應聲斷裂,靖兒連忙邁步向院內操琴之人走去,只見瑤姬指尖數滴鮮血滴在幾案,神情漠然,目光仿佛望穿眼前的石牆直抵遠方,久久收不回來。
取出手絹細心包紮起瑤姬受傷的指尖,身後的管家已經施禮開口:“瑤姬姑娘可要好好愛護身體,大婚在即可萬不得有個閃失!”這話雖然聽起來略帶關切,語氣卻顯得強硬。
原來眼前的美人竟是未來的夫人,靖兒頓時心驚,無意識地擡眸凝視起眼前的美人,一身似火豔麗的紗衣着在冰肌玉骨之上,冷漠的絕色之姿透着嬌媚卻不輕浮,只是這神情?哀傷、凄涼還有難以察覺的心死?讓身為女子的靖兒都想憐惜于她,究竟遭遇了什麽事情能讓待嫁女子愁眉不展?想到此處已不敢再想,自己只是一名身份卑微的丫鬟,連忙起身退居一旁。
此時的瑤姬連正眼也未瞧上闖入院內的三人,只是起身便向屋內走去,管家原本和氣的臉色也不覺一凝,對着兩名丫鬟使了個眼色示意跟上瑤姬,便沉默離開落竹小築……
屋內靖兒、霜兒手捧托盤卻不知該如何面對神情冷漠坐于幾案邊看書的瑤姬,站了許久,霜兒用手肘撞了幾下靖兒,擠眉弄眼地撇了瑤姬,靖兒眉梢緊蹙,卻見瑤姬用手掩唇,輕咳了數聲,頓時緊蹙的眉梢舒緩,連忙将托盤放置一旁,端起茶壺倒了一杯水遞向瑤姬:“小姐還是先喝口水潤下喉,再看書也不遲。”
眼前恭敬低頭遞水的靖兒,瑤姬本想置之不理,可看兩名丫鬟嬌弱的身軀,也不好為難只能接過水輕抿了一口,直言道:“我不習慣有人服侍,你們都離開院子,免得擾我清靜!”
靖兒連忙跪于地上,神情恭敬卻無半絲乞憐:“奴婢乃是窮苦人家出身,今日有幸被管家選進府內做小姐的貼身丫鬟,才得以衣食無憂,更希望保有這份差使,還望小姐留下奴婢。”
瑤姬柳眉輕微一挑,近日來來去去亦不知攆走多少丫鬟,卻未曾見過如此不卑不亢請求自己留下之人:“給我一個可以留下你的理由?”
聽聞此話,靖兒眸子一亮,擡眸對視瑤姬,柔笑應答道:“小姐太孤單了,需要一個可以陪伴之人。”
孤單?是很孤單,小時候有娘親陪伴,娘親死後,有姜榕陪伴,姜榕嫁人後,就只剩下孤家寡人,确實需要陪伴之人,唇瓣挂着笑顏輕微轉過頭看着也已跪于地上的霜兒,話語溫淡卻有一種潛在的壓迫感:“你呢?”
“奴婢,奴婢願與靖兒一樣陪伴小姐,還望小姐留下奴婢!”話盡,便磕了一個響頭。
瑤姬收回目光看向窗外,只可惜一欄□□已被高牆遮掩,難以尋跡:“這座高宅大院不适合你,你從哪來就回哪去。”
“小姐!”霜兒的語氣中帶着少許嗚咽,然,還未給她乞求的機會,瑤姬已然起身離開書房,只留下她獨自一人低泣……
靖兒端着托盤跟随進入閨房,屋內陳設簡單卻不失典雅大氣,手捧托盤小聲詢問着:“小姐是否先試過嫁衣,倘若不合身還可以改改。”
“擱到那吧!”用手一指牆角的幾案,話語淡淡。
“是。”未曾提問,直接将托盤放置幾案退居一旁沉默着……
瑤姬将靖兒上下打量一遍,唇瓣一絲難以尋跡的笑顏:“也只有如此會察言觀色的姑娘才能在這高宅大院尋到一處栖息之地。”
“有幸承蒙小姐眷顧,靖兒今日才得以居所,所以在此多謝小姐收留。”話盡,即想跪下磕頭,哪知膝蓋還未着地,已被瑤姬攔下,卻見瑤姬眉梢輕挑,玉手扶起靖兒,唇瓣柔笑:“哪的話,我只是如了你掙錢糊口的小小心願,再說,銀子也不是我付給你,你該謝的是這府得主子才是。”
身前緊迫盯人的眸子讓靖兒微低着頭,卻始終不驕不躁,直至瑤姬發出笑聲,玉手一揮:“你先下去吧,有事我自會吩咐于你。”
“是。”瑤姬看着靖兒離去的背影,直勾勾地瞧着卻不知在思索些什麽?
日子就這樣清閑度過,院子內似與世隔絕,除了送吃食的下人以外,甚少有外人闖入,而準新郎直至今日靖兒也未見過,此時府邸外江湖中卻早已鬧翻了天!只因甚少露面的慕容夜竟然廣邀武林人士參加婚宴,這宴怎可不去,只是喜帖之上卻從未告知新娘乃是何人?一牆之內,當真截然相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