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三回
神秘男子懷中抱着瑤姬腳不停息用着輕功飛馳在原野上,似乎甘願耗盡內息來換取診治的時間,亦不知這樣不要命瘋狂地趕了多少裏路?
待男子穿越竹海,看見一棟簡陋小院時:“林老!”男子一腳踹開一所院落的大門,直奔主廳……
人未至,聲已到,屋內原本碾着藥材飽經風霜幹枯的手稍微頓了一下,又繼續忙活手裏的事情,直至男子站于林老面前,一雙漆黑的眸子帶着襲人的壓迫感,林老花白的眉梢輕挑,似不情願地放下手裏的事情,擡頭凝視起昏死的瑤姬,不稍一會又低下頭忙活手中工作,淡淡道:“死不了,只是內傷未複妄動真氣才導致氣血攻心,只要下幾針,再吃幾副藥調理即可,其它皆是外傷,要不了命。”
聽完林老的話,男子再無多言,亦無強迫林老立刻施針救人,反而抱着瑤姬安靜地立于一旁,兩人就此十分默契地一個忙活一個等待……
從傍晚等到深夜,恐怕不瞧男子還會眨的眼睛,只會認為是兩具死屍,林老似乎終于忙完了,将肮髒的手清洗幹淨後,才緩步走至男子身前,口中仍然似不情願地嘀咕着:“每次都來煩我!怎麽不帶到姜丫頭那?那丫頭的醫術雖然還未登峰造極,但也出師了,這種小病就別來煩我嘛,也不讓我這老頭清靜清靜!”說話間,幹枯的雙手亦不含糊,早已經連施數針,針剛落盡,瑤姬滿是痛苦緊蹙的柳眉已緩緩舒展開來。
男子凝視起神色安詳的瑤姬,冷漠的神情透着難以尋跡的柔笑,林老看了一眼男子:“跟我來。”
沉默無聲地跟随在拖着油燈前行的林老身後,直至一間老舊的屋外停了下來,屋內在燭火映照下顯得略微昏暗,陳設可謂一目了然,除了桌椅外就只有床榻,男子似習以為常地步入屋內将瑤姬輕放于床榻,扯過榻上的被褥為其輕輕蓋上,掩了掩被角,看着瑤姬頰邊淩亂的發絲,長年握劍粗糙的手忍不住輕柔地為其理順,深深凝視了一眼,才轉過身看向坐在椅子上略帶不耐煩的林老,從懷中取出一個小布袋遞了過去。
林老看見小布袋原本心不在焉的神情立刻變得精神煥發,連忙奪過小布袋打開一看,滿是皺紋的老臉擠在一塊樂開懷似地揮揮手道:“去吧,去吧!”
男子點點頭:“有勞了。”話盡,便向屋外走去,直至門口時,忍不住回頭深深看了一眼榻上睡得安詳的瑤姬,才沒入漆黑的夜色中……
屋外的腳步聲已不可聞,林老仍然撫摸着手中的小布袋,臉中盡是掩不住的喜悅,小心翼翼地将它放入懷中,才站起身來走向榻上瑤姬,一邊為其診治,一邊嘀咕牢騷着:“瞧你長得如花似玉,卻不知道你一個姑娘家怎麽這麽多傷,每過一段時日就被他抱來,成天打打殺殺的,将來誰敢娶你呀?!”這句話剛說完,又自言自語回答道:“啊,錯了,還有那個癡情種,你絕對不會沒人要的。”
時間就在林老嘀咕自語診治中度過了數日,而榻上的瑤姬仍然閉着雙眼,只是原本蒼白的臉色早已似施了胭脂般白裏透紅,搭在瑤姬脈上幹枯的手抽了回來,花白的眉梢輕撩,笑嘻嘻低語自誇道:“不愧是林老,在本神醫的精心診治下,你又可以步入江湖厮殺了!待我把你丢出竹海,你的死活就與我再無幹系。”話才剛止,‘砰’的一聲巨響,數名黑衣人持劍破門而入!
驚得林老老邁的身子從榻上彈起,原本眯成一條縫的眼睛睜得老大,錯愕地看着黑紗蒙面的數名黑衣人,幹枯的手一指破口大罵道:“你們這些小兔崽子,竟敢破門而入,你知不知道這門是要花銀子做的,很貴的!”
黑衣人怎麽也未料到林老突兀地冒出這樣一句話,其中一名黑衣人一回神便将劍尖指着林老,狠然道:“老不死的,給我滾開,否則讓你血濺當場!”
林老一拍大腿,瞪着黑衣人毫不畏懼道:“唉呀!小兔崽子,林老我吃過的鹽比你吃過的米還多,你膽敢這樣罵我老不死!你知不知道江湖稱我林老為什麽?!”
“什麽?!”
林老氣勢逼人自誇自賣道:“江湖人稱我:濟世救人活佛天下無敵性格怪癖……”一堆話語從這年邁的林老口中噴出,似乎永無止盡,黑衣人中的領頭者身形一閃,已至林老眼前,擡起手便是一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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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的一聲,老邁的身體随即摔倒貼在地面……
剛才與林老對話的黑衣人擡劍便想給劈暈倒地的林老補上一劍,哪知劍身被領頭者夾在指尖,領頭者緩緩道:“留他一命,要知道江湖就只剩這麽一個姜神醫,将來說不定我們還有求于他!”
黑衣人似才反映過來,連忙道:“是,是!還是大哥想的周道。”
領頭者看着榻上的瑤姬,右手高舉一揮,冷然道:“帶走!”
一名黑衣人得到指示,手法娴熟,被褥一卷便将瑤姬裹在其中,夾于腰間對着領頭者點頭示意一下,幾人默契地身形一閃,随即消失在屋內……
幾名黑衣人飛掠的身形極快,剛離開院子,一名陌生男子由樹叢後騰身而起,跟随在黑衣人身後,亦不知奔行了多久,黑衣人終于夾着瑤姬在一處府邸外停了下來,與屋外的守衛使了眼色便急忙趕進府內,‘轟’的一聲,大門随即緊閉。
府邸外一處巷子前,男子凝視着緊閉的大門,眉梢輕蹙,似乎思索片刻,果斷轉身向反方向飛奔而去……
随後面色淡然地步入城內的春香樓,一名身形略微臃腫,面傅脂粉的老鸨絲巾在男子面前一揮,眉開眼笑地招呼道:“哎喲,這位俊俏的公子可是第一次來咱們春香樓,不知喜歡什麽樣的姑娘?媽媽也好給您介紹介紹。”
男子挂着淡淡笑容應聲道:“這春香樓嘛,可謂□□無邊,當然找純情淡雅的姑娘才有一番情趣。”
老鸨聽完此話,柳眉一挑,笑嘻嘻地接着道:“公子真找對地方了,咱們春香樓純情淡雅的姑娘多得事,卻不知公子是喜歡傳統型、智慧型亦或是給予性?”(後有注釋)
“我從南方初入此地,媽媽說的姑娘我見得多了,這幾種類型都沒吸引力,就換成主動型,媽媽覺得如何?”
聽見主動型老鸨神色頓了頓,連忙道:“哎喲,還不是公子剛才說的喜歡純情淡雅的姑娘,竟說變就變,好好好,這種姑娘咱們春香樓也有,媽媽這就領你去見識見識主動型的姑娘。”話盡,領着男子走向後堂一處偏僻的廂房。
男子步入廂房後,老鸨眼神掃視周圍一圈,随即步入廂房,門扇一關低聲道:“何事?”
“城內一所叫霖隆府是何人府邸?”
老鸨眸子一凝,立刻答道:“逍遙門的一所分堂!”
“什麽!”男子一咬牙低聲咒罵道:“還真是他們!”話盡,連忙走向桌案邊提起筆墨便書寫起來,将墨跡吹幹折好後遞給老鸨:“将這封信立刻交給樓主!”
老鸨接過信件,點點頭,便向屋外走去……
過了一會,屋內男子神色恢複如初緩步向春香樓外而去,此時,春香樓中一扇窗戶內飛出一只白色鴿子。
鴿子帶着信件最終停留在某處一所小樓的窗戶上,屋內原本靜心作畫之人聽聞響聲,不由得神色微凝,幾案邊一名姑娘連忙走至窗戶将鴿子腳側懸挂的信件取下,恭敬地雙手呈上遞給作畫之人,溫聲道:“樓主。”
樓主面色淡然,剛才被打擾時的略微不悅已消失不見,将毛筆輕搭在筆擱上,伸手接過信件展開一看,只見信上寫着:“瑤姬被逍遙門劫走,等待指示。”一眼掃過信件,抓在信件上的修長手指不由自主一握,紙張頓時皺成一團,而手背上盡是青筋!
感受到樓主散發的壓迫感,坐于屋內原本品着茶懶散之人茶杯稍微一頓,淡淡道:“怎麽?”此人不正是當日斬殺數十名高手,救走瑤姬之人。
樓主沉沉地深吸一口氣,輕閉上眸子,似乎壓住內心的怒火,睜開眼時已恢複鎮定:“瑤姬被慕容夜的手下劫持了!”
‘砰’的一聲,卻見茶杯被男子一手砸在幾案上,聲音中透着殺氣厲聲道:“慕容夜的目标已從聽雨樓轉向瑤姬,還真是一如既往喜歡找麻煩?!”
樓主瞄了男子一眼,轉過頭望向窗外,凝視着一枝竄入屋內的枝丫,久久才自語道:“既然在平靜的湖面激起了漣漪,我就讓這浪花激得更猛烈些,你可不能抽身離去啊!”話剛止,握着皺成一團信件的手頓時松開,手心內灑落下細細的粉末……
随後對身旁姑娘吩咐道:“讓風鴿按兵不動,繼續關注。令花四娘注意沛錫城近日動向。”說到這裏,樓主唇角已挂着淡淡微笑。(風鴿:乃是追蹤男子,花四娘:乃是老鸨。)
姑娘瞧着穩如泰山淡定自若的樓主,想必對此事早已心有成竹,不由得十分好奇:“樓主,您令他們都按兵不動,是否還有別的策略,笑得這麽開心。”
樓主并未回答,只是揮了揮手:“去為我們準備些酒水。”
姑娘看了一眼椅子上神情冷漠的男子,恭敬應答道:“是!”
姑娘下去後,樓主才看向男子:“近日慕容夜就會趕到霖隆府,戲也該上演了。”
男子并未回視樓主,反而看向竄入屋內的枝丫,話語透着淩厲:“他不是省油的燈,這盤棋你輸不起!”
原本唇角淡笑的樓主神色變得一絲沉重:“我知道,所以才按兵不動,待時機成熟才動手。”
“時機成熟!”男子冷哼了一聲:“你的時機成熟能有致勝的把握?竟把瑤姬往虎穴裏推,倘若弄巧成拙,送至你面前的将是她的向上人頭!”
“隐!”壓迫感的話語喚了一聲男子的名字,微微蹙眉道:“你向來了解我,理解我,支持我,這次怎會把我想的如此不堪!”
樓主的面上帶着一絲薄怒,這句質問也讓隐壓下心中不滿,就事論事地分析起事情:“七夜送來慕容夜派人将要挾持瑤姬的情報時,你将計就計,雖然此事做的滴水不漏,但我總覺得心中不安。”
“慕容夜既然打起瑤姬的主意,便不會輕易放棄,我阻得了這一時,卻擋不了一輩子,何不在我能控制的範圍下,讓瑤姬可進可退。再說,慕容夜将瑤姬挾持不就是想逼迫我們現身入局,只要棋局還在,棋子自然不會有事,我們的細作更會照顧好瑤姬,不會讓她受半點委屈。”
樓主所解釋的隐皆明白,可內心總覺得事情不會如此簡單,以自己對慕容夜的了解,他從不做沒把握的事,既然明目張膽地劫人,又怎會沒有萬全準備?難道真是自己想太多了?
此事在樓主的命令下聽雨樓皆按兵不動,三日後夜半三更之時,沛錫城的城門早已緊閉,蒼穹中雲遮霧繞,皎潔的明月只能隐約尋到邊角,夜幕黑壓壓地籠罩城內,顯得靜悄悄,只有懸挂的燈籠在淩風中搖擺。
高聳的城牆上,忽見四名男子肩膀合力扛着一頂轎子,腳下無物,卻輕松由城牆上飄落,似如履平地漫步在空中直抵地面,剛着地,腳不停息,四人十分默契直朝城內東邊奔去……
霖隆府正坐落在沛錫城東邊,而四名男子扛着轎子确實停在府邸大門外,此時,大門敞開,府內緊迫有序地走出數名男子,領頭地男子正是劫持瑤姬時衆人的首領,對着坐于轎內之人恭敬行禮道:“屬下鬼泣恭迎門主駕到!”
轎子四周皆用薄紗遮掩,夜風吹拂,薄紗随風飄飛,坐于榻上之人身形隐約可尋,聽聞鬼泣行禮,緩緩開口,話語溫淡,聲音似玉碎般清透:“事情辦的如何?”
聽聞此聲,鬼泣不由一愣,只因話語透着散漫随和,不似高高在上掌權者與身俱來的壓迫感,與江湖傳言的逍遙門主可謂截然不同,意識到自己失态,回神連忙恭敬答複道:“啓禀門主,瑤姬現已拘禁在霖隆府的密室內,藥也已經對她使用了,現在處于沉睡狀态。”
“嗯。”似不在意地極低應答後卻不再言語,四名扛轎之人緩步向府內走去,府外衆人皆随後跟上步入府中,大門随即緊閉。
轎停,扛轎一人掀開薄紗,轎內步出男子,他身着冰藍絲織外袍,衣衫隐約可見繡着雅致花紋,挺拔的身姿透着書生的儒雅氣息,不似江湖舞刀弄劍雙手沾滿血腥之人,與在場諸人顯得格格不入,就像應該在山澗吟詩作畫不染塵世的局外人。
鬼泣衆人皆發愣地瞧着慕容夜,完全尋不回神,忽然全身不由自主發顫,只因慕容夜注視着鬼泣衆人,明明一雙眸子似旭日溫和,卻有着讓人畏懼的力量,鬼泣忍不住輕咽了一口口水,連忙低下頭,聲音帶着一絲顫抖道:“屬下該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