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佛海間(六)
兩人促膝長談, 最後知非以一句:“總之, 應當對宴師侄抱有警惕之心。”
寒昭:“我心中有數。”
知非颔首, 起身推開了房門,道:“師侄好生歇息。”
語畢,他一頓。
寒昭見他沒有動作, 起身往他那處走,同時開口道:“師叔?”
知非回過頭止住他的動作,對他柔和微笑道:“無妨, 只是忽然想起來些小事來。”
寒昭并未懷疑,停住腳步道:“那師叔慢走。”
知非點點頭,撩起僧袍跨過門檻,輕緩地合上了房門, 這才看向地面那一串濕痕。
是腳印。
知非眸光微沉袖擺輕揮, 一雙手隔空拂過,地面的腳印漸漸幹涸。
知非悄無聲息地離去,暗處縫隙間移出來一只眼,在雪光映射下微光閃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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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昭來佛海,一是拜會知非,二是詢問一下與鬼王相關的事。
如今目的達到, 他在寒山寺歇過幾日就要離去。寒山寺其他勢力——尤其是春風度與暗閣, 對他虎視眈眈的态度也讓寒昭有些煩躁。
來往幾次,寒昭能從他們的言語舉止中察覺到他們對浮生龛的窺伺之意。
“浮生龛無法打開”的消息他們置若罔聞, 只知道有了浮生龛想拿到什麽都容易。事實上不僅他們兩個門派如此,寒昭知道這映射的是天下無數仙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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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生龛幾乎是把青玄宗、林星來變成了活靶子。
寒昭與宴白流站在佛海邊上說起這個, 宴白流嘆息:“解決了鬼王的事情後我們盡快回去吧,如今這局勢,确實讓人放不下心來啊。”
寒昭自然應是。
佛海冬日不會結冰,碧濤悠悠起伏,隐約可見清澈的海水之下,有封閉着的棧道之影。棧道內人來人往,秩序井然地走到海口碼頭,再因為路不同分道揚镳。
二人伫立此處沒有多久,就見平心步履匆匆地趕來求救。他見寒昭他們還未離去霎時眼前一亮,三步化兩步疾走而來,神情焦慮道:“大師兄!師父被人襲擊了,有師弟看到師父他墜入了佛海……現在寒山寺已經有兩位長老入佛海尋人……師兄若是得閑,小僧有個不情之請,請你多留幾日。至少,至少師父回來了……”
寒昭眉頭一皺,并未猶豫就點頭應下,拉過一邊的宴白流就和平心并肩往回走:“究竟什麽情況,細說。”
平心已經不是當年二十出頭的小夥子了,面對這樣的情況沉靜了不少。他深呼吸幾下,開口道:“我當時去後山采藥并不在場,只聽師兄弟說弄出來很大的動靜……沒有人看見襲擊者的面貌。等他們匆匆趕去的時候,只看到師父被打退了好幾步,肩上淌血,耳鼻亦是血流不止……”
寒昭意識到事情絕不簡單:“能把師叔打傷到這地步……你确定嗎?”
平心道:“我去的時候只看見地上的血很多……”
寒昭視知非親信的長輩,聽聞他狀況不好心頭自然焦急,說話的聲音也帶上了急切,道:“怎麽回事?我與師弟走出來才多久,怎麽會出現這種事?”
三人走得飛快,沒一會就又回到了寒山寺門口。宴白流在佛海之行中格外安靜,這時候見寒昭難得焦急,也細思之後開了口:“說不定就是要趁着寒昭不在的時候下手。”
平心腳步一頓,回頭看了他一眼,又迅速往前走。宴白流覺得很是莫名,道:“怎麽了?”
寒昭道:“師叔功力深厚,我遜色師叔許多,沒道理要趁着我離去找師叔下手。”
宴白流聞言沉吟片刻,又道:“說不定是不想讓你看見他?和你有關系的人你認識的人?”
寒昭道:“為什麽不想讓我看見?沒有道理。”
宴白流:“那我怎麽知道,你仔細想想?”頓了頓,又道:“說不定只是個純粹的巧合,是我們想多了?”
寒昭沉默。
宴白流問平心道:“平心師兄,下手的人會不會是春風度與暗閣那些人?”
平心道:“不清楚,也許是。”
言談間三人已經走到了平心說的地方——确如平心所言,地上血液四濺,周遭一片狼藉。看得出經歷了一番苦戰。
宴白流看了看,道:“看來打得很吃力……偷襲的那人想必和知非大師的道行差不了多少吧。”
寒昭皺眉細思,道:“也有可能是故意掩飾的。”
宴白流道:“大師的功力是世間一流,哪怕魔王出手也不一定輕而易舉打得過吧?除非是那個神出鬼沒的鬼王。不過這可能太小了,還是旗鼓相當的可能性比較大,是吧?”
平心:“我們都沒有看見臉,他藏匿地很好,速度也快,根本來不及看清他!”
宴白流幫着分析:“仙門中速度一流的人不多,但我印象中都和佛門沒什麽牽扯……是不是什麽舊恨?”
平心搖頭:“寒山寺極少與人結仇。”
寒昭道:“那還是同在浔島的春風度與暗閣的嫌疑最大。”
平心道:“但單憑他們的實力是打不過師父的,也許是外援。”
寒昭看着灑在積雪上的血跡,沉思片刻道:“棧道來往人員有沒有登記記錄?”
平心道:“都在春風度那裏。”
他與寒昭對視片刻,自告奮勇道:“我去找她要。”
寒昭攔下他,道:“春風度前不久才在寒山寺掃了面子,你去不合适。”說罷,目光移向宴白流,“師弟。”
宴白流心領神會,颔首道:“我去吧。”
平心不知宴白流功力深淺,神情有些憂心。宴白流拍了拍他肩膀,琅然笑道:“放心吧,我很厲害的。也就比寒昭差那麽一點而已。”
平心略帶感激地對他回以一笑,雖然笑容還有些僵硬不自然,卻是十足十的真誠。
寒昭忽然想起一個問題,回頭問平心道:“春風度有沒有可能毀掉部分記錄?”
平心道:“毀去一部分就與接下來的記錄斷層了,剩餘的全部都需要重做。我想春風度不會這樣做……不過也有可能,他們根本不會在棧道那裏做登記。”
沒錯,就如寒昭宴白流,進入浔島就沒有經過登記的。
他們實力強勁,跨越佛海是小事一樁,但大多數人做不到,于是需要棧道做媒介登陸浔島。
但高手雖少,并非沒有。直接跨越佛海的可能也很大。只是若是這樣的話,就更難以找到他的蹤跡了。
寒昭道:“以防萬一,師弟還是去春風度處借登陸記錄一覽吧。”
宴白流道:“若他們不肯?”
寒昭道:“那就搶。”
宴白流輕輕一笑,春秋雙劍憑空出現,被他握在掌心一揮,霎時流光溢彩,極為漂亮。
他一昂頭,道:“放心交給我吧。”
寒昭颔首:“小心。”
宴白流背過身離去,握着劍的右手随意揮了揮。平心松了口氣,寒昭問他:“還有什麽需要做的?”
現在寒山寺失去了主心骨,又有兩員長老大将入佛海搜尋知非的蹤跡,寒昭估算了一下寒山寺的戰力,只怕若是春風度與暗閣兩派強逼上門,若是沒有寒昭或宴白流在場,想來難以抵擋。
現在宴白流一去,寒昭就只能留下。
平心歉疚道:“時隔多年,又要勞煩師兄了。”
寒昭道:“無妨,是我應當做的。”
宴白流沒有多久就回來了,手裏拿了一摞紙交給平心,囑咐道:“順序不能亂,這是春風度叮囑的。”
平心小心接下道了謝,委托同門十幾位師兄去翻查可疑人員去了。
宴白流在地板上坐下,道:“寒山寺忽然出了這麽大的事,真是一點兆頭都沒有。”
寒昭颔首。
兩人相顧無言,片刻後,寒昭擡首道:“師弟,我想下佛海去找師叔。”
宴白流眨了眨眼,道:“不是已經有兩位長老去尋了嗎?”
寒昭搖了搖頭:“就怕他們找不到。”
“唔……”宴白流為難道,“可你也不一定找得到啊。”
“不會的。”寒昭道,“上一次師叔入佛海修行,我下去看過他。”
宴白流點了點頭,還是說:“但佛海那麽大,你怎麽肯定自己找得到?你倒是想想,若是寒山寺只剩下我一個,這時候又偏巧遇上那神秘人襲擊,我扛不扛得住都是問題好吧?”
寒昭道:“你不會有問題。”
宴白流“喲”了一聲,道:“你知道?”
寒昭靜默無言地看着他。
宴白流從他的沉默中看出了些什麽,也安靜了片刻,而後撓了撓頭:“知非大師都被打得毫無回擊之力,我這段位怕是不夠。”
寒昭道:“你只需多撐片刻,我不會浪費時間。”
宴白流這才态度稍微軟化,道:“那好。”
寒昭正要起身,宴白流猶豫片刻,又喊住他:“要是找不到大師怎麽辦?”
寒昭眼眸冷冷清清的,看向他時眸光微閃,道:“我會找到他。如果找不到,我也會回來。”
宴白流稍微放下心來,又笑道:“那早去早回啊!”
寒昭颔首,推開門快速走向了佛海,不敢有片刻耽擱。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下午睡了個飽,中午就開始睡一直睡到五點!诶嘿嘿
超級爽啊!!!這就是周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