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章
農歷除夕那天,游晴樹接到了他妹妹的電話——便是他媽媽後來生的女兒。
小姑娘才六七歲,叫南媛媛,聰明伶俐。游晴樹看到來電顯示是座機號碼,就知道是南媛媛給他打了電話。
他到底還是沒能狠心挂了這個電話,哪怕心裏清楚這大概是宋雲舒無奈之下的舉動了。
他接了電話,道:“媛媛,怎麽了?”
南媛媛正值換牙期,沒了一顆門牙,說話有點漏風,再加奶聲奶氣,聽着還怪可愛的。她問:“哥哥,你什麽時候來看我呀?”
游晴樹對她柔聲說道:“哥哥最近在忙。”
“那哥哥,什麽時候能不忙了呀?”
“要過一陣子哦。”
南媛媛還沒有這樣的概念:“過一陣子是多長時間啊,是到明天嗎?我明天能看到哥哥嗎?”
游晴樹無奈。但南媛媛的生日是在三月份,他就道:“等媛媛生日的時候,就可以看到哥哥了。”
這就算有點概念了。
南媛媛道:“真的嗎,我生日的時候就能見到哥哥了嗎?”
她大聲問在旁邊的宋雲舒:“媽媽,我生日是什麽時候啊?”
接着游晴樹就聽到了宋雲舒壓着嗓子說道:“……不要叫媽媽,都跟你說了不要提到媽媽……”
南媛媛一時可能有些發懵,沒了聲。
游晴樹道:“媛媛,哥哥還有事情,不跟你說了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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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不等南媛媛反應,他就挂了電話。
其實日子都過去這麽久,游晴樹也早就不跟宋雲舒生氣了。只是與她說話,難免再提到這些事情,要是提了,怕又要傷心,所以還不如不說罷了。
游晴樹安心在美國休息的幾天,封閉了自己,不跟外界聯系。他真心喜換壁爐,邵森原本安排了許多活動想帶着游晴樹到底放松散心,結果游晴樹都不願意出門,他只是待在壁爐邊,安靜地烤着火坐着發呆。
一直到要回去了的前一天,邵森請他去一家墨西哥餐廳吃飯,游晴樹才終于沒有拒絕。
這時他跟邵森的關系已經很好了。
邵森是在他危難時刻一直給予他幫助的人,除卻一開始的向往到後來的感激,游晴樹在心裏也很尊敬邵森。他們坐在餐廳的一角,愉悅地用餐,天南地北的話都拿來聊。
說到游晴樹第二天就要回去的時候,邵森并不敢在面上表現出來自己有多不舍,他只是試探性的問道:“……不如,我陪你一塊兒回去吧?”
游晴樹沒去想邵森是出于什麽樣的情感說了這句話,他以為邵森是在跟他開玩笑,順着就接道:“好呀。”
邵森的表情沒有任何變化,但是眼神變了。
他的雙眼一下就亮了起來。
游晴樹正看着他,望着邵森的雙眸,終于覺得他的眼神似乎哪裏有些不對了。
可游晴樹還沒有察覺到哪裏不對,也來不及開口說一兩句什麽,只聽着玻璃碎裂的巨大聲響,接着有車子撞了進來,頂動地搖,用餐的人一邊逃竄一邊尖叫。
游晴樹從沒有見識過這樣的陣仗,根本不知道是發生了什麽事情,他還懵在原地的時候,是邵森将他撲到了地上,用自己的身體擋在他面前。
游晴樹木讷地盯着邵森,那瞬間的感覺只能用不可思議來形容,直到一陣血濺到了邵森的側臉,游晴樹才聽到槍聲此起彼伏。
是黑|幫|槍|戰。
他只在電影裏看到過這樣的場景。
游晴樹的呼吸急了起來,他下意識拽住了邵森的衣服,吞吐說道:“……血,你的臉上有血……”
邵森用力将他抱住,雙手緊緊箍他在懷中,游晴樹聽到邵森的聲音就貼着自己的耳朵,他安慰自己:“……別怕,不會有事的,不會有事的……”
哪怕他手無寸鐵,都會用自己的身體保護游晴樹。而游晴樹似乎感應到了從邵森那兒傳來的信息,安下了心。
一切在片刻之間發生,又很快平靜。
警|察到場的時候,現場一片淩亂狼藉。
死了三個黑|幫分子,五六個無辜人受傷,雖然游晴樹在邵森懷裏毫發無傷,但邵森的手背也不知是什麽時候被玻璃割到,傷口頗大,鮮血淋淋。
這樣的事情在所有人意料外。
而邵森自責,是他帶了游晴樹去這家餐廳的,卻沒想到會讓游晴樹經歷這麽可怕的事。
但游晴樹也自責,他覺得是為了保護自己才會使邵森受傷。邵森是設計師,他的手怎麽能受傷。
游晴樹是真的難受,看着邵森的手被紗布纏住活動都不靈便的時候,他只希望受傷的人是他自己。可偏偏他第二天就要回國了,也不能幫邵森做些什麽。
他向邵森道歉:“……抱歉,邵先生,都是為了保護我……也是因為我在這裏,你才會帶我去那個餐廳,結果害得你的手受傷了……”
這種話要不是游晴樹自己說出來,邵森便是猜一輩子也猜不到他心裏會想這些。他突然覺得游晴樹對自己太苛刻了,這樣的事情怎麽會是他的錯。
他想改變游晴樹這樣悲觀的想法,便道:“不,今天應該多虧了你在我身邊,因為你在,所以我只是手受傷,如果你不在,也許我就沒命了。”
“……怎麽會……”
“一定是這樣的。”邵森用堅定的語氣說道,“每次你在我身邊的時候,我都覺得自己很幸運,這回也是這樣。你想……那幾個人就坐在我們旁邊,血都濺到了我的臉上,但是我們都沒有大事,這不是幸運是什麽?”
邵森的話有據有理,游晴樹被他帶了過去:“……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邵森看着他,“你将好運帶給了我。”
見游晴樹開始動搖,邵森又轉移話題:“就是可惜了,這家餐廳冬日限定的菜色都很不錯的,結果都沒能讓你好好吃一遍。”
發生了這樣的事情,游晴樹早就被吓到那裏的菜色是什麽味道都忘了。邵森這麽說,他下意識地只接一句:“……等下次有機會,再去吧……”
邵森玩笑說道:“……再去的話,不怕麽?”
大概是從來沒有經歷過這樣的事情,經歷之後也沒有在這樣的事情中受傷,當時因為只看到邵森的傷口,游晴樹更沒有注意到有人死在了這場槍戰中。他不知無畏,沒有切身體會到這件事情到底有多可怕:“……美國經常發生這樣的事情嗎?”
邵森不知怎麽回答:“沒有……照理來說,我們在的地方不會發生這樣的事情……”
游晴樹誠實說道:“我不知道這多可怕,我只看到你受傷了。”
一句擊中。
而到第二天,游晴樹終于産生了後怕。
他上飛機前看到了新聞對昨天這件事情的報道。
他看到了橫躺在地上的屍體照片,新聞上甚至還有屍體傷口的特寫,報道稱兇手至今還未落網,警方發布了懸賞通緝。
游晴樹這才意識到自己是經歷了多麽可怕的事情。
原來他昨天是差點就沒命了。
邵森送他上飛機,游晴樹卻一直在想昨天自那車撞進來之後發生了哪些事情。
他沒有遇上過這樣的事情所以那時候懵了不知道作何反應。可邵森,無論知道也好,不知道也罷,都在那時候選擇用身體護住了自己。
游晴樹坐在邵森安排的VIP候機室裏,一直在發呆。
邵森察覺到了游晴樹的走神,問他:“怎麽了?”
游晴樹看向邵森,他好像終于開始察覺出來了邵森對待自己的照顧幫助是特殊的——只是他不敢妄猜,畢竟這樣的假設堪稱瘋狂。
游晴樹道:“……就是想起來,我還沒向你道謝,謝謝你邀請我來紐約,照顧了我,昨天……還保護了我……”
邵森無比自然地伸手摸了摸他的頭:“你沒事就好。”
可這時邵森的眼神又很正經,看向游晴樹的時候就像普通的長輩看待晚輩,是純粹的關心。
游晴樹便想,可能是自己的錯覺,邵森對自己這麽好,他怎麽能懷疑邵森對自己是別有用心呢,真是太不應該了。
游晴樹道:“……邵先生,等我這部戲結束後,我請你去日本玩吧。”
“嗯?”
自己在國內的目标太顯眼,可其他國家游晴樹又不熟,能去的也就只有一個日本了:“我對日本稍微熟一些……我們最初不是在京都偶遇了嗎,我對京都挺熟的,如果你有空的話,等拍攝結束後,讓我請你去日本玩吧……”
邵森幾乎沒有猶豫就答應了:“好啊。”
這麽想來,邵森也覺得自己跟游晴樹之間的緣分實在過于巧合,他們總是在各種各樣的地方巧遇。
在紐約,在京都,在杭州。
又從毫無交集的陌生人變成了如今能相視交談的朋友。
回想一開始面對自己總是禮貌疏遠的游晴樹,就覺得游晴樹能像現在這樣将心頭上的煩惱之事都告訴他是件多麽不可思議的事。
開始登機了。
游晴樹對邵森揮手道別。
邵森到底是有些不舍,如果游晴樹能留在他身邊一直不走就好了。只可惜他們之間最大的問題就是距離,也沒有能解決的辦法,他目送着游晴樹離去,心裏默想,只好下次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