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夜

第3章 ☆、騎士（三）

（三、騎士）

他們的國王，我的小主人，瘋了。

這次的噩夢比以往都要恐怖，以至于他一晚驚醒無數次，嘴裏不停地念着一個名字。

——克裏斯汀。

他說克裏斯汀是他唯一的騎士，他說克裏斯汀不該死，他說他想要克裏斯汀活過來。

禦醫們在寝宮裏觀察着他的病情。我偷偷退出了寝宮，站在門外，泣不成聲。

我的傻殿下，我的蠢主人。契約已經毀滅了，你不該記起這個名字，不該記起這一切。

那晚的我明明已經被徹底燒成灰燼了。

可是我又再次醒來了，我有了一張東方人的臉，完全處于一個陌生的國度。

這裏的建築十分獨特，就連這裏的人類長相都十分和善。

我拉住了一個路人，向他詢問這是什麽地方，路人十分友好地替我解答了所有的疑惑，說完後他向我伸了伸手，目不轉睛地盯着我手上的戒指。

我取下戒指送給了他，他拍了拍我的肩膀，心滿意足地走了。

這裏是東陽國，是最早見到太陽升起的國家。

我驚愕地發現自己已經成為了人類，因為我當我站在太陽下時，我只覺得溫暖襲裹了我的全身，這久違了幾百年的感覺，讓我激動得哭泣起來。

我立馬想起了我的小主人，我的克恩殿下，他心心念念着說要将我變回人類。我的死對他來說應該十分痛苦，可是沒關系，在太陽升起後，我的灰燼随風飄散，他會忘掉所有有關我的一切。

雖然這并不是我想要的，我孑然一身這麽多年，多希望能在重要的人心裏留下深刻的印象啊。但是與其讓他痛苦，倒不如忘掉。

我在東陽國國都裏轉了幾圈，走走停停四處打聽，才知道我原來是一個即将被流放的皇子。

這又讓我想起了我可憐的克恩殿下。他那麽艱辛那麽努力地才重返王宮，如果我的死能讓他更加穩固王位，那麽一切都是值得的。

我願為他死，可我不願死。

被流放的日子十分難熬，我與邊境的黃沙作伴，遠遠地看着兩國之間的邊界線，那邊矗立着米切爾将軍的部隊。

只要我可以越過那道防線……我就能……重新回到小主人的身邊。

這次的我，不再畏懼陽光，亦不害怕黑暗。

值得慶幸的是，我還記得我身為吸血鬼時擁有的催眠術，邊境的守衛一個個迷糊地笑着為我開路甚至帶我離開邊境，前往王宮。

還是熟悉的王國，這是屬于克恩殿下的王國。

我想方設法地想進入王宮，我試着接觸艾琳公主殿下，我編造了無數東方的古老故事，我想讓她幫忙，讓我見一見我的小主人；我又遇見了丞相歐文，在我死後他堅持不懈地要為小主人挑選一位騎士，我為他出謀劃策，我成為他的眼線，他将我送到小主人身邊。

我終于如願以償地見到了克恩殿下。

他警惕地盯着我，一口一句“異國人”地稱呼我。

我簡直開心得要瘋了，但是我并沒有表現出來，我對他微笑，向他行禮。

可他暈倒了。

我心急如焚地将他送回寝宮，從女仆麗雅那裏才得知他飽受噩夢的困擾，自從我死後，他每晚都會夢見熊熊烈火。

這讓我無比自責。可我又別無他法。

他最終還是答應讓我成為他的騎士。在騎士受封儀式上，他一瞬不瞬地盯着我。

他說：“舍棄東方曜這個名字吧，從現在開始，我的騎士，你的名字是奈特。”

霎那間全場死寂。

我知道這不是巧合，群臣隐隐約約也察覺了什麽。

他們的國王，我的小主人，正在慢慢記起——那個魔鬼。

在成為騎士的那晚，我堅持着要守在小主人的床邊。

他想了想還是同意了，并警告我不能發出任何聲音。

當月亮升起時，我不想他因為我而痛苦。于是我在他入睡時偷偷使用法術，我将那些噩夢趕走，還他一個好覺。一連七天他都睡得十分安穩。

心情大好的他約我和艾琳公主一起在後花園喝茶。

他想聽我講給艾琳公主的東方古老故事。

我講了僵屍，吸血鬼。

他像是知道了什麽，他将能殺死吸血鬼的東西都講了出來。

陽光與火。任何一樣都能讓吸血鬼致命。

我的心髒砰砰直跳，我承認我自私，在那麽一瞬間我希望他能記起我。

他并沒有說什麽，只是喝着茶看着遠方，于是我又給艾琳公主重新講了一遍僵屍的故事。

上帝似乎聽到了我的心聲，他縱容了我的自私。

克恩殿下又一次被噩夢侵擾。

我的法術沒有任何用處。

他無數次驚醒無數次哭泣。我輕輕抱着他，哼着東方的歌謠，希望能讓他稍微平複一些。

在朝陽即将升起的那一刻。脆弱的他徹底崩潰了。

他終于還是記起了所有，他不停地呼喚着我的名字。

克裏斯汀。

克裏斯汀！

克裏斯汀……

由于新繼位的少年國王突然發瘋，國事暫且交由丞相歐文打理。歐文笑着感謝我，他認為國王發瘋是我的功勞。

我冷笑着，想撕裂他的嘴角。

歐文為了表彰我，特地又賦予了我一個稱號。

——光明騎士。

與永夜騎士孑然不同的光明騎士。

我日夜守在克恩殿下的床邊。眼看着他日漸消瘦，我恨不得殺了自己。

我去伯格館長那裏查閱能根治噩夢的書籍，卻是一無所獲。當我正準備離開時，我突然看見了一本古老的羊皮書。

裏面的內容令我瞠目結舌，驚慌失措，我偷偷将這本書藏在懷裏帶了出去。

我用了一天時間将這本書研究透徹。

我知道為什麽我會在神聖的教堂裏變成吸血鬼。

我知道為什麽我能夠永生不死。

我知道為什麽我能夠燒成灰燼後再次重生。

這本書是前王後寫的，她記錄了她身為吸血鬼時的事跡。

而現在的她已經重生了——成為了一個可以見到陽光的吸血鬼。

她推測在下一次重生後，她将徹底變回人類。

我用了半天時間才平複心情，如果前王後是吸血鬼的話，那麽我的克恩殿下，他的身體裏，同樣流着吸血鬼的血液。

他是一個半吸血鬼。

但是半吸血鬼遠遠沒有吸血鬼強大，他更像一個普通的人類。

病入膏肓的克恩殿下面臨着兩個選擇。

要麽接受火刑重生為一個徹底的人類，要麽接受初擁成為一個吸血鬼。

我不忍心讓他承受被火焚燒的痛苦。

我露出了自己隐藏許久的尖牙，實際上我隐隐約約發現過自己的不同，我能在陽光下生活，可我同樣需要血液，只是沒有之前那麽瘋狂罷了。

克恩殿下頸部的血管清晰可見，它充滿活力地跳動着。

我輕輕撫摸着克恩殿下的臉頰，尖牙湊上他的脖子，刺破皮膚深入血管。

鮮血頓時湧進我的嘴裏，克恩殿下因為疼痛輕哼出聲，我擡起頭在自己的手腕上咬了一口，将手腕置于他的嘴邊，血順勢流入了他的嘴裏。

他像是突然就活過來了，盡情地吸吮着我的血液。我忍着疼痛，直到他滿足直到他用舌頭舔淨我手腕上的最後一滴鮮血。

他比身為人類時更加俊美。

他的藍眼睛只是看了我一眼，我就心跳加速，久久不能平複。

他用臉頰輕輕摩挲着我的手腕，“我的克裏斯汀……”

我再也忍不住了，我擁住了他，下巴抵着他的頭頂，摩挲着他的頭發，“我的克恩殿下，我的小主人。”

克恩殿下表示十分後悔成為了國王，他認為自己根本不是當國王的料。

在麗雅女仆的幫助下，我與克恩殿下借着月色離開了王宮。

馬車在平原上奔馳。

“克裏斯汀，你知道我當初為什麽說要回王宮嗎？”克恩殿下的尖牙在我的頸窩厮磨。

我的心髒砰砰直跳，臉上也頓時火熱。“我知道，我不說。”

尖牙刺入了我的血管，克恩殿下壓低了嗓音喃喃道：“我要你自己說。”

我捂住通紅的臉，默不作聲。

我是真的做夢也沒想到，克恩殿下與我簽訂契約，并不是真的希望我助他重返王宮。

他只是想讓自己一眼就喜歡上的人，永遠留在他身邊，不管是什麽方法。

克恩殿下将我頸窩處的傷口舔舐了幾遍，他打了個哈欠，鑽進了我的懷裏。

“克裏斯汀，晚安。”他輕聲說。

太陽從遠方的地平線升起，曙光乍現，一切光明。

我在他的額頭輕輕一吻，“晚安，克恩。”

作者有話要說： 嗚嗚嗚，吸血鬼真是我的初心，他們美麗強大孤獨，我永遠愛他們

話說我的小說啓蒙居然是魔王S太太的《暗夜協奏曲》，維拉德我男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