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寧莘
覃桓昔并未急着下車, 皺眉打量寧莘片刻,之前發生的種種事情,他從未想過會和寧莘扯上關系,更是從來沒有懷疑過寧莘。此時再次看到寧莘, 不解和疑惑油然而生,他還以為寧莘只是單純地來T市參加付則成的宴會, 早就已經回S市了。
覃桓昔突然想到了莫紹蘅, 他無奈地嘆了口氣,莫紹蘅顯然已經知道寧莘的事了,至于不告訴他的原因, 自然和他形同虛設的“馬甲”有關, 莫紹蘅如此精明的人, 他還真沒想過能夠隐瞞下去。
不過寧莘突然出現,還敢堂而皇之地攔截莫家的車, 覃桓昔倒是不覺得寧莘是沖他而來, 原身和寧莘之間沒有任何恩怨, 他重生後也沒有和寧莘有過接觸,既然如此, 那寧莘的目标……難道是覃嶼?
覃桓昔下意識地去看覃嶼, 卻被覃嶼的反應驚了一下,此時的覃嶼臉色慘白,雙目通紅,仔細看連身體都在微微地顫抖。他不知道此時該如何形容複雜的心情,前世的小叔和這一世的小叔糾纏到了一起, 或許也只能用一個詞來形容了吧。
孽緣!
“小叔?”覃桓昔擡手輕輕搭在覃嶼的肩上,安撫似的地拍了拍,輕聲道,“小叔,你就留在車上,我去見見寧總……”
“桓昔……”覃嶼抖了抖嘴唇,勉強露出一個難堪的笑容,“這件事與你無關,我不想把你牽扯進來,讓我下去見他。”
覃桓昔忽然笑了:“小叔,你是要與我見外嗎?聽我的話,你安心待着,我能應付。”
覃嶼望着覃桓昔,唇角的笑容越發苦澀,沒想到過了這麽多年,他還是一個只會逃避現實、懦弱無能的人,如今還要依靠侄子來護他周全,他顫抖着手拉住覃桓昔的胳膊:“桓昔……”
“小叔,聽我的。”覃桓昔笑容溫和,輕輕拍了拍覃嶼的手,收斂情緒推開車門下了車。
寧莘靜靜地倚靠在車門上,雙眸卻注視着遠處的風景,像是十分耐心,又像是單純地在欣賞風景。聽到身後的車子終于有了些許聲響,他才緩緩轉過頭來,直至看到下車的人,他的瞳孔才驀然放大。
“寧總,我們又見面了。”覃桓昔勾着嘴角,緩步走向寧莘,“上次在宴會上多虧寧總出手相助,至今還沒來得及向寧總表達我的謝意,今日既然遇到了,欠了寧總這麽久的謝意必然不能少。覃宅就在不遠處,寧總若是不嫌棄,要不要去覃宅坐坐,容我好好招待寧總?”
寧莘的目光緊緊鎖住覃桓昔帶笑的精致臉龐,少年的容貌無疑是無與倫比的昳麗,揚起的淡淡笑容神采飛揚,每走一步都帶着他獨有的卓然氣質,和記憶中那個人的音容笑貌漸漸重疊在一起。
“小薛……”寧莘不由自主地呢喃出聲。
覃桓昔只是平靜地低笑一聲:“我讓寧總想起什麽人了嗎?”
寧莘定定地注視着覃桓昔的笑容,半晌無聲地笑了,連那雙平日裏聚滿戾氣的眼眸也泛起了笑意,面無表情的臉龐變得分外柔和,他語氣親和地道:“覃少爺客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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覃桓昔不動聲色地保持着笑容,不得不承認他的這位小叔的确有迷惑人心智的資本。
論外貌,寧家的基因十分強大發達,一點也不比覃家的基因差,不管是他寧薛時期,還是寧莘和寧紫易,都有着傲人的外在條件。
內心敏感又容易受傷的覃嶼,一旦遇到寧莘這樣的人,覃嶼根本無法抗拒。連他都能第一眼就準确無誤地看穿覃嶼的內心,更別提閱人無數又極其精明的寧莘了,三言兩語就能讓本就脆弱敏感的覃嶼,一瞬間陷入寧莘撒下的溫柔陷阱。
覃桓昔也終于知道覃嶼為什麽會對上輩子的自己有那樣強烈的感情和懼意,此刻他的心情有些複雜,哪怕不知道具體的經過,也能大致猜到覃嶼和寧莘之間的恩怨糾葛。
只是有一點他始終不明白,上輩子他和寧莘明明是叔侄,寧莘究竟為什麽會對他産生那樣的感情?為了他不惜傷害覃嶼,更不明白寧莘怎麽會變成這個樣子。
在他的記憶裏,寧莘的脾氣雖然有些怪異,卻也不是個人面獸心的人渣。的确,寧莘若是一直把覃嶼當成他的替代品,寧莘的所作所為和所謂的感情,和人渣有什麽區別?
“覃少爺,我有些事情想和車上的覃先生談談,不知道覃少爺能否讓他下車見我一面?”寧莘的語氣十分客氣禮貌,目不轉睛地看着覃桓昔。
覃桓昔大大方方地回頭看了一眼覃嶼,歉意地道:“抱歉,寧總,小叔的身體有些不适,我正要送他回去休息。寧總若是真有事要與小叔詳談,要不要和我一起回覃宅?等小叔休息好了,再讓小叔和您談談,在此之前就由我親自招待寧總,寧總意下如何?”
寧莘的笑容瞬間收了起來,但是面對眼前這張滿是歉意和真誠的笑臉,他卻無論如何也說不出一句重話。這種感覺就和第一次見到覃桓昔時的心情一模一樣,眼睜睜地看着莫紹蘅将人抱走,他的心忽然變得空空蕩蕩,就像珍視了一輩子的至寶,正在被人一點一點地奪走,窒息般的疼痛。
寧莘舒了口氣,語氣還是一如既往的輕柔:“覃少爺應該還有課要上吧,我不想耽誤覃少爺上課的時間,請給我幾分鐘時間,容許我和車上的覃先生說幾句話。”
覃桓昔眯了眯雙眸,似笑非笑地道:“如果我拒絕呢?”
覃嶼和寧莘都是他的小叔,無論傷了誰,他都不願意看到,何況兩人之間的感情糾葛,卻都是因為他,這個時候他自然不能讓寧莘見到覃嶼,更不能讓寧莘再次傷害覃嶼。
覃桓昔見寧莘失去了笑容,他輕笑道:“寧總難道要對我和小叔采取強制手段不成?我說過寧總若是想去覃宅坐坐,我作為覃家的小少爺,自然熱烈歡迎寧總大駕光臨。但若是寧總攔下我的本意不是我想象中的那麽禮貌,那麽對寧總的謝意,我只能下次有機會再回報了,覃宅就在前面,寧總确定要在覃家的地盤對我和小叔動手嗎?”
寧莘只是沉默而專注地看着覃桓昔,雙眸閃爍着不知名的興奮光芒,體內的血液随着覃桓昔平靜卻帶着冷意的話語,漸漸地燃燒起來。對,就是這個樣子,此時的覃桓昔張揚、耀眼、無所畏懼,這才是記憶中那個人該有的模樣。
“看來寧總是不想去覃宅坐坐了。”覃桓昔看着包圍在寧莘周圍的人,有些惋惜地嘆了口氣。
“我不想傷了你。”寧莘的語氣十分溫柔,他只是有些事情需要确認。
“寧莘,住手!”覃嶼在車上坐立難安,雖然聽不到覃桓昔和寧莘談了什麽,他卻清晰地看懂了寧莘看覃桓昔的眼神,那是一種他從未見過的狂熱,早已痛到麻木的心,再次如刀割般撕裂開來。
覃嶼快步走到覃桓昔身邊,滿目悲涼地望着寧莘:“寧莘,我們之間的事沒必要牽連桓昔,曾經你給過我最幸福快樂的時光,哪怕只是一個謊言,你真正想給與溫柔的人并不是我,但是那段時間于我而言,我是真的很開心。寧莘,我們之間難道非要走到這個地步嗎?請你不要連最後的美夢都要撕毀好嗎?你要找的人并不是我,你真正愛的人也從來都不是我,讓我和桓昔走吧。”
“小叔……”覃桓昔看着擋在他前面的覃嶼,有些不忍心地将人往後一攔,朝司機使了個眼色。
司機會意,立刻将覃嶼帶了下去,沉聲道:“覃先生,請您相信覃少爺,我已經通知少爺了。”
覃嶼這才停止了掙紮,一臉擔憂地看着覃桓昔,他們能撐到莫紹蘅趕過來嗎?
覃桓昔看了一眼站到安全範圍的覃嶼,回頭冷眼看着寧莘:“看寧總的架勢,确實沒有商量的餘地了。”
覃桓昔是真的不想和寧莘動手,并不是還顧及所謂的叔侄情分,從他知道寧莘如此對待覃嶼時,他就想狠狠地打醒寧莘這顆糊塗至極的腦袋。如果他還是寧薛,根本不用廢話,寧莘早就被他狂揍一頓了,可是現在的他是覃桓昔,他不敢保證一旦動手,他就是寧薛的秘密還能保住。
現在,覃桓昔只希望莫紹蘅能在他動手前趕到!
他也想過覃宅就在前面,可以通知老爺子,但是看覃嶼的狀态,暫時還是不要讓老爺子知道的好。覃嶼在覃宅的處境已經很困難了,如果他和寧莘的事在覃宅鬧得人盡皆知,覃嶼的情緒恐怕真的會就此崩潰。
寧莘只是皺着眉頭看着覃桓昔道:“我說過,我不想傷害你。”
覃桓昔不怒反笑:“寧總以這樣的架勢說出這番話,您覺得可信度能有多少?”
寧莘不由得皺起了眉頭,似乎真的在認真思考覃桓昔的問題。
覃桓昔心裏有些摸不準寧莘的心态,也皺起了眉頭。
從一開始寧莘對他的态度就十分怪異,不過他畢竟是真正的寧薛,無論外表如何改變,已經習慣了的言行舉止很難改掉。寧莘又對他了如指掌,保不準會因此看出一些端倪,就算不相信重生這種事,指不定又想把他變成第二個“覃嶼”,成為“寧薛”的又一個替代品。
覃桓昔擡起手腕看了一眼時間:“寧總,誠如您所說,我也不想讓事情變得更糟糕,誰也不希望看到有人受傷。小叔身體不太舒服,我想盡管将他送回家休息,您要是真的關心小叔,不如與我們一同回覃宅。”
“嘴皮子還是這麽利索!”寧莘輕笑一聲,眼神突然一利,伸手探向覃桓昔的手腕。
覃桓昔下意識地往後退了一步,剛皺起眉頭想要回避寧莘的攻擊,對方卻沒有給他更多思考的時間,狠厲地拳頭朝着他的臉揮了過來。他趕緊撇頭躲開,拳頭堪堪擦過他的臉頰,額角發絲飛揚。
覃桓昔是真的動怒了,他直接掃腿攻擊寧莘的下盤,寧莘的拳腳功夫自然不弱,很輕松地躲開了,眼中的興奮和激動快要溢出雙眸。
此時寧莘的人也圍了上來,對付寧莘或許需要拼盡全力才有勝算,但是應付寧莘身邊的保镖,覃桓昔就游刃有餘了。他一個閃身躲到其中一名保镖的身後,踩着那名保镖的後背一個後空翻,落地前加重力道,将那名保镖直接踹了出去。
那名保镖顯然低估了覃桓昔的實力,瞬間重心不穩,将身前的同伴撲倒在地。
覃桓昔低笑一聲,莫紹蘅的魔鬼訓練可不是鬧着玩玩,那家夥每次陪他訓練,雖然會适當地控制力道,卻從來不會手下留情。他的目标也不是誰的職業保镖,更不是寧莘,而是有一天能把莫紹蘅摁倒在地。
覃嶼心驚膽戰地看着覃桓昔和寧莘,和寧莘在一起一年多,自然知道寧莘的拳腳功夫十分厲害,而覃桓昔的身體剛經歷重創,哪怕沒有那次車禍,覃桓昔也從未學過功夫,一旦動起手來,覃桓昔怎麽會是寧莘的對手?
直到寧莘突然出手,覃嶼的心差點蹦出胸膛,他下意識地就要沖上去阻止。
司機牢牢鉗住覃嶼:“覃先生,請您不要輕舉妄動,相信覃少爺,您要是過去,才會讓覃少爺分心。”
覃嶼滿臉着急地看着覃桓昔和寧莘對峙,見覃桓昔輕輕松松地躲過多名保镖的圍攻,漂亮的後空翻,一拳一腳全都是職業水準,狠辣猛烈,根本不需要任何人的擔心。
覃嶼此時才明白司機話中的含義,是的,他過去才會成為覃桓昔的累贅。
如今再看覃桓昔那張精致絕倫的臉蛋,莫名感到陌生得可怕,他不知道曾經只醉心于小提琴演奏的覃桓昔,什麽時候成長到了這般不可思議的境界?就像是注入了新鮮靈魂的軀體,完全變成了另一個人。
此時護在寧莘身邊的保镖,湊到寧莘耳邊低語幾句。
寧莘眉頭一皺,揚手道:“停手!”
幾名保镖立刻離開戰鬥圈,捂着身體最痛的部位回到寧莘身邊,目光卻落在只是微微喘氣的覃桓昔身上。別看這位被譽為天才小提琴演奏家的覃家小少爺柔柔弱弱,爆發力卻異常的可怕,活像一只蓄勢待發的小豹子,稍有風吹草動就會蹦起來撲人。
用他們的職業水準發誓,覃桓昔絕對受過比他們更專業的訓練,訓練覃桓昔的人絕非普通人。不過按照覃桓昔和莫紹蘅的交情,指不定教導覃桓昔的人正是莫紹蘅本人,若真是莫紹蘅,覃桓昔有這樣的身手也就不足為奇了。
寧莘眯起眼睛看了眼道路的盡頭,對覃桓昔勾起一抹淡笑:“既然覃先生身體不适,覃少爺還有課要上,今日就不打擾覃少爺了,改日再登門拜訪。”
覃桓昔面無表情地看着寧莘的車子揚長而去,眯了眯眼,總有一天他要把寧莘摁在地上暴打,他的小叔就這麽變成了一個陰晴不定的人渣怪物,不打醒這個人渣小叔,便是他這個做侄子的不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