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章
“啊——啊——”炊煙方起,京城禦史府的屋頂就被一聲凄厲的尖叫聲掀了起來。
禦史夫人聽出這是自己寶貝兒子陳家獨苗陳天賜的聲音,立刻丢下手中的鍋鏟,心急火燎地從廚房奔出來,朝兒子的房間趕去。
她這個寶貝兒子呀,也不知是她在佛前叩了多少頭才換回來的。孩子生下來,白白淨淨漂漂亮亮也不知多惹人憐愛,可是身子骨打小就弱,多少補藥吃下去,身板依舊瘦瘦弱弱怎麽也強壯不起來。好容易養到十七歲,眼看就要成年,哪裏料到孩子貪玩,非跟着朋友們到郊外去騎馬。
她每每想起一個月前他被人從郊外送回來的樣子都覺得心膽俱裂。她的寶貝兒子出門之前分明還活蹦亂跳的,回來的時候已然滿身是血,氣若游絲。所有的大夫都說他墜馬時撞到了腦袋,性命難保。她當時只覺神魂失守,連哭的眼淚都沒有了。
她沒日沒夜地守着他,沒有一刻停止禱告,只要她的寶貝兒子能活過來,她願意為此付出任何代價!
好在上天見憐,她的孩子終于在昏迷了三天三夜之後,再一次地,睜開了雙眼。那一刻她只覺得從地獄裏走了一遭的不是她的兒子,而是她自己。
那以後陳天賜的身子骨還是弱,甚至于說話糊裏糊塗連自己是誰都不記得了。但是禦史夫人卻只有滿心的慶幸——不管他變成什麽樣,她只要她的孩子還活着!
卻說陳天賜在床上養了一個月,今天終于能下床走動了。禦史夫人高興,正準備親自下廚給寶貝兒子做點好吃的補補身子,哪裏想到才離開不到半個時辰,陳天賜就出事了!
幾乎是一路小跑着來到陳天賜的房間,禦史夫人沖進房裏,一下把自己的寶貝兒子抱住了,“好孩子,娘的心肝,你這是怎麽了?”
陳天賜此刻衣冠不整,只披着一件外裳,外裳之下,身子還是濕的!
禦史夫人看他這模樣,心被揪起來一般疼。
“梅蘭!秋菊!”她一邊拿過一旁的幹毛巾給陳天賜擦身子,一邊對跪在一旁的兩個小丫鬟怒喝出聲,“你們怎麽侍候少爺的?”
兩個小丫鬟早被陳天賜凄厲的尖叫聲吓壞了,此刻正互相攙扶着跪在地上哭,“夫人,剛才少爺說要洗澡,洗着洗着突然就這樣了,我們也不知道怎麽回事……”
禦史夫人聽到這話怒氣更甚,“你們沒侍候好少爺,還敢頂嘴!我看我禦史府留你們不得了!”
她話一出,兩個小丫鬟哭得更厲害了,都伏在地上哭着讨饒,“夫人饒命,我們不是故意的……”
而此刻的陳天賜,似乎才剛剛從驚駭中回過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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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目光,随着禦史夫人的動作漸漸往下,再往下……
“嗚……”一時沒忍住,陳天賜的眼淚決堤的河水一般從眼眶裏湧出來。
“好孩子。”為娘的最怕孩子掉眼淚了,禦史夫人見他沒由來地哭,趕緊将他抱住了,“你這是怎麽了,是不是哪裏不舒服?”
“娘——”陳天賜白着一張精致得有些過分的臉,用顫抖的雙手緊緊地抓住禦史夫人的衣襟,帶幾分忐忑幾分希冀,“娘,我真的是你的兒子嗎?”
這話一出,吓得禦史夫人也一起掉起眼淚來,“好孩子,你怎麽又不記得娘親了?娘親懷胎十月才将你生下,捧在手心怕飛了,含在嘴裏怕化了,含辛茹苦十餘載将你養大,你不是我的兒子還能是誰的兒子?你怎麽能說這樣的話戳我的心窩?”
“我……”陳天賜噙着淚眼望着禦史夫人欲言又止,最終伸手先抹了抹自己的眼淚,又拿手去擦禦史夫人的眼淚,和聲對她,“娘親,是我錯了。你別哭了。”
禦史夫人緊緊地抓着他的手,眼裏都是喜悅的光,“好孩子,你可想起娘親了?”
陳天賜在她帶幾分忐忑的目光中糾結許久,終于點了點頭,“娘親放心,我忘記所有人也不會忘記娘親的。”
“這才是娘的好孩子。”禦史夫人欣慰地摸了摸陳天賜的腦袋,看見他衣襟大開又好一陣緊張,“快把衣服穿好,別着涼了。”
跪在地上的梅蘭和秋菊聽到這話終于機靈了一回,趕緊将陳天賜的衣服捧了過來。
禦史夫人沒好氣地斜了她們一眼,拿過衣服親自給陳天賜穿上。
陳天賜看兩個小丫頭低垂着臉,淚珠兒都在眼眶裏轉着,心中愧疚,“娘親,你別生她們的氣了。都是我吓到她們了,是我不好。”
“胡說什麽?”禦史夫人輕輕地點了陳天賜的腦袋一下,“你是她們的主子,服侍你是她們的責任。你都吓成這樣了,她們居然只會在一邊哭,簡直就是無用至極!”
“雖然我也知道這裏階級森嚴,但是她們小小年紀就要服侍別人本來就可憐了,我還欺負她們太不應該。娘親你就別怪她們了好不好?”陳天賜拉了拉禦史夫人的衣袖子,低聲讨饒。
“又說些娘聽不懂的歪理!”禦史夫人無奈地看他一眼,回他,“梅蘭秋菊和你一起長大,你心裏向着她們也無可厚非。好在你沒出事,這次就算了。再有下次,”禦史夫人轉過來,冷眼掃過小心地立在一旁的兩人,“就把你們趕出陳府!”
“夫人,我們再不敢了。”梅蘭聽到這話,趕緊拉着秋菊一起跪下,連聲保證。
“謝謝娘親。”陳天賜忙替兩個丫頭道謝。
正說着,只聽門外傳來了管家的聲音,“老爺回來了。”
娘倆拿眼看去,正見陳長平踏着威儀的步伐走了進來。
先打量一陣抱在一起的母子倆,陳長平沉聲發問,“我一回來就聽說天賜出事了?出了什麽事?”
“那個……”陳天賜支支吾吾地不敢擡頭看他,只用細得跟蚊子似的聲音小聲答他,“剛才洗澡的時候,我看見……看見房間裏有一只蟑螂爬過去了,吓……吓到了。”
陳天賜低聲說完,有些膽怯地往禦史夫人懷裏靠了靠。
“一只蟑螂?”陳長平原本擔憂的心瞬間被怒氣取代,“一只蟑螂就把你吓到了?你可真是個男子漢大丈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