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十九
畢忠良左審右審,終于得到了想要的結果,就命人把陳深叫到審訊室。陳深到的時候,看到畢忠良正拿着條毛巾慢條斯理地擦手。
“老畢,有什麽事兒不能出去再說嘛?你知道我讨厭這種地方。”陳深一臉不情願,手插着褲兜靠在門邊,不再往前走。
“他招了。杜歡樂,他告訴我,他是個新來的交通員,下午三點,他會與他的上線在六大埭倉庫裏接頭。你準備準備,下午帶着你的一分隊去抓人。”畢忠良也沒管陳深的抱怨,神色淡淡地交代着。
陳深眼皮一跳,裝作不在意的樣子,問:“這是哪邊要遭殃了?軍統還是中/共呀?”
畢忠良擡頭看了陳深一眼,吐出兩個字:“軍統。”
陳深挑了挑眉,“哦”了一聲,心裏微松了口氣,面上仍是不動聲色。他擡手看了眼腕上的表,十二點多鐘,還沒吃午飯呢。陳深忽然好像想到了什麽,皺起眉頭看像畢忠良:“老畢,你可真會挑時間,我出去吃飯了啊!”說完就急急忙忙地出去了。
畢忠良看着他的背影,輕笑了一聲:“小赤佬!”
陳深剛出了審訊室,一旁的扁頭就迎了上去,一臉八卦地問:“頭兒,處座叫你什麽事兒啊?”
陳深腳步頓了下,瞥了他一眼,又擡腳往前走:“被抓的那個人是軍統的一個新來的交通員,叫杜歡樂,下午三點,六大埭倉庫,我們行動。”說完拍了拍扁頭的肩膀,朝大門走去。
扁頭被留在原地,好奇地喊道:“頭兒,你去哪兒呀?”
陳深也沒回頭,只是背着他擺了擺手:“出去吃飯。”
陳深相信,以扁頭那性子,一會兒就能把這些消息散布到整個行動處裏人盡皆知,這樣,唐山海那邊也就有可能把消息傳遞出去了。
事實上也是如陳深所料的那樣,又過了半個小時,徐碧城拎着包離開了行動處。
為了再探聽一下消息,闫墨中午時給徐碧城打電話約她吃了頓飯。好在是徐碧城争氣,的确把重要的消息都打聽到了。闫墨回去之後又轉告了蘇三省。
蘇三省聽了之後沉默了一會兒:……新來的交通員嗎?好在級別不高,總部這邊應該是沒事了。但這被抓的杜歡樂所負責的那一線,可能是要受到損失了,現在只希望下面的人能夠發現端倪,停止接頭行動。但要想指望蘇三省派人去救,那是不可能的了,對于行動處一個隊都出動的行動,蘇三省不能再把同志們派出去找死。他思前想後,派了飓風隊裏一個狙擊手去六大埭倉庫,命令是,狙殺接頭的人并保證自己全身而退。
也……只能就這樣了。蘇三省閉了閉眼,然後轉頭與身旁的闫墨對視,皆看到了對方眼中的無力。闫墨尤甚,兩手交握放在膝上,指節泛白。蘇三省一只手覆在闫墨交握的手上,無聲的安慰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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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行動處一隊出動的時間臨近。陳深坐在載人卡車的副駕駛裏,神色莫辯。
到了。
陳深眸色微沉,下了車。見身着一身漆黑西裝外加風衣的隊員們一個個身手利落的從卡車上跳下來,排排站好,俨然是訓練有素,一看就知道這種事情沒少做過——他們,全都是劊子手。
陳深吩咐道:“你們幾個留下守着,”頓了頓,轉頭看向另外一邊,“至于你們,走,跟我進去抓人。”
一樓沒有人,陳深四周望了望,轉身上了二層。陳深深吸了一口氣,走了進去。
——入眼的是堆滿的雜物和集裝箱,還有一個老舊的、木頭做的桌子。由于長時間沒有人打理,甚至能從窗口透進的陽光裏看到空氣裏漂浮的灰塵。好在是……空無一人。
這一刻,陳深的一顆心才完完全全地放回到肚子裏。
“頭兒,沒人啊!難道是誰走漏了消息?”扁頭一臉懊惱。
陳深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懶得回答他,只命令道:“四處搜搜,看看能不能找到什麽。”心中想的卻是——呵,可不是你走漏的消息嘛。
看來他們這一趟是注定不會有收獲了。陳深靠在牆邊,手裏玩着剪刀,面上是煩躁的表情,好像在為如何像畢忠良交差而煩惱。
“……隊長,這邊沒有發現。”
“……這邊也沒有。”
陳深看着差不多了,收起剪刀,看起來心情不是很好:“行了,收隊。”
還好還好,真是萬幸。
陳深聽到畢忠良說這杜歡樂是軍統的人,開始并沒有懷疑的,他那時只是突然想起那天他和李小男攤牌之後,曾問起李小男她那個朋友闫墨的身份,李小男告訴他,闫墨是軍統的人,但具體身份,李小男說她不便透露給他。
所以那個時候,他忽然跟畢忠良提起說要出去吃飯,是想做兩手準備,把李小男約出來看他能不能把消息傳給她的朋友闫墨。
但他那時怎麽也沒想到,李小男聽說他們下午要去六大埭倉庫抓人的時候,臉上的表情極為複雜。
“陳深,你被騙了。”李小男微微皺起眉,“杜歡樂是我們的人,他要接頭的對象是我。”
陳深一臉震驚,轉而是後怕,只一瞬間,他的額角就滲出了冷汗。他不敢想像,如果不是他臨時起意約見了李小男,事情将會發展成什麽樣子!
如果沒有,那将會是他,親手給李小男戴上手铐,親手把她送進地獄!
——畢忠良!這個老狐貍!他在防着他,他始終都在懷疑他,這就是,口口聲聲喊他兄弟的人。
其實自從那次蘇三省跟闫墨談話時思路跑偏想到結婚這件事後,蘇三省就暗搓搓的計劃着想給闫墨一個驚喜——一個浪漫并且高端大氣上檔次的求婚。
那天他們本來說定要一起勸蘇翠蘭戰後移居美國,但那天闫墨到蘇三省家吃晚飯的時候,兩人誰都沒有向蘇翠蘭提起這件事情,因為很顯然,這時機根本不對:他們兩個婚還沒結,戰争也不知何時結束,現在說什麽都太早。既然這樣,那就趕快把婚給結了吧?蘇三省心中的這個想法按捺不住。
雖然蘇三省覺得他們在一起才幾個月求婚有些早,但算算日子,到這個月的十六號,他們也就在一起整整六個月了。就是說,六個月前的十六號,就是阿墨把自己困在椅子上表白的那一天……唔,蘇三省想着,默默地紅了臉:嗯,十六號是個重要的日子,這個日期很好!
……不過,六個月就是半年了呀。以年為單位好像看起來也不那麽早了呢。那就這麽定了,七月十六,他要向闫墨求婚!
蘇三省原本是仰躺在自己房間的床上,打定了主意之後便“噌”地起身,下床去看了看日歷,還有五天,這麽長時間應該夠準備充分了。
只是,具體應該如何操作呢?他以前只顧一門心思放在工作上,對這種事當然不了解。他想了一會兒,下樓去找他姐蘇翠蘭參謀參謀。
“三省?你怎麽跑下來了?不是說讓你在房間好好休息嘛!”蘇翠蘭正在廚房裏擇菜,見自家弟弟“嗖嗖”地跑下樓梯來找她,頓時就不高興了,扭頭就數落,“平時工作那麽忙,好不容易早回來一會,先補個覺呀,我這晚飯還沒做好呢。”
蘇三省舔了下唇,有些扭捏,輕輕拽了拽蘇翠蘭的衣角,低着頭也不知道眼睛在看哪兒:“那個,姐,我…我想跟阿墨求婚。”
蘇翠蘭滿臉驚喜地下意識重複了一遍:“求婚?!”這倆孩子早點把事兒給辦了,她也就能早點把心放下來了。
“哎呀姐!你喊這麽大聲幹嘛!”蘇三省一臉控訴,然後氣勢又低了下去,“可是,我不知道應該準備些什麽……姐,你有沒有什麽好主意?”
蘇翠蘭這才明白蘇三省想要問什麽,頓時哭笑不得,跟他擺了擺手:“你問我啊?求婚這一套是西洋傳來的,你姐姐這個鄉下來的哪知道該怎麽辦?”
蘇三省皺了下眉,剛張嘴想說什麽,卻又被蘇翠蘭堵了回去:“要我說,你啊,就算什麽也不準備,只要把你的心意明明白白的告訴她,她肯定也感動得稀裏糊塗的,就答應你了。”蘇翠蘭笑得意味深長,握住蘇三省的手輕輕拍了拍,“畢竟我看得出來,小墨那孩子,真的是喜歡你喜歡得緊吶!”
蘇三省的臉一下子燒了起來:他姐真是的,瞎說什麽大實話!就知道打趣他。
蘇三省氣悶地掙開蘇翠蘭的手:“行了姐,白問了。”
第二天,蘇三省瞞着闫墨去書店裏找相關的書,老板問他想要什麽,蘇三省沉默了一會兒,繃着臉面無表情,微擡了擡眼,道:“西方……社會風俗。”
好吧,死要面子的後果就是無功而返。
最後蘇三省實在是煩得厲害了,在總部裏看見一個手上戴着婚戒的屬下,直接把人叫進辦公室裏問話了。
可憐的是那個下屬,戰戰兢兢的還以為自己出了什麽錯腦袋不保,沒想到進了他們老大的辦公室之後,居然聽到了老大問他:“你……跟我說說,跟人求婚應該準備些什麽。”
下屬震驚了,一個沒忍住,就擡頭看到蘇區長一臉陰鸷,大有“如果你的回答不滿意就走不出這個辦公室了”的意思。他打了個寒戰,急中生智,總算是讓蘇三省滿意了。
接下來,蘇三省按照那個下屬所說的,精心準備了一切。終于,七月十六日到了。
為了這一天的驚喜,蘇三省已經在前一天放了闫墨的假,只跟闫墨說他想要與她來一次久違的約會,闫墨雖然對蘇三省的任性極為無語,但還是愉快的接受了,有三省主動提出的約會不去,她是傻子啊?
這日清晨,蘇三省開着他新買下的黑色轎車到了闫墨的住處,車子停在了巷口不遠處,他下了車穿過那條窄巷,記起闫墨就是在這個巷子裏受的傷,不知為何他忽然覺得有些寒意,總算到了地方,蘇三省就在門口等着,只是他一等就是很久,擡腕看了看表,已經過了約定的時間有半個小時了。蘇三省皺起眉,心裏忽然有了不好的預感——阿墨不會遲到這麽長時間的。
怎麽回事?難道她……出什麽事了嗎!蘇三省驀地擡手,忍了下,先用正常的力度敲了敲門:“阿墨?你在嗎?”
沒有回應。
“阿墨!阿墨?”蘇三省又沖裏面喊道,耳朵貼在門上仔細聽,裏面卻仍然沒有回應。
這下他徹底慌了。
蘇三省奮力地拍着門,甚至想要強行撞開,一邊拍一邊喊着闫墨的名字,冷汗順着臉頰流到下巴,就在他的理智盡失,想要拿出槍破壞門鎖的時候,隔壁人家的門開了。
“別拍了!你找這家住的那個小丫頭?她天還沒亮的時候就出門了!”隔壁走出來一個老奶奶,不耐煩地說着。
蘇三省愣住了,還沒反應過來似的,下意識的問道:“出門?她去哪?”
老奶奶年紀大了,老眼昏花也沒看到蘇三省手裏的槍,只是跟他說:“她讓我給你帶話,說別擔心,她天黑之前一定會回來。至于她去哪兒了……老婆子我也不知道!”說完,“啪”的一聲合上了門。
蘇三省在原地愣愣的站着,反複思索那句“天黑之前一定會回來”,直覺告訴他,阿墨一定是瞞着他去做什麽危險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