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假裝
長夜漫漫，幾人能眠。
夏矜安和季月荷早早起了床，請了假在家等着貴客上門。
屋子昨晚就被認真打掃過，季月荷擺了瓜果點心出來，坐在沙發上，心中百感交集。
挂鐘的時針指在七和八之間，夏矜安坐在季月荷身邊，拉着她的手，輕聲道：“姨媽，現在還早，您要不再去床上躺會兒吧。”
女人搖搖頭，看着夏矜安，臉色慈愛：“姨媽不累，待會兒陸家的人就要過來了，我可不能給你丢臉。”
夏矜安看着女人眼角的皺紋，心口有些酸，低頭靠近季月荷懷裏，親昵地蹭了蹭，不讓姨媽看見自己的神情：“姨媽最好看了，怎麽可能丢人呢。”
季月荷看着自己懷裏的侄女，伸手拍拍她的背，寵溺地笑笑。
有節奏的敲門聲輕輕響起，夏矜安心中一驚，坐直身體，和季月荷對視一眼，眼中有一瞬的慌亂閃過。
女孩打開門，門口站着多日不見的鄰居。
白歸清穿着白色的棉質T恤站在門外，看着夏矜安的臉色變幻，嘴角揚了揚，聲音清淡：“怎麽，不歡迎我？”
女孩不好意思地笑笑：“不是，只是沒想到是你。”
男孩舉起手中的手鏈，語氣随和：“早上回來找到這個，應該是你的吧？”
夏矜安接過那條銀色的手鏈，那是十八歲生日時柳絮送的，一直被女孩戴在手腕上，前兩天忽然丢了，她翻遍了各處都沒找到。
女孩有些驚喜地看着男孩，問道：“是我的，你在哪兒找到的？”
“小區門口的花壇裏。”
夏矜安回想花壇的位置，似乎确實是有天加班到很晚，上公交的時候手鏈都還在，回家之後就發現沒了。她問白歸清：“你怎麽知道是我的？”
白歸清随意道：“你剛回來的時候見你戴過，早上路過花壇看着覺得眼熟，就來問問你，沒想到真的是你的。”
女孩摸了摸手中幹淨清涼的手鏈，又問道：“你是又出去寫生了嗎？”
白歸清笑笑：“沒有，晨練而已。”
女孩點點頭，看了眼白歸清身上一塵不染的體恤，很難把他和晨練聯系到一起。
看出夏矜安所想，白歸清面上帶笑，轉移了話題：“你今天不用上班嗎？”
女孩下意識地回頭望了一眼屋內，又回頭道：“今天家裏要來客人。”
只不過客人是她未來的丈夫和公公。
白歸清點頭：“那我先去學校了。”
“嗯，拜拜，路上小心。”
門合上，樓梯上有腳步聲傳來，白歸清站在原地往下看，眼神對上走上面前樓梯的一老一少。
穿着清秀的男孩走下樓梯，目光與陸隐江身後一身黑衣的陸懷生相接，平靜無波。
孫儒跟在二人身後提着禮品上樓，此時走到最前面敲了敲門。
季月荷把門打開，客氣地迎進了氣質與這間屋子格格不入地三個人。
陸懷生禮貌地對季月荷叫了聲：“伯母好。”
又對季月荷身邊的夏矜安溫柔道：“矜安。”
夏矜安擡頭，有些愕然，一時不知該如何反應。
季月荷在旁邊招呼着二人落座，态度得體地接過孫儒手裏的大包小包，道了謝，又進廚房端出泡好的茶。
夏矜安站在茶幾邊，請陸隐江坐了沙發上首，陸懷生往女孩身邊一站，伸手搭上女孩的肩，按着女孩坐在了沙發上。
夏矜安被這突如其來的親昵弄得不自在，想起昨天晚上的對峙，身體想要掙開，卻被男人的長臂不着痕跡地加重力道，無法脫離。
季月荷在另一側的單人沙發上坐下，隔着茶幾對着陸隐江，夏矜安和陸懷生坐在中間的長條沙發上，共同接受着一左一右兩束目光。
陸隐江先開口，對着季月荷道：“季女士，今天陸某來得唐突，實在抱歉。矜安是個好孩子，能跟她在一起是懷生的福氣，之前的新聞是懷生安排的，想必您也看到了，雖然做得很沖動，但也足以證明他對矜安的感情，今天陸某來是想談談他們的婚事，不知道您有沒有什麽想法。”
陸隐江開口就直奔主題，季月荷始終端坐着聽得認真，年逾四十的女人身形單薄，眉目溫婉，依稀可見曾經的氣度風華。
季月荷雙手疊在腿上，開口道：“您說得有理，其實寧……矜安跟着我這麽多年，我也只盼着她有個好歸宿，以後也有個人替我照顧她。不過這事兒我還想聽聽孩子們的意見。”
季月荷看向沙發上的二人，陸懷生的手始終覆在夏矜安肩頭，女孩被迫貼着他坐，面色有着些微不自然，看上去倒像害羞一樣。
夏矜安穿着條七分褲，褲腿收到小腿處，陸懷生摟着女孩，眼神閑閑睨到女孩腳上，嫩白的雙足半遮半掩地套在拖鞋裏，露出一截足弓，腳踝露在空氣裏，連着七分褲未能擋住的三分細削白玉段，透過女孩發尖淡淡的洗發水香氣看過去，顯得愈發動人。
心頭不屑的男人這才意識到，這是在女孩家裏，他第一次看見了女孩工作之外的樣子。
陸隐江看着陸懷生，穩聲道：“懷生，矜安，你們有什麽想說的嗎？”
男人伸出另一只手，撫了撫女孩額前的碎發，笑得甜蜜：“只要矜安點頭，我願意照顧她一輩子。”
微涼的指尖順着發絲從前額移到女孩的耳廓，被觸碰的地方随即悄悄染上了淺粉色。夏矜安配合着男人笑得羞澀，男人搭在她身上的手力道始終未曾放松，反而時不時地越來越緊，纖瘦的身軀在他臂彎裏忍着生疼，夏矜安強行壓下心中那絲悸動，不停告訴自己——都是假的。
季月荷看着金童玉女般的二人，也不禁笑了出來。陸隐江又問了季月荷許多問題，開始認真談起兩家的情況，陸懷生看着難得話多的老人，默默聽着。
聊至中午，季月荷留爺孫二人在家吃飯，陸懷生終于從女孩肩上撤了手，改為牽着夏矜安到餐桌前，替她拉開椅子，扶着女孩坐下。
季月荷不停給陸懷生夾菜，陸懷生也不停給夏矜安夾菜，席間顯得溫馨無比。夏矜安默默吃着，偶爾會偷偷往男人那邊望過去一眼。陸懷生一邊接受着季月荷的好意，一邊還能騰出手來“照顧”她，男人穿着黑色的休閑西裝，斯文地小口咀嚼着，清貴的氣質從細小的動作中投射出來，當真是優雅絕倫。
孫儒坐在季月荷身邊，陸隐江看着圍坐五人的飯桌，久遠的往事恍惚浮上心頭，似乎很久沒這麽熱鬧地吃過飯了。
老人眼神忽然變得柔和，對着桌邊的男女道：“你們今天就把證領了吧。”
夏矜安吃着菜，當即道：“不用這麽急吧……”
陸懷生看向女孩，神色複雜。
陸隐江卻擺擺手：“既然新聞已經衆人皆知，還是早點領了證好，否則到時候有什麽閑話傳出來，對矜安不好。”
季月荷在一旁贊同地點頭，對夏矜安道：“矜安，聽陸先生的吧。”
女孩把頭轉向旁邊的男人，男人卻錯開眼神，對季月荷道：“伯母和爺爺說得是，我下午就帶矜安把證領了，也好讓您放心把她交給我。”
說完又夾了一筷子菜到女孩碗裏，夏矜安看着碗裏的菜，驀地想起前一天晚上男人的話，低頭咬着唇，沒再說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