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暗流
季月荷到家的時候,夏矜安還坐在沙發上。
女人走過去在她身邊坐下,輕聲喚道:“矜安?”
女孩回過神,微笑道:“姨媽,你回來了。”
“我看到新聞了。”季月荷在車間工作,消息并不靈通,快下班時聽廠裏幾個年輕的女孩子說起才知曉。
“嗯。”女孩點頭,并沒多說。
“你跟陸懷生……”
話沒有問完,夏矜安也不知該如何回答,心中思量半晌,最後道:“我喜歡他。”
“這新聞是他找人發的?”
“……嗯。”終究沒敢說出實情。
季月荷點點頭:“也好,只是矜安,你們身份有差距,而且他是陸家人,我擔心……”
“姨媽,我都知道。陸懷生那時候還小,跟他沒關系的。”女孩垂眸。
當年的事未查清,不知道跟陸家是否有幹系,只是陸懷生那時才8歲,于她而言,他不僅僅只有一個陸家人的身份。
“看來你們感情确實好。”季月荷摸摸侄女的頭,慈愛道,“什麽時候帶到家裏來讓姨媽見見。”
“嗯。”女孩沒有擡頭,虛虛應了一聲。
季月荷看着女孩似是在害羞,沒再多問,起身進了廚房。
——
“給那家媒體爆料的是個專業的狗仔,我找到他問過,說是一個很瘦很年輕的女人委托他的,但是從始至終帶着口罩,他也不知道是誰。”下午陸懷生就聽到了新的進展。
沒什麽用,卻也正常。
“女人。”陸懷生眯了眯眼。“程疏,你怎麽看。”
程疏低眉片刻,淡然道:“新聞寫得感人,如果最後真成了事實,那最大的受益人自然是夏小姐,但如果因為這條新聞讓您和夏小姐反目,也不排除是別有用心的人幹的。”
程疏說得客觀,男人端坐在椅子上,神色莫名。
他确實一開始就懷疑過夏矜安,他可能确實對她有那麽點感覺,卻不能容忍被人背地裏做出這種先斬後奏的事情來逼迫自己。那個女人身上的謎團太多,眼下只能先查清楚到底是誰控制着新聞不讓撤掉,後面的事才好辦。
“程疏,你……”陸懷生重新開口,話還沒說完卻被一陣突兀的手機鈴聲打斷。
男人看着來電顯示,皺皺眉,接通:“喂。”
“懷生,現在有空嗎?回大宅來一趟。”陸隐江穩健的聲音傳來。
——
日薄西山,黑色的小車低調地駛進陸家南城的大宅,陸隐江正襟危坐地等着自己一向器重的孫子。
玉樹臨風的男人走進書房,對着沙發上的老人一颔首:“爺爺。”
陸隐江聲音低沉:“新聞上的事是真的嗎?”
陸懷生語氣淡漠:“被別有用心的人造謠而已。”
“這麽說你不喜歡夏矜安?”老人尾音稍稍上揚,透着威壓。
“您想多了,我跟她沒什麽關系。”面如冠玉的男人臉色不變。
“這樣也沒什麽。”陸隐江似是語氣松動,話鋒卻突然一轉,“不過,你既然被人拍到,事情又鬧得這麽大了,打算怎麽收場?”
站着的男人眸子動了動,沒有說話。
陸隐江看着孫子的反應,繼續道:“你們這兩天就把證領了。”
陸懷生終于開口:“是您不讓他們把新聞撤掉的?”
“是我。”老人承認得坦然,“懷生,撤新聞容易,你把矜安推上風口浪尖,卻置身事外,我平日就是這麽教你的嗎?”
老人的聲音不惡而嚴,此時已帶出了真正久經沙場的氣勢。
“她跟爺爺是什麽關系?”陸懷生靜默了許久,再開口時語氣已不帶溫度。
“哼,你自己惹出來的事,倒還來質問我!明天我會把人叫到家裏來商量結婚的事,你不準缺席!”
陸隐江态度強硬,臉上倏忽的不自然卻沒逃過男人的眼睛。
面容俊逸的男人悠悠開口:“如果我不答應呢?”
陸隐江面色一沉,沒想到多年在自己面前低眉斂目的孫子終于有了逆反的一刻,老人臉上換上胸有成竹的笑容,平靜道:“我知道你現在長大了,但如果你還想知道你父母當年的死因,最好是答應下來。”
男人的神色終于有了變化,眸子暗下來,開口道:“如果爺爺沒有其他的事,我就先走了。”
——
天已完全黑下來,車停在江邊,陸懷生靠着欄杆,清冷的夜風吹來,惹得額前的發絲散亂開,露出略顯張揚的眉毛和飽滿的額頭。
男人腳邊是一地的煙頭,眼睛凝視着江面,仿佛又看到十幾年前的那場車禍,父母死在兒童節帶他出去玩的路上,失控的卡車沖過來,他被母親護在身下,額頭撞到地面,他那時的感覺是,好疼。
車子翻轉飛落,他被卡住無法動彈,只有母親的血一滴一滴落到皮膚上,如沙漏一般,細密綿延又無法停歇。等到周圍有人趕來把他救出,他才反應過來,自己再也沒有父母,也從此再過不了兒童節。
陸懷生閉了閉眼,這麽多年,父母的車禍他始終查不出頭緒,卡車查不到問題,肇事司機也在那場車禍中當場死亡,他都幾乎要以為那确實只是場意外了,爺爺卻在今天告訴他,當年的事還有真相。
男人手握成拳,青筋突起,指尖狠狠掐着掌心。
夏矜安,很好。
手中的煙還剩最後一口,男人緩緩吐出煙霧,忽然覺得有些苦澀。
他不用再懷疑她是不是清白的了。
眼前的場景一幕幕閃過——
她救老爺子,然後順理成章進了錦天,成了總監助理。
徐風蕊鬧事,她說跟嚴璟越,跟他都沒關系。
還有酒店裏的那首歌,還有程疏說讓雲曼給她買的禮服,還有昨天晚上,她朝天臺門口望去的那一眼……
一切他以為的山水重逢,落在程疏說的那句“她從小一直生活在南城”之下,都成了別有用心,不懷好意。
男人扔了煙頭,不再去想,回身上了車,油門踩到最大,車子疾馳離開。
——
夏矜安坐在卧室,還在心中細細思索白天的變故。
她不相信陸懷生是個沒有擔當的花花公子,卻也不認為那篇新聞只是單純地被狗仔拍到爆料而已,那通篇深情綿長的溢美之詞,更像是暗流湧動的人心,背後藏着更大的陰謀。
只是她卻不知道被隐藏的到底是什麽。
女孩看看手機,有些失望。已經入夜了,陸懷生始終沒有聯系她,雲曼也沒有。
手機卻突然應景地響起來,是個陌生號碼,夏矜安接通,莫名有些心慌:
“喂,是矜安嗎?”
女孩仔細辨認着聲音,猛然反應過來:“陸爺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