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周三下午三點多,陽光正好,曬在身上暖洋洋的讓人心生倦怠。裘敏正在回辦公室的路上,身邊的王雪叽叽喳喳的吵的她腦仁生疼。
“敏姐,昨天那個地産共贏圈的聚會來了好多的人呢,仁科地産的王總,東廣置業的胡總,置家地産的周總,還有興盛的許總,可惜啊,”王雪拉着長音遺憾連連:“不是帥氣迷人的小許總,是中年大叔許裴華,話說我還是第一次見這個大許總。只是你說說這親兄弟兩個差別咋就那麽大呢?一個是人見人愛花見花開,另一個嘛,倒也勉強稱得上天使,只不過下凡時臉先着陸了。這個許裴華好像不是什麽好鳥哎,跟那個日報的鄭闵闵打情罵俏,肉麻兮兮的。我看啊,跟老金算是氣味相投。別說,他倆站一塊還真像哥倆,嘿嘿……”
手機響,裘敏看了一眼,表情立刻變成了拒接版的。猶豫了一下,還是不情不願的滑開了接聽鍵。
“晚上六點半,國貿百貨門口。不許遲到。”這話若是不知情的人聽去,不是閨蜜相約逛街,就是男朋友霸氣的約會。只可惜,裘敏這兩樣哪邊都沒占全,她是被黃世仁逼着做苦力的楊白勞。
“我不太舒服。”裘敏底氣不足的抗議了一句,其實她也知道說了等于白說,可總要争取一下。
“那你是不來了?”似笑非笑的語氣從話筒裏傳過來。
裘敏落後兩步,不去看王雪好奇的眼神,伸手捂住話筒壓低了聲音:“去,我哪能不去。”小辮子還揪在人家手裏,她哪來那麽硬的骨氣?
“我就喜歡裘經理的識時務,”剛被王雪無限向往的小許總笑笑的聲音傳過來:“那麽一會兒見。”
“帥哥?”小王雪好奇的擠擠眼睛。
“變态男。”裘敏面不改色的把手機扔回包裏。
快下班的時候,裘敏還是接到了一個讓給她不舒服的電話。
是羅啓。不知道他是怎麽了,非要今天見面說個明白,毋庸置疑的語氣。那架勢頗有些興師問罪的意思。只可惜,裘敏一點都不想配合他這出戲。
推是推了,可是裘敏還是不可避免的給惡心着了。怎麽聽,好像是自己成了過錯方。他怎麽能理直氣壯到這種地步?不會心虛嗎?
這個電話讓裘敏本來就不好的心情更加的郁結,只想着回家去蒙頭睡上一覺。
只可惜,她目前還是得罪不起許司南的。
裘敏遲到了五分鐘。她故意的,就是想挑釁一下那句不許遲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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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達國貿百貨的大門口的時候,天色已經有些暗了,大樓的霓虹已經亮了起來,招牌上那塊巨大的LED屏幕正熱熱鬧鬧的放着球賽,一片喧嘩,毫不寂寞。
國貿門口游人如織,裘敏還是一眼就看到了許司南。這個男人實在是太紮眼了,想淹入人群都很難。何況玉樹臨風氣質無雙的小許總身邊還圍繞了數名看上去想要搭讪的女孩。
騷包男。裘敏腹诽。再怎麽心不甘情不願也得慢吞吞的走過去:“請問許總今天有什麽指教?”
“你餓不餓?”許司南居然沒有發火,漸沉的夜色中居然還模糊的看到一抹笑意。
“不餓。”裘敏才不會自我感覺良好的以為許司南要請自己吃飯。
何況看到他就沒了胃口。裘敏悶悶的想,長此以往,說不定還真能實現自己瘦下去的願望。
“那走吧。”許司南轉身進了國貿,留給裘敏一個灑脫帥氣的背影。
“逛商場?”裘敏喃喃。買衣服?也說不定是內褲。
面不改色的跟上,裘敏嘴角浮起一抹微不可查的笑意。
許司南今天穿的深鐵灰色的休閑西裝,淺米色休閑褲,愈發顯得他肩寬腿長,姿态風流,舉手投足間說不出的從容自在。
四樓男裝部。
“這件,還有那件,我喜歡比較修身的,顏色幹淨的。那個牌子我不喜歡,還有襯衫只要法式袖扣那種,毛衫我不穿高領的,V領和圓領都能接受。襯衫領口是40的,外套要比身高小一個碼,要一八零的,褲長三尺二,腰圍二尺四,鞋子是四十二碼,休閑鞋可以小一個碼——”
裘敏忍無可忍的打斷他:“你的信息我不感興趣,你得跟專櫃小姐說。”
“呵,”許司南輕笑一聲,看都不看她的徑直拿過一件西裝:“這件怎麽樣?”
“不知道。”裘敏不配合的轉開眼。這件标價一萬二千八百元的西裝,別的不敢說,價格可真讨喜。
專櫃小姐很貼心的走過來,笑容可掬:“這件是今年的春季新款,跟法國同步上櫃。先生喜歡可以試試,穿上才能讓女朋友看出效果啊是不是。”
“誰是他女朋友?”裘敏立刻的反駁。
許司南脫下外套很自然的扔給裘敏,在專櫃小姐的殷勤伺候下穿上了一萬兩千八:“她是我秘書。”
“我是他阿姨。”話出了口,裘敏有點後悔,聽起來有種調情的味道。自己怎麽就頭腦一熱說出這樣的話。剜了一眼鏡中的許司南,心裏恨恨的。
雖然這個人很自大,可是憑良心說這件西裝穿在他身上還真的很妥帖圓潤,每一個線條都那麽流暢自然,竟是比套在櫥窗模特身上還要生動幾分。
“小阿姨。”許司南親昵的用肩膀碰碰裘敏,一張俊臉是憋不住放大的笑意:“怎麽,生氣了?”
板着臉走在前面的裘敏懊惱的要死。剛剛離開專櫃,許司南言簡意赅的給她解釋了一下小阿姨的含義——
通常情況下,他家老頭子在外面的女人,遇見的時候都是這麽介紹,司南,我兒子;某某,你小阿姨~
裘敏不說話,心裏堵的不行。既氣自己的不經大腦,又氣許司南的刻意捉弄。
許司南在身後悶笑不止,那低低的笑聲讓裘敏恨的牙直癢癢,無名火起。
猛的站住腳,裘敏轉身語氣不善:“笑完了麽?沒事我是不是可以回家了?”
“嗯,咳咳,”許司南努力想止住笑意,奈何剛擡頭看到裘敏板着的臉就噗哧一聲又笑了起來,居然還伸手親昵的捏了捏她的臉蛋:“我真是愈發的喜歡你了。”
裘敏不提防一下子給捏個正着,惱火的不行,顧不得大庭廣衆之下還要維持淑女的形象:“許司南,你有完沒完?”
許司南伸手攬住她的肩:“不說了,生氣長皺紋。先吃飯去,我餓了。”
裘敏不肯走:“吃飯再說,那個錄音能不能删掉?”
“你怎麽這麽斤斤計較?”許司南手不松,兩人就那麽姿态暧昧的站在電梯口:“現實的女人。”
“謝謝誇獎。”裘敏十分不習慣他的擁抱,想要掙脫卻是未果:“我憑什麽餓着肚子在這陪不相幹的人逛商場?”
“所以我說去吃飯,”許司南的思維方式果然很強大:“何況我們怎麽能說是不相幹的人呢?我們是那麽親密的人~”說完還不忘附送一個笑容來加強視聽效果。
“許司南!”裘敏受不了他的厚臉皮,自己卻先臉紅了。呼吸間盈滿了許司南身上清爽的氣息:“你沒誠意那就不談了,我要回家。”
突然的轉身才換來片刻的身體自由,下一秒許司南伸手攬住了她的腰:“瞧這珠圓玉潤,我猜二尺三?”
簡直是送上門來自取其辱。裘敏腦海裏浮出這句話,臉上再也挂不住:“許司南,我要翻臉了。”
“不說就是,”許司南笑意未泯,卻也知道欲速不達的淺顯道理:“其實我是想說,抱起來真舒服——”
眼見着裘敏要發飙,許司南很快的松手,放緩了語氣:“先吃飯,邊吃邊談。”
這真不是一家令人愉快的餐廳。
倒不是說這家的東西難吃。相反,這家餐廳味道好份量足價格小貴,是裘敏原來最喜歡的餐廳之一。
只是,這家和美餐廳因為自己和羅啓的分手而變得面目可憎,地理位置也由最好變成了極差。誰讓它恰好在羅啓單位的樓下呢。而且,這裏還是原來她和羅啓經常光顧的地方。
裘敏呼口氣,努力放開心裏的不愉快。
想必許司南還沒那未蔔先知的本領,專門挑了這裏給她心裏添堵。
“在網上搜了一下,這家的評價不錯。”許司南很随意的脫下外套搭在手臂上,跟着領路的侍者向最裏面的角落走去。
今天不是周末,門口沒有等座的食客。換做周六日,他們沒這麽好的運氣可以長驅直入不用等待。不過就是這樣,寬敞的大廳裏也都坐滿了大快朵頤的食客。高朋滿座,笑語喧嘩。裘敏一路走過去,竟然一張空桌子都沒看到。
空氣中彌漫着辣椒花椒的辛香,那麽熟悉。
“你喜歡吃辣?”裘敏不想給自己胡思亂想的空間:“這家做的是改良的川菜和湘菜。”
小小的驚愕。居然侍者領的位置是一個情侶卡座。
和美這樣的小卡座一共四組,據說有人提前一個禮拜預定都被告知訂滿了。
如果不是知道許司南剛從美國回來,且絕不可能對自己有什麽非分之想,裘敏幾乎要以為這個位置會不會是他為了取悅自己而特意找關系訂的。
這個情侶卡座很有意思。周邊是用人造的花葉圈起來相對隐蔽的空間,一張淺棕色的小圓桌,靠窗的一邊是兩張圓頭圓腦憨态可掬的藤編座椅,不知道是不是老板特別定制的,兩張椅子是連在一起的,交接的地方像是兩只含情脈脈的雙手。
左手握右手。裘敏心裏驀地就生出這句話。想必圍城裏面的人是沒這份浪漫心思的。羅啓原來就很怕預定的麻煩,兩年相處下來竟是一次都沒坐過這個卡座。
坐下以後不自在的感覺再次泛濫,裘敏不着痕跡的往遠離許司南的方向挪挪。雖然是徒勞的無用功,可是心裏上舒坦了一點。
“這地方還挺有意思。”許司南打量着這個小小的空間,身體放松的舒展開,一雙長腿差點伸到包間門外:“就是太小。”
“這種地方不是五星飯店,也沒有特級大廚,”裘敏撕開濕紙巾專心的擦手,右手中指的指腹有一塊指甲大小的黑墨水,是下午寫報告時那只習慣性漏水的水筆闖的禍:“來的人就是圖個口味不錯,經濟實惠,是工薪階層吃飯消遣的地方。”離得實在是太近了,近到裘敏的鼻子裏飄進許司南身上淡淡的香皂味道,很是幹淨清爽。
香皂?像他這樣再清楚不過知道自己外在優勢的男人,竟然只是香皂味道?
許司南拿過菜單胡亂的翻了兩頁,啪的一下子丢給裘敏:“你來。”
“我不點。”裘敏碰都不碰菜單,深呼一口氣:“許司南,這一點都不好玩,請問你要怎樣才肯——”裘敏把“放過我”三個字咽下肚子。這個詞未免太自作多情:“删掉那些無聊的東西?”
許司南看到門口腳步匆匆的服務生,眼明手快的揮手進行攔截:“點菜。這個,”許司南把菜單原樣丢還給侍者,手指輕扣了下桌子:“招牌菜每樣一份,只要這張桌子放的下。”
瘋了吧。裘敏懷疑的看着他,和美的招牌菜足有二十幾道好不好。
腦海裏突然像是給雷劈過一樣的雪亮,裘敏果斷的搶過菜單吩咐服務生:“霸王牛蛙小份,狂辣的,水煮魚,手撕包菜,幹煸四季豆,紫菜蛋湯。就這樣。”
“四瓶啤酒,冰的。”許司南笑的很燦爛,看在裘敏眼裏卻是一陣煩躁。
“好了,可以說了吧。”裘敏實在沒心思跟他在這兒坐着“卿卿我我”。看着服務生很快的拿了啤酒過來:“我不喝酒。”
許司南不置之否的挑了下眉:“那個錄音,我過兩天聽膩了就删掉。還有件事,”許司南慢慢斂了笑意,只是眼角眉梢依舊意猶未盡的樣子:“我剛才說的尺寸都記下了?這是信用卡,”許司南從皮夾裏取出一張金色的銀-行卡放在桌上:“我不喜歡去商場,可是衣服還是需要打理。所以只能麻煩你。“說着麻煩的人卻是一臉的坦然,完全沒有愧疚或是感激:”商務談判用,或是休閑穿,我會告訴你。這張卡額度十萬。”
裘敏面無表情的看着那張卡,心裏泛起荒謬至極的感覺。這擺明了就不是結束的态度。
真當自己是腦筋不清楚的女人嗎?
“不會讓你白辛苦的。”許司南倒了兩杯啤酒,雲淡風輕:“每個月傭金三千,你直接從卡上刷。或者還有什麽要求你提就是了。”
裘敏一言不發的站起身,拎起包準備走人:“看來我們沒有談下去的必要了。”她不知道他提這樣的條件意欲何為。只是她懶得揣摩,也不想再牽扯。一方想要快刀斬亂麻,一方想要拖泥帶水,這樣的狀況如何還能繼續下去?
許司南也不生氣,拿着手機漫不經心的點了一下,喘息的呢喃細語傾瀉而出:“癢,呵呵……別……你要記住我,呃……都市房産……裘敏……”許司南的手機簡直就像是潘多拉的百寶盒,想要什麽都能找出來。總能在關鍵時刻精準的打到裘敏的七寸。
裘敏怔住幾秒,讪讪的重新坐下,硬着頭皮拿起信用卡:“那我卻之不恭了,謝謝小許總~”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她又不想撞的頭破血流,也只能打碎牙齒往肚裏咽。
原本剛才還想着有骨氣一點随他去,不過就是一段暧昧不清的錄音罷了。這會兒再度傾聽,只覺得分外刺耳。裘敏苦笑,她還真不是豁出去的性子。
許司南眼底星星點點的笑意加深:“怎麽這麽見外,叫我司南就好了。”
裘敏低頭,剛好上菜的服務生解了她的圍:“吃飯吧,你嘗嘗口味合适不合适。”
上桌的是狂辣的霸王牛蛙。據說,和美的狂辣是A市出了名的,堪比前兩年風靡一時的那個變态辣的瘋狂烤翅,能把人辣出眼淚。
許司南倒沒急着下筷子,拿起啤酒杯碰了一下裘敏的:“重回A市,感謝你的熱情相待。”
簡單的一句客套話卻聽出了弦外之音。裘敏緋紅了臉,只想着不能端這杯酒坐實了暧昧,卻頭腦一熱說了不該說的話:“特殊情況,不能喝酒。”
“嗯?”許司南親昵無比的湊過來貼在她的耳邊,暖暖的呵氣吹拂着發梢,一直癢到心底:“我還以為你那晚中獎了。”
裘敏還沒來得及反應,半敞開的門口就傳來一個冷冷的男聲:“加班?原來今晚另有精彩安排。裘敏,不介紹一下嗎?”
裘敏頭都不擡,就能聽出來這來者不善的語氣屬于某個她今天推脫不想見的人。
苦笑連連。今晚還真是無巧不成書,居然就真的碰到羅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