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你給的針都短
不管是不是，都當是好了。
我自己寬慰自己，或許他就是過路的游魂進來給自己打點打點，沒別的意思，我這開門做生意的，招待得了人，還招待不了鬼麽？莫慌莫慌，方文逸你要穩住！
深吸了幾口氣，我将挑剩下的那幾件壽衣挂回去，順便把他留下的幾捆冥幣也放到了一邊。
點亮手機瞅了瞅，十二點整，花妹到底忙啥去了，這麽晚還不回來？
今晚沒有星光，這條街一到了晚上黑的要命，到這時候才能體會到城鄉基礎建設差距大，像這種沒路燈的街道在鄉鎮比比皆是，我總擔心晚歸會掉到溝裏。
翹首朝門口張望，沒有花妹的身影，初陌更是一走猶如人間蒸發，連個信兒都不帶回來。
哎，這種提心吊膽的日子不知道什麽時候是個頭兒。
緊張的情緒随着時間的消逝逐漸退卻，到了後半夜，再沒有生意找上門，我幹脆将折疊床攤開，躺在床上玩手機。
要麽說還是躺在床上舒服，床是避風的港灣，是絕境中的安全感，是……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竟然迷迷糊糊睡了過去。朦胧間，只感覺凜冽的寒風一茬接着一茬的吹進來，通過頭頂直達全身的每寸肌膚。
但沒辦法，睡意襲來想擋都擋不住，眼皮就像塗上了五零二，說什麽都睜不開。此時什麽寒風入體易感冒的話全都是浮雲，能舒舒服服睡個安穩覺才是硬道理。
又不知過了多久，耳畔突然傳來了一個婦人的聲音：“老板，起床做生意了！”
她的聲音很尖利，就像趴在我耳邊喊的一樣，我一個激靈坐起來，正好跟她碰了個臉對臉！
這是一個長相姣好的女人，看年齡應該不到四十，長得前凸後翹的，雖然穿着普通農婦的衣服，但該展現出來的地方都展現的淋淋盡致。
再加上這個年齡的女人，有別于二十多歲小姑娘的青澀，又不同于四五十歲中年婦女的香火味兒，總之這股子勁兒挺吸引人。
我忍不住咽了口吐沫，故作鎮定：“不好意思，剛才太困就睡着了。對了大姐，你要買什麽？”
說出這話的時候，我特意朝蠟燭的方向看了一眼，橘黃穩定的火苗讓我內心踏實不少。
看來雖然這女人半夜來白事鋪有些古怪，但至少她是個活人。
“我想買針線。”女人回答。
“針線？”我啞然失笑，“我這裏是做白事生意的，你要是想買針線，得去飾品店才對啊！”
“這個點鐘哪有飾品店開張？整條街只有你這家店還開着呢。”女人扭頭朝身後指了指，确實，現在已經是後半夜了，整條街道只有我這間店鋪還亮着燈。
“額……話是這麽說，但你要跟我買紙錢就有，針線啥的真不是我們的經營範圍啊。”我攤了攤手，“要不等天亮你再來？”
“不，我等不及了，我手裏有一個活兒要幹，非常需要針線。”女人的語氣急了，音調顯得更加尖利。
我看了看她胳膊上挂着的籃子，好像确實是個手藝人。
之前我奶奶還在世的時候，就喜歡在外面接點小手工活兒來家裏做。什麽滿月孩子的老虎鞋，孕婦坐月子時穿的毛背心，還有剛才那老頭鬼穿的千層底兒，都是我奶奶的拿手物件。
小時候的記憶裏，有不少奶奶坐在燭火前挑燈夜戰的畫面。一張充滿褶皺的臉，一副壓在鼻梁上的老花鏡，還有一對在空中來回飛舞的靈活針線，組成了奶奶晚年生活的大半部分。
曾經我好奇的問，做鞋子苦不苦，鈎毛背心累不累。奶奶總是笑，說這是她的樂趣，趁她還活着，想要看着身邊的晚輩人都穿上她做的老虎鞋，這是福氣。
當然，給自己家做起來時間寬裕一點，但要是在外面接了活兒，工期就趕了。金主要求三天之內趕完，你第四天送過去就算違約，對方沒準兒就不要了。
為了趕工期，我還常幫奶奶穿針引線，用她的話說就是，我孫子跟小女孩兒似的，懂得甜乎人兒。
話扯的有點遠，但我能理解眼前這女人所面臨的困境。
或許她在外面接了這些零碎活兒來貼補家用，碰巧在這趕工期出了問題，她今天要是不把針線買齊，手工肯定完不成，後面的事情就沒必要聊了。
我嘆了口氣：“要不你先坐一下，我翻翻這店鋪裏有沒有？”
女人嗯了一聲，乖巧的坐在了椅子上。
我想着花妹是女孩子，針線這東西應該有。便一通翻箱倒櫃，還別說，真從櫃臺的收納盒裏翻出了一只針線來。
“大姐，給！”我很興奮的給她送了過去。
誰成想那大姐把頭一搖：“不，這種的又細又短，我用不了。”
“啊？這還短啊？你難道要加長特制版的？”我錯愕。
女人笑了笑：“反正它就是短了，你再幫我好好找找吧。”
“行，那你再等會兒。”
我幹脆将收納盒裏的東西都倒出來，還別說，又從縫隙中找到了一個相對長一點的縫衣針。
“給，這個可以了吧？”
女人看了看，還是搖頭：“這個不行，還是短。”
“還短？你這是想縫什麽啊？不會想納千層底兒吧？”我有些吃驚。
女人莞爾一笑，什麽都沒回答。
“行吧，我再找找，你等我會兒。”
就這麽來來回回，我都快把整間白事鋪翻了個底朝天了，恨不得把地縫中也仔仔細細翻一遍，卻再沒有見到第三根針。
“要不你湊合下吧？我這裏畢竟不是裁縫鋪，雖然有個妹子，但她大大咧咧也不像做活計的人，應該是真沒有了。”
“真沒有了？”
“真沒有了啊！”
“嗚嗚，那我孩子的胳膊，我用什麽去縫好呢？”女人在又确定了一遍我的答案之後，竟然嗚嗚的哭了出來。
“你別哭啊，咱們有事好好說……”話說一半，我的腦袋突然嗡的一下，“你剛才說什麽？你要縫什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