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終罪》入戲(10)
“不是……唉,我來了。就在呢!我約的他八點半。”
北顧低下了頭,用皮靴的腳尖蹭了蹭地板,在提到“他”時,眉眼整個彎了彎,過了兩秒,不知道想起了什麽,這個小胡子男人又呲了呲牙。
“你說能行嗎?要是搞砸了,我絕對回去踢你的屁股!”
電話那頭的人似乎在一疊聲地保證,北顧聽着聽着又忍不住笑了起來,一邊笑一邊罵:“滾滾滾,漲什麽獎金。先等我把正事兒辦了再說!”然後麻溜兒地挂了電話。
“卡。”
燈光一瞬間發生了變化,北顧回神,放下了手機。茫然又忐忑地看向導演。季導擰眉瞅着小屏幕,擡起一只手。
沒有人發現有什麽問題,全場都安靜下來,等着宣判。
季導手被放下,“過。”
大家長呼一口氣。
北顧挑起眉毛,轉過身挨着吧臺做好。燈光、道具、和場記忙活一圈,第二條開始。
在吧臺後堪比壁花的酒保适時地開口:“識哥今天沒有公務?要不要喝點什麽?”
張識(北顧)擡了擡眼皮,不知道想起了什麽,眼睛一轉,将椅子往吧臺前蹭了蹭。雙手交疊地落在吧臺上,下巴擱在手臂上。擡眼問:“哎?我說,你們這兒有沒有那種喝着很溫和,後勁兒稍微厲害一丢丢的那種果汁酒?”
酒保故意做了一個驚訝的眼神,似乎想笑他好端端的人民警察也有這樣不為人知的一面。
被這樣盯着,張識的臉上也有些挂不住,往後揚了揚脖子,極力挽尊:
“想什麽想什麽呢!我就是想壯壯膽,那什麽,今天可是個重要日子,不能慫!”
說完松了松領結。
安副導演看了眼小屏幕,手裏颠着小喇叭,向專心致志的季導遞了個眼神,示意這一分鏡頭可以結束了,是不是要喊停。結果季導只是伸出手制止了大家的收尾,表示繼續。
北顧內心猶豫了一秒,在劇本裏這一幕已經算是結束了,但是季導沒有喊停,那就是要繼續演下去。
張識(北顧)雙手摩挲了一下酒杯。演酒保的演員不算個新手,很上道地繼續念臺詞:“什麽重要的事啊?”
“今晚可事關我的終身大事。”張識向來不羁的臉上揚起一抹難得的小小的羞澀。
“今晚能見到大嫂?識哥這是要求婚?”酒保八卦地湊到前面。
“提前說好,一會兒見面不許喊大嫂,我家那位臉皮薄。”
“大嫂是什麽樣的人啊?識哥透露透露呗!”
“你大嫂……不對,小城啊……”
季導目不轉睛地看着小屏幕,時南不知何時也站到了他的身邊和他一起看。不過時南沒有看屏幕,時南緊緊盯着現場的人。
旁邊的一個工作人員眼疾手快地搬來了一把折疊椅,讓時老師坐。時南回頭笑了笑,禮貌道謝,但是沒有坐下。
時南眼睛的顏色很深,尤其是在他認真看什麽的時候,你會感覺陷入一潭看不見底的深泉。此刻這雙眼睛就一瞬不瞬望着正半趴在吧臺上,嘴裏叼着一塊水果滔滔不絕的北顧。
不對,是張識。
張識眼睛亮晶晶的,講到傅城時整個人都在散發着一種名叫“戀愛”的光芒和被“愛情”腐蝕了的氣息。
演員演戲向來是有移情這種慣有手段,時南不動聲色地看着那個留着小胡子“大男孩”露着小虎牙,嘴巴喋喋不休地講着劇本裏的臺詞,竟然感覺有點分裂。身體裏一部分屬于“傅城”的情緒在無限柔軟與甜蜜,另一部分屬于時南本身的則在抗拒拉扯。
是誰能讓北顧自然而然地産生這樣的喜悅和期盼?
北顧在想誰,現實中的美女?隐藏的女朋友?某個女神?暗戀的人?短短一分鐘,時大神的腦海裏閃過好幾個和北顧有些緋聞的女明星,然後又自己默默掐滅這些猜想————他覺得這些女人乏善可陳,太平庸了。
時南真的猜錯了。
北顧哪個女的都沒想,他腦海裏一邊回憶今早對時南的“驚鴻一瞥”,以及剛才拍照的場景,一邊就自動沉浸到了張識的感情中。原著當然也出了不少力,任誰看了好幾遍原著,也會滿腦子的“嘤嘤嘤嘤”愛情。
北顧将下巴擱在石制臺面上,回憶着初見三件套時南的場景,如果現實中真的有傅城那樣光風霁月的人物,那一定是非時南這樣莫屬了。
終于,季導喊了“卡!”。
片場瞬間都松懈下來。
季導把北顧叫到了身邊。
“小北,看這兒,就是這兒,一會兒補個手的特寫。還有這裏,一會兒5號機位注意下。4號機位的面部特寫可以換個角度,多拍兩組。你的站位變一下,也許能好點……”
北顧看着小屏幕裏各個角度的自己,聽着季導溫和地指導,乖巧點頭。
“一會兒那個酒保,別一個勁兒擦酒杯,換點姿勢。2號機位,這裏有點擋。”
“總體來說很好!可以一條過!小北,表現不錯,繼續努力。來來來,各就各位!”
…………
之後又補了兩條,順利通過。
時南終于要上場了。
打板過後,傅城西裝革履地走進了酒吧,看着手裏的手機,确認着地址。張識趴在吧臺上盼星星盼月亮,眼巴巴把傅城盼到。
“這兒呢!這兒呢!”張識(北顧)嘴上招呼着,一條腿已先一步邁了出去。
将傅醫生拉到下面的卡座,服務生遞上了酒水單。
“喝點兒什麽,你點。”張識将酒水單推了過去。
傅城解開西裝外套的扣,坐了下來,看着遞到面前的酒水單,搖了搖頭,又擡起臉,目光直勾勾地望着面前坐姿不算板直的張識:“我不會點。來杯果汁吧。”
北顧發現看時南演戲和與時南對戲真的不同,這是一種他跑了四年劇組都沒有感受過的緊張和興奮。
但是興奮過頭了也會有問題,比如頭腦一片空白。
“卡。”
“北顧注意一點兒,剛才有點卡頓,再來一遍。”
“對不起,剛才有點緊張。”北顧換了個坐姿,有些抱歉地對時南笑笑,連忙調整情緒,向導演示意。
時南沒有說什麽,只是雙眸平和地颔首,然後将剛才的臺詞又說了一遍。這次北顧接上了,還可以,倆人繼續往下演。
除了一開始的卡頓,後面就順暢得多,北顧發現抛卻自身問題,和時南演戲真的越來越流暢。不是兩個熟記臺詞的演員之間的流暢或者培養出的默契,而是一種,聊天一般的、自然而然的演繹。和時南演對手戲,感覺他自身就成一個氛圍體,有他在,整部戲就搭好了一多半。
這時北顧才想起大熊那句話:“傳說和時南搭戲很幸福,他很會帶動氣氛,而且不壓戲。”
時南真的是那種能帶着你跑的人。
倆人越演越順,不到一會兒,三幕全部一次通過。整個劇組都洋溢着喜氣,誰都想第一天拍攝順利點,讨個好兆頭。照這個速度,兩天就能搞定酒吧的全部戲份。
現在,這一幕正好演到張識死氣白咧往傅城身上湊的片段。
劇裏的張識其實不太會喝酒,作為優秀且忙碌在一線的人民警察,他平時工作也不敢碰酒精。和傅城一路走到這裏,他們一起吃過無數次飯,也沒見傅城主動點過酒水,遂就單純地認為傅城和他一樣“不勝酒力”。
張警官小算盤打得飛起,他少喝一點,給傅城也灌一點兒,就為了烘托個氣氛。
然後順勢表白。
傅城平時看着太過冷靜理智,感覺得讓他軟化軟化,這樣大概能更容易接受自己。如果順利,他今晚就能把傅城帶回家。張識這個家夥給自己點了杯長島冰茶,倆人說着話,一口又一口,等他發現時已經喝掉了小半杯。
金酒和特其拉酒被果汁掩蓋,張隊長初生牛犢不怕虎,在喝醉的邊緣試探。傅城看着身邊男人臉頰微紅,雙眼氤氲着霧,克制地輕輕扶了一下臉上的眼鏡。
張識像沒有骨頭似的,将頭靠在了傅城的肩膀上。臉上兩片紅暈有一半是紅姐拿腮紅畫的,另一半是北顧自己憋出來的。
說來神奇,這四年跑劇組生涯讓北顧什麽樣的角色都接過,但是因為多數是男三以下的配角,直接導致他沒怎麽正兒八經拍過親密戲,這一上來就演繹暧昧燈光下的表白戲碼,即便有時南這個大神帶着,也有點不好使了。
傅城的西裝外套早被脫下放在了一邊,他輕輕回頭,看着肩膀上的男人。
“張識。”
北顧感覺到時南的呼吸噴到了自己左邊的耳朵上,而右邊的耳朵蹭着時南筆挺的馬甲和襯衫,還有點癢…...瞬間整個脖子都着火了一般。
很想撓,但是得忍住。
“唔。”————張識哼了一聲。
“你今天叫我來,不會就是想帶我感受一下國內的酒吧氛圍吧。”鏡頭下傅城的目光深邃又克制,筆直的坐姿微微往右斜了一斜————是為了讓張識好靠着。
平時英勇果決的黑鷹組張大隊長不見了,變成了一只醉貓。抖着胡須賣萌撒嬌???(這也是原著裏的片段,當時很多讀者都為這個反差萌大呼受不了,鼻血三斤,張大隊長是妖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