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終罪》入戲(8)
給北顧懊惱的時間并不多。
時南站得像棵挺拔的松樹,聞言愣了一下,側了側下吧,然後同樣小聲回答:“我房間箱子裏還有好多,一會兒回去休息你可以去我那裏再拿些。”
北顧忍住心中的狂喜:這個糖時老師是知情的!是男神專門背來的!不是他經紀人代他送的!歐耶!
然後表情謙遜而正經:“不用不用,小莫給了挺多。真的好開心,也很感謝!”
北顧說着又自顧自無聲地笑出來,露出臉頰的兩個甜甜的小酒窩。
時南漂亮的眼角正好捕捉到身邊“大男孩”的笑容,又不動聲色地多瞅了兩眼。
季導等一衆主創都上前進過香後,時南帶着北顧去案桌前了。等冗長的開機上香儀式結束,季導帶着制片幾人一起最後掀開機器的紅布,宣布開機。
在鞭炮聲中,北顧沒忍住迷弟的小心思,又偷偷往時南身邊挪了挪。他這個人屬于典型的人來瘋性格,鏡頭前活力四射、朋友前張揚熱鬧。
這會兒時南大神在身邊,隔幾步就是季導,對面不遠處站着叽叽喳喳聚在一起的其他演員,他摸了一把自己的小胡子,笑眯眯地聽季導交代注意事項,臉上的那份兒“陽光勁兒”多得幾乎能用來發電。
都折騰完一圈,季導直接拍板,直奔酒吧去試戲服,拍定妝順便演第一幕。
季導這個人真的比較“有意思”。首先,北顧以前跑的劇組即便他是個男三男四,也要參加一開始的劇本研讨會。但《終罪》劇組從昨天到今天也沒說做什麽劇本研讨,發劇本時生活制片主任帶話說,季導的意思是讓大家先演一下,看看感覺再說。
還有就是,一般導演為了趕進度,有時候會把整個劇組分成好幾個小組,一起拍攝。自己主要跟着主演拍,配角的戲交給副導演,這樣省時間也省資源。但是季導大概在大熒幕精益求精慣了,即便是個網劇,也要拿出自己拍文藝電影的架勢,看樣子是打算一幀一幀地過。
剛開機儀式完,幾個暫時沒有酒吧戲份的小演員都跟着來的時候那輛GL8商務車回去了,也有個別有心的提出留在現場,全當觀摩。
北顧就被直接拽上了時南、季導的那輛車。季導選的酒吧離影視城不遠,前後六輛車,裝着今天在酒吧拍戲所有要用的人和物。北顧坐在一邊,時南坐在另一邊,一路上就聽季導和章編說話,安副導和主攝影偶爾附和兩句。
北顧發現季導他們應該和時南關系很熟。
據他從早上開機儀式至今的觀察,時南雖然性格溫和,但是是真的不愛說話。一般的劇組,這樣一群人坐在一輛車裏,尤其是主角還沒有坐自己的保姆車,這種時候是活躍氣氛,劇本研讨,認人聯絡感情的最好時機。不管你演員愛不愛說話,導演的面子總要給。導演呢,只要不是脾氣太臭的,也都會主動和主角說兩句,話題無非也就是圍着角色和劇本繞圈圈。
但在這輛車裏,聊天随意極了。
季導聊天時不會刻意把時南拉進來,也不會刻意回避話題,一會兒聊家裏的寵物,一會兒扯這幾天的天氣,有時話趕話到時南這裏,他偶爾回答一兩句,但絕對不多說,氣氛也不尴尬,大部分話題被季導和章編包圓了,這倆人話匣子打開像一對相聲演員,下面的人只要鼓掌叫好就成。
按照北顧以前跑劇組的經驗,一般導演是不太樂意和演員私下聊這種和戲無關的“閑天兒”的,尤其是在劇還沒拍的時候。
演藝圈有時就像是一個封閉的社會,有自己的層級和規則。
導演和演員,完全不熟拍戲還需要磨合,有點麻煩;要是太熟,少了儀式感和使命感,也不好。
除此之外,導演本身也是個問題。大導演天然“王八之氣”,導演椅子坐得像是龍椅,說的話就是聖旨,小導演有些還好……要是遇到個難伺候的,有時候比大導演還拿喬。
北顧四年的“大龍套”,見識得多了。
但按時南這樣的卡位…….到哪裏都該是被哄着捧着的,現在車裏的聊天氛圍倒更像是一群老朋友工作之餘在回家途中唠家常。
北顧覺得刨除時南這個“開過光”一樣的存在和對男神在這裏先天自帶的好感濾鏡,北顧有些真心喜歡這個劇組了————雖然他很少讨厭某個劇組。工作這種東西,向來AB兩面,哪有那麽多十全十美,這點北顧深刻的知道。但是《終罪》這個劇組,怎麽說呢……很對他的胃口。
北顧是個對演戲自帶着能量的人,拍戲的時候十足“人來瘋”,需要一個活躍的環境。有個活潑的劇組,對他工作而言是個很好的事情。
季導這會兒講到了自家老婆養的英短貓,話裏字裏行間都是對人不如貓的無奈和嫉妒,“話說你媽媽的多米什麽時候生寶寶,答應給多米的下一代都答應了兩年了。”季導從駕駛座上扭身,目光殷切地望着時南。
時南将目光從窗戶上移開,睫毛又密又長,眨起來似乎都要比平常人慢半拍,看過來竟然有種含情脈脈的感覺。透過貼着深色膜的窗,一圈不甚明亮光氤氲升騰,将男人的另一半側臉都鍍上了一層毛茸茸的光圈,鼻梁挺直,下巴的弧度既不顯得過分鋒利,又不會平添陰柔,北顧覺得哪怕拿着像素最垃圾的某山寨手機,也能照出一張大片。
“多米還沒有找到合适的老公,等有消息了一定第一時間告訴你。”時南彎着眼睛笑了一下。
季導嘬了下牙花兒,一臉沒正形兒地繼續忽悠:“趕快給多米找一個吧,它在狗裏也算是到了晚婚晚育的年齡了。”
時南笑着擡了擡下巴沒再出聲。
季導習慣了時南時常把天“聊冷”或者“聊死了”的狀态,也不在意。把頭轉向了一直默默圍觀的北顧:“你養什麽寵物了沒?”
北顧大大方方地回答:“養了一只加菲貓。叫小殿下,公的。淘氣着呢!”
時南雖然不愛說話,也不擅長搭話,但舉手投足都在彰顯教養。但凡車裏有人開口,他都會禮貌地注視對方。就比如現在,時南不知道什麽時候又把頭轉了過來,北顧感覺到了對方傾注在自己身上的目光,竟然有點點緊張和一種間接與男神聊天的興奮。
“呦呵,看不出來啊!你這個年紀和工作還有耐心養寵物。”章編笑呵呵地說。
“我奶奶養的貓生的。和我相依為命呢!”北顧開玩笑似的回答。
身邊突然傳來一個溫和的聲音:“小殿下?”
北顧回視時南,聽懂了對方的意思,笑眯眯地解釋:“我奶奶的貓大名叫大黃,外號叫皇上,所以它的孩子……”
時南盯着北顧嘴角的酒窩,一抹調皮的笑意就在嘴角一點一點化開,猶若一縷陽光從雲朵後傾瀉而出,霎時冰雪消融。
“這樣啊。”一聲小小的感嘆,就像是真的對這個話題很感興趣的模樣。
…………
酒吧這場戲也算是《終罪》裏感情戲的一段小高潮,一上來讓兩個沒有搭過戲的演員來演其實有客觀因素,場地的租賃;另一方面這也是季導自己的習慣。
他喜歡用一場感情濃烈的片段作為開始,就像是他不樂意一上來就研讨劇本一樣。
在季一乾看來,一上來的劇本研讨更像是在強行統一演員對自己角色的理解,這違背了藝術的多樣可能性。他是一個喜歡從随機事情中獲得靈感的人,作為導演他有自己對這部戲最深的理解,同時作為藝術家,他知道多一種可能就多一種美麗。
而選一段感情濃烈的戲作為開頭,幾乎能一上來就把握到這個演員對角色的理解,打蛇七寸,也為了讓演員快速進入狀态。
那邊在搭設場景,這邊北顧和時南就開始化妝,季導的意思是定妝照也一會兒一起拍了。網劇沒有電影那麽多講究,所以一切都已以順利拍攝為前提。時南的助理小莫來了,經紀人磊哥也在一邊。順便還開來了時南自己的保姆車。
北顧這邊正在上妝,阿文敲了敲門,出現在了化妝室。北顧嘴甜,把給他化妝的紅姐逗得咯咯直笑。紅姐看見阿文進來也客氣地點點頭,完全沒有平日雷厲風行不讓打擾的作風。
“阿文哥。”北顧仰着脖子,也不能亂動,正修眉毛,嘴有短暫的自由。
“北顧,我過來看看你,早上還順利吧。”阿文和周圍打了一圈招呼,給化妝間的工作人員帶來了鮮榨果汁,找了把小椅子小聲湊過來問。
時南就在這個臨時化妝間的另一邊,正在閉着眼睛做頭發,阿文一時也摸不準大神的脾氣如何,只能盡量小聲地和北顧交流。
“挺順利的,大家人都很好。”北顧同樣小聲回答。
”那就好,那就好。我買了些X記的果汁,大熱天的你一會兒請劇組的人解解渴。”阿文順便交代了一句,又說公司那邊似乎有什麽會要開,就先回去了,讓他好好照顧自己,注意點自己的胃雲雲。
北顧趁着化妝師回身換毛刷的功夫,匆匆向阿文比劃了一個“Yes,sir。”的敬禮,兩顆小虎牙露出一點尖尖,看起來像一只頑皮的貓。
“就是今天晚上下戲,你和劇裏的其他演員一起回去,我和公司申請了,保姆車最晚這周末到。在周末之前……”阿文話沒有說完,顯然也是考慮化妝間人多。
“沒事。組裏人挺好的。我晚上和大家一起回去還熱鬧。”
“其實你知道我擔心什麽?今天晚上你沒地兒坐,誰能想你連個保姆車都沒帶來。我剛看了一眼,幾個主要角色都在呢。等一會兒你們下戲可能人都早回去了,大家等你一個.......”阿文嘟哝道。
“師弟和我坐一輛車吧,我的保姆車就坐我一個人,地方足夠。”一旁時南恰好過來取衣服口袋的手機,溫和開口。
阿文和北顧皆是吓了一跳。阿文因為影帝大神的主動邀約,北顧因為時南給自己的“師弟”稱呼。
時南見兩人都驚住了,表情有了一些遲疑:“我無意聽到你們說……當然,如果……”
“那就謝謝時老師了!真的給您添麻煩了。”北顧反應快,立刻順杆子就往上爬,笑嘻嘻地應了。
阿文這才反映過來,臉倒是比北顧還紅,又是鞠躬有又道謝,中間夾雜兩句“添麻煩”和“實在不好意思”。
時南大概是被阿文的“客氣”小小的震了一下,輕咳一聲,溫和地勾了勾嘴角,然後點點頭坐回了自己的位置,手裏捏着剛拿出來的手機。時南身邊的助理小莫眼觀鼻,鼻觀心地将手邊時老師的戲服挂在一邊,全程就是一朵小小的壁花。
這時阿文的電話再次響起,他推着鼻梁上的眼鏡笑了笑,和大家打過招呼,舉着電話匆匆離開了。
紅姐拿着粉底液轉過來,笑眯眯地看着北顧,眼神卻往時南那邊飄。
“人緣不錯?”
“時老師很照顧我,阿文哥也跟我親哥似的。”北顧嘴上回答得乖巧,坐了一會兒自己又傻美起來,把腿翹到了另一條腿上。
“坐好了,跟個小猴兒似的。”紅姐嘴上說着,臉上卻也笑得真誠。
北顧是個閑不住的主兒,但這樣的北顧卻不遭化妝師嫌棄,确切的說,北顧演這麽多戲,很少會因為人緣這個問題而困擾過。
這個長腿小胡子“大男孩”雖然看起來有些多動症,但是不該動的地方一點都不會移動分毫,像是一個被拴住頭的陶瓷晴天娃娃,身子随風擺動,整個頭卻無比端正的支在那裏,乖巧配合。
“小北皮膚夠好的,平時都用什麽啊?”紅姐一邊手指翻飛一邊随口問道,就這一會兒功夫,紅姐嘴裏一開始客氣的“北老師”已經變成“小北”了。
“嘿嘿嘿,S牌的水和乳液。以及咱們都有的.......”
紅姐正在給他打陰影,她發現北顧的五官十分耐看,而且是自身條件夠硬的那種耐看。
對于這樣的臉,其實簡單的妝就能搞定了。紅姐喜歡給這樣的臉上妝,因為不用厚厚地“糊牆”,還能最大的發揮出自己的“功力”。
“什麽?”紅姐揮動刷子順着問。
北顧兩邊眼角各笑出了三條“魚尾紋”,小聲說:
“祖傳的美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