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雲兒随秦書生進了包間,按他的身份,也認識不少達官貴人,但是從未見過這包間裏坐着的一位四十歲上下,留着一撇小胡子的發福中年男。
雲兒頓悟,大約又是誰家奴才在替主子出面辦事。敢當自己是貴人,也不怕被笑掉大牙。
中年男子不屑道:“姓秦的,怎麽又是你,不是說你不必再帶人過來了嗎,五百兩都出不起,窮鬼還想要什麽前途!”
“何管家,話可不能這樣說。我帶來的人雖得打幾日欠條,到底可信……我已反複試探過了,絕不會有任何問題的。”
秦書生說得懇切,他其實就靠着賺一點中間銀子過活呢,被稱為何管家的男子略想了想,的确熟人更安全一些,反正銀子最後都少不了,遂松口道:“下不為例。”
雲兒心知這位何管家是同意了,從懷裏取了一只錢袋出來,倒出二十兩碎銀。
何管家瞪着眼珠子道:“不行,這也太少了!”
雲兒忙道:“餘下會打欠條的。”
怕人起疑,他的聲音故意有些輕柔,何管家這時才正眼看他,不看不要緊,一看竟覺得這小婦人有點……說不出的韻味。
何管家有個好色的毛病,不住往雲兒的腰腹看,改口道:“欠這麽多,可是要算利息的。”
雲兒強忍着怒意道:“方才不是這般說的。”
何管家奸笑了一聲,道:“此處我說了才算。若你識相一些,我倒是可以不要利息,甚至欠條上還能少寫一點。”
秦書生一見何管家□□熏心的臉,就知道這厮打的什麽主意,秦書生也不是什麽好東西,竟未阻攔,只顧咧嘴看熱鬧。
雲兒頓了頓,怒極反笑:“我不太懂,你可否說清楚一些?”
何管家不快地摸了摸胡子,給秦書生一記眼神,秦書生宛如狗腿子一般,将雲兒拉到一邊,半勸說半威脅道:“你是真不懂還是假不懂,貴人看得上你,要你伺候是給你臉,你那小白臉丈夫除了長得好看還有何用?你想他出人頭地,便不能違背貴人之意,把貴人伺候得好了,還怕沒有好日子過?”
雲兒猶豫半晌,終似想開,沉聲道:“我……姑且試一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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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書生得了準信,向何管家點了點頭,貴人有這心思,他可不能留下來礙眼,弓着腰,一路陪着笑退了出去。
何管家搓了搓手,腆着胖臉湊近雲兒,剛上手一摸,雲兒一掌推開他,道:“你別着急,我先給你松快一下。”
何管家喜得合不攏嘴,雲兒笑了笑,一手按上他的肩,就聽見咔擦一聲骨頭脆響,何管家還沒弄清楚怎麽回事,嘴裏就發出凄厲的吼叫,他的肩膀已被雲兒輕輕一拉,拉脫臼了。
雲兒哈哈大笑:“如何,我伺候得可好?”
敢占爺的便宜,爺讓你吃不了兜着走!
何管家歪倒在地,捂住肩驚恐地道:“你……你究竟是何人?”
“我?”
雲兒将鬓邊一朵歪了的小花扶正了,道:“我是我家夫君剛過門的媳婦。至于出嫁之前,是個殺豬的。”
何總管滿身肥肉吓得抖了抖。
“何總管。”雲兒蹲下來,臉上充滿了笑意,笑容卻是冷的:“你還要我伺候嗎?”
雲兒理了理衣襟,手裏拿着欠條還有一封信走出包間,梅哲仁已候他多時,關切地道:“怎麽這麽久?”
雲兒頑皮地吐了吐舌頭:“他們想坐地起價,我沒肯。”
梅哲仁笑:“我媳婦真能幹。”
雲兒将欠條和信封交給梅哲仁,梅哲仁先拆開信封掃了一眼,果然是一份題,與慎親王世子給他的一模一樣。欠條上則寫的一清二楚,若是估不中就作廢,估中了才作數,這也算是證據了。
梅哲仁瞥向包間:“裏頭是誰?”
雲兒眼露厭惡,道:“一條狗罷了。”
梅哲仁沒再多言,夫妻倆把題和欠條收好,說說笑笑出了狀元樓。
何管家捂住仍在隐隐作痛的肩膀,走出包間,左右張望了一陣,确定無人之後,這才一步一步往回走,殊不知才出狀元樓,身後已跟了幾條黑影……
城北梅家。
梅家祖上原本也是有錢人,後來家道中落,到了梅哲仁這一輩,就沒多少錢了,梅公子幾年前父母雙亡,家裏只剩下一個忠心耿耿的老仆,與他相依為命。還有一門幼時定下的娃娃親,對方姑娘雲兒出身屠戶,堅韌能幹,時常過來照料一二,梅公子平常在家苦讀,也是雲兒,把梅家裏裏外外打點得妥妥當當。因梅公子這一年要參考,雲兒想貼身照顧,前不久兩人才剛完了婚,感情和睦,如膠似漆。
梅家如今攏共就一個一進的院子,老仆住一間屋子,梅公子與雲兒一間,剩下的就是堂屋。夜深了,老仆年紀大撐不住,已告退去休息了,雲兒點起一盞燈,将桌椅板凳都擦拭幹淨了,這才回房。梅哲仁尚在看那些題,待他過來了,才把題放下,靜靜地看着他忙來忙去。
剛買了題立刻就消失不見,易惹人懷疑。梅公子堅持要在梅家住一夜,暗衛除了最臨近的老仆,其他都藏在暗處,不便出手,基本都是雲兒在照顧他,梅公子亦喜歡如此。
雲兒先把床鋪好,端了一只水盆過來,為他淨臉淨手,而後又另取了一只稍大些的盆子出來,兌了好些熱水進去,道是可以泡一泡腳。
梅公子不肯讓他跪着給自己脫靴,自己先把靴子都脫了下來,也讓雲兒把鞋襪脫了,兩人一起擠在一只盆子裏挨挨蹭蹭泡到水涼,中途玩心大起,還互潑了好一陣的水。
實在挨不下去,該睡了,梅家的竹床太小,負責布置的暗衛當初也沒想到主子真會住過來。雲兒已有了主意,不由分說道:“你睡床,我就在條凳上擠一擠。有事我也能照應。”
梅公子點點頭。
雲兒搶着睡了凳子,梅公子也在床上躺下了。
片刻之後,梅公子道:“冷。”
雲兒:“……”
雲兒心想不能吧,他在竹床上已鋪了兩層褥子,還蓋了兩床被子,怎會冷的?
雲兒爬起來,摸一摸梅公子的手腳,果真比他冷。
雲兒心疼道:“那怎麽辦?”
梅公子笑:“你給我暖……”
這的确是沒有辦法的辦法。雲兒臉一紅,磨磨蹭蹭推開被子躺進去,床小得可憐,他抱住梅公子的背,與梅公子幾乎臉對臉,唇貼唇。
梅哲仁忽然親了上來。
夜裏,原本安靜的院子響起了咯吱咯吱床板搖動的聲響,激動地搖了大半宿。
雲兒累得睡着了,梅公子起身,為他去竈頭燒些熱水,醒過來或許就要用上。
他才出屋,暗處立刻有人跪下道:“主子,已查清楚了,何管家是簡親王府的人。”
梅公子道:“知道了。”
他猜也是如此,敢賣題,來頭必不會小。
暗處的人湊近了又低語一句,梅公子周身遍布着冷意,狠戾地道:“給朕廢了他。哪只手不規矩,就廢哪只,左右他也做不出好事,要手何用?!”
暗衛領命而去。
梅哲仁燒好了水,屋裏雲兒還沒醒,梅公子獨自一個人在屋外站了一會兒,散了散戾氣,真的有些冷,他蹑手蹑腳回屋抱雲兒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