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頂尖大學的自主招生題目出的不是一般的難, 就算董長陽平時對自己的成績頗有信心, 為了時間考慮還是忍痛放棄了幾道題沒有做。
不過出來之後,看見其他人的臉上也或多或少的帶着些懊惱和郁悶,應該也是沒有做完的。
先不說壓力問題, 就那些試卷題目而言,其實就對綜合素質要求很高。裏面的語文題目, 給的範圍廣, 要求回答的卻多, 英文更是如此,看似常見,但幾乎一題一個陷阱。
做完之後, 董長陽發現自己冷汗都出了大半。
呼——
董長陽深深的呼出了一口氣, 她還是藝術生呢, 面臨的文化分壓力比他們低得多,都覺得這題目實在有些變态難了,那些普通的文化生一定覺得壓力更大。
自主招生,就是在原本成績差不多能夠夠到頂尖大學的邊的高中生精英裏,再提前選一些優秀的學生來給予另一次的機會。
在這個時候, 董長陽心裏隐隐的生出了一點爽感。
當個美術生,真好。
董長陽還沒有自戀到認為自己的成功可以吊打在場中的人的地步,不過在美術生裏面, 她大概可以争一争全國前三了。
出了考場, 董長陽回到酒店休息了一下, 準備第二天的美術考試。
和在文化生這邊籍籍無名不同, 等董長陽到了美院的自主招生考試場所站立,瞬間就有無數視線朝着她看了過來。
好歹她也在美術雜志上連續刷了三年的臉,想要美術生不認識都難。
“是董長陽。”
“她居然沒有被保送麽?不可能吧,她都拿了三次全國金獎了,能拿兩次銀獎的人都能被保送了,她還用得着來考?”
“可能是拒絕保送了吧,大佬的想法和我們可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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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見過董長陽今年得獎的那一幅畫,真的超美,看一眼就知道是無可争議的第一。”
“她畫畫的水平簡直不像是高中生。”
“要我就直接保送了,美滋滋。”
……
要裝作故意聽不見這些話也是挺難的。
董長陽在心裏默默的跟着吐槽,她當然也可以接受保送啊,但是接受保送的話一來限制比較多,二來獎金也沒有戲。而且她也不知道哪個學院更好啊,哪個美院哪個專業最有實力,這就算實地考察過也未必知道,何況是事先根本不知道?
哎。
清華的學校環境倒是挺好的,不知道央美國美那邊怎麽樣?
董長陽坐在凳子上,低頭看自己的手指甲。
嗯,該修了。
此刻,清華美院的系辦公室。
教授們正趕在考試前最後緊急開個會議。
一年就這麽一次,自然再怎麽慎重也不為過,尤其是美術系的教授有時候吧靠譜的格外不靠譜,當院長的人自然就得一次次反複提醒,免得這些藝術家們不知道什麽時候又給他搞出事情來。
這也不是沒有先例啊。
“總而言之,你們盡量給我表現的好一點。”院長對他們要求真真的不高,“那些被我們集體看重的那些老藝術家們,要不要到我們學院來任職,是需要我們給他們看看我們學校的風貌的。”
老藝術家們原本就不是很喜歡一下子教這麽多的學生,他們對于學校這邊開出來的優厚條件也不怎麽看重,那就只能好好努力表現了。
在國內搞藝術不容易啊。
國外的藝術體系成熟又有市場,來勢洶洶;國內的藝術市場偏向國畫,奈何青黃不接,而且還有同類院校虎視眈眈,搶教授搶交流會搶畫展還搶學生。
難啊。
考場裏。
幾個教授慢騰騰的來了,各類監視器的鏡頭也轉了個向。
“那我們開始吧——”
董長陽揉揉手腕,坐直了身體。
不知道陳大哥現在是不是在看着我呢?
肯定會看的吧。
董長陽拍拍自己的臉,免得笑出來。
大家都這麽緊張板着張臉,自己卻一想到陳大哥就想要露出笑容,這樣不好。
董長陽難得的生出了幾分想要炫耀的心思。
不知道陳大哥在偷看和知道陳大哥在偷看,這完全是兩回事。
談戀愛的時候,希望在戀人面前表現出自己最好的一面難道有錯麽?
……
周揚和陳海、季明江和季明瑤四個人面面相觑。
咳。
事情是怎麽發展到這個地步的暫且不提,不過大家同在一個地方,要碰上本來就是簡單的事情,更不用說這酒店還是季明江幫忙訂的。
陳海看見季明瑤的時候,就知道她是為了什麽來的。
不過季明瑤好好的從法國飛回來做什麽?
蔣老教人的本事和資歷陳海都是服氣的,以他現在這個年紀,叫他服氣的人可不多。只是蔣老之前就收了季明瑤當徒弟,已經不缺徒弟了,季明瑤怎麽看都是一個好底子,又上進又懂事,蔣老沒少炫耀過。
現在他又看上董長陽了?
國畫的這些老藝術家門想要收個徒弟本來就不容易,這收徒弟和收學生可完全是兩碼事。別看現在走藝術這條路的人多,但其實有靈氣的拔尖的也就那麽幾個。蔣老以前就占了一個,這一次又盯着董長陽來,好歹也給別人一點肉湯喝吧。
想到這裏,陳海看着季明瑤的視線就柔和了下來,好像壓根不知道她是為什麽來的一樣,張口詢問道,“明瑤,你師父不是說感冒了麽?我們都這把年紀了,還是要好好保重自己的身體才好。一些勞心勞力的事情,還是少做的好。”
董長陽才十九歲呢,畫畫的生涯還很長,師父當然要挑年輕一點的。
蔣老比他還要大個五歲呢!
“陳老師不用擔心,師父昨天還出去遛狗了,他爬起樓來比我們年輕人還利索。”季明瑤微笑着回答道,“齊白石老先生才高壽呢,我師父還很年輕,最近都在和我們學着玩微信呢.”
呵呵。
這是不打算放手了?
陳海感覺自己也挺難維持長輩風度了。
季明瑤這個小姑娘年紀不大,但是做事卻挺霸道。
陳海原本只是被好友們拉着來做說客而已,現在被季明瑤這麽一激,反而更加想要讓董長陽當自己好友的徒弟了。
是,他好友的資歷是比不上蔣老。
可他好友人緣廣啊,而且愛好收藏,收藏的古字畫不知凡幾,還怕教不了一個董長陽麽?
“明瑤,這事我們得好好掰扯掰扯……”
季明江和周揚兩個人一個看天花板,一個看地,權當自己是透明人。
文化人的罵戰,還是別摻和的好。
……
這一天也是陳煥之面臨重要選擇的一天。
哪怕知道二哥将自己叫過來沒安好心,陳煥之還是想要給大哥二哥一個機會。
如果他們能夠在最終前顧及一點兄弟之情停手的話,他自然也會既往不咎。而且,早點弄完以後,自己也可以早點去看長陽考試。
說起來,陳煥之對大哥二哥的寬容,還是更加在意自己父母的想法,內心裏的什麽被背叛了之類的傷感什麽的卻是沒有的。
他的心只有這麽大,裝了父母,裝了長陽,還裝了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還有自己的好友們,已經沒有地方再去給和自己并不親的兩位兄弟了。
師父說他是因為心軟才會如此,但陳煥之卻覺得正是因為自己心硬才會發展到這個地步。
要是自己真的心軟的話,其實是有辦法可以阻止兩個哥哥走到這一步的。
哎。
陳煥之無可奈何的嘆了口氣,一步步走向了二哥約的地方。
二哥陳識之自然不會約在家裏,如果他想要的“兄弟相殘”的好戲是在家裏發生的話,有很大的可能就被壓下來,變成“兄弟拌嘴”什麽的。因此,就要選在一個人多嘴雜,想要壓都壓不下去的場所才行。
陳識之也不是沒有考慮過後果。
為了能夠更加逼真一點,他連自己的妻子都沒有告訴。
可是大家也說了,在這個太子和皇子裏鬥争的白熱化的場所,要是陳家能夠因為處理家事而後退,那麽不管是誰上位都不可能來懲罰他們,他們就能夠正大光明的逃脫這個名利場。
類似的舉動有很多。
比如XX家就借口老太君病重,幾個兒子幾乎都請了假在家裏服侍,又比如X家則是主動墜馬傷了身體,現在還在休養。
皇家的事情哪裏有這麽好摻和!
陳識之越想越覺得自己做的都是為了陳家好,他們陳家傳到現在已有三代,名聲也很好,哪怕不用這從龍之功也能夠平平穩穩,何必去賭上全家命運去博一個榮華富貴呢?
既然爹娘都被小弟伴讀的身份給拖累了,那麽就由他來斬斷這個聯系吧!
私心裏,他并不看好沒有母族支持不得陛下寵愛的太子殿下。
陳識之給自己打了打氣,努力讓自己顯得若無其事。
他和陳煥之約的是一家酒樓。
雖然說是酒樓,但其實不是很正經的酒樓。這酒樓裏養了不少出色的歌姬舞姬,聽說還有重金買回來的瘦馬。這酒樓後臺挺硬,又公開說賣藝不賣身,一到夜晚就休息,只有白天的時候營業,看起來和一般的煙花之地不同,因此是當下文人們最愛來的地方。
雖然批了這麽一層皮,但很多時候官場上看的就是這麽一層“皮”。
因此,朝廷這邊對這個地方也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不少官員都喜歡來這裏。
陳煥之也早就知道這個地方。
這個地方,幾個皇子都摻了一腳進來,還有幾個王爺等等,獲利頗豐。
若不是有這麽一個賺錢的地兒,幾個皇子也不敢這麽嚣張。
陳識之故意約的是大堂的位置。
他和陳煥之說的是,坐在大堂裏正大光明的,言官也不會說什麽,倒是偷偷摸摸訂個包廂沒有必要,顯得心虛。
陳煥之如約前來。
“小弟,你過來坐,我記得你以前很愛吃蘿蔔糕是吧,聽說這裏的蘿蔔糕還不錯。”陳識之的容貌雖然不比陳煥之一般叫人驚豔,但也是一個俊俏公子哥兒的長相,看起來也是斯斯文文,是個好哥哥的樣子。
陳煥之慢慢坐了下來,輕聲說道,“二哥想必記岔了,愛吃蘿蔔糕的人不是我,是三表弟。”
他只是不讨厭吃,也不喜歡吃而已。
聽見這話,陳識之的動作僵了僵,很快又反應過來,似乎很是自責,“你看我,我和你還真是疏遠了不少,沒盡到一個當哥哥的責任,竟然連你愛吃什麽都不知道。”
“二哥不用自責,我從小不在家裏住,你不知道也是正常的。”陳煥之笑了笑,“二哥你以前倒是喜歡吃雲片糕,口味随了娘,不知我記錯沒有?”
“沒錯。”陳識之跟着笑了起來,好像之前的尴尬根本不存在,“沒想到你還記得。“
“大哥二哥對我好我知道的,只是一點小事。”陳煥之伸手想要去拿茶壺,陳識之卻搶先将壺拿在了手裏,“你記得我愛吃的東西我卻記錯了你的,是我的錯,我給你倒杯茶算是賠罪。”
陳煥之看了一眼那個壺。
他突然覺得長陽那個時代所編寫的電視劇也不是那麽虛假。
原來真的有這種所謂的“陰陽壺”。
一個壺兩個膽,兩個內膽裏裝的水也有不同。
當時他和長陽兩個人一起看電視的時候,長陽還忍不住吐槽說這個橋段也未免用的太多了,她一看就能猜得到反派是怎麽想的。
只是現在陳煥之自己也成為了這種三流橋段的當事人,心情就有些微妙了。
這裏面的東西當然不可能是毒.藥,大概率是類似五石散之類迷惑心智的東西,不然指望陳煥之做出什麽傷害陳識之的事情來是不可能的。
“二哥。”陳煥之不急着喝茶,然後按住了這個杯子,“二哥覺得我如何?”
“小弟,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就是二哥你覺得,我這個人是個怎麽樣的人呢?”陳煥之又問了一句。
陳識之的臉色有些難看,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哪裏出了問題,總有些心神不寧。小弟突然這麽問他,是不是發現什麽了?
不,不可能的吧,我還什麽都沒有做呢。
“小弟你是文武雙全,風度翩翩,小小年紀已經是戶部侍郎,前途無量,自然是人中龍鳳了。”陳識之直白的誇贊了幾句。
這是真的。
京城裏的人都只知道有陳煥之,根本不知道陳煥之上面還有陳敏之和陳識之。
就算是陳識之自己的朋友或者妻子那邊的親眷,也總是會忍不住問起陳煥之的事情,然後用可惜或者憐憫的眼神看着他。
有這麽一個出色的弟弟,對于任何一個有點自尊心的兄長來說都是難以忍受的事情。
誰能忍受年複一年,日複一日的,所有人都在裏面拿你和弟弟做比較呢?
如果陳煥之出生的更早一點,是他們的哥哥,可能就沒有什麽問題了,可偏偏是弟弟,還是最小的。
陳識之自己都想不起來,自己是從什麽時候開始對這個弟弟起了嫉妒之心的了。
“兄長覺得我什麽都好麽?”
“當然。”陳識之深呼吸了一口氣,“小弟你仕途一帆風順,師父是當世有名的名士,好友皆是京中權貴,又與太子殿下感情深厚。這樣的福氣,常人能占一二就已經難得,小弟你全部都占了,難道還不是什麽都好麽?”
“可我覺得我與兄弟不睦,好友們有難我因為職位的原因很難出手相幫,小時候跟着殿下一起在宮裏讨生活,我從未覺得童年有過什麽美好的事情。仕途看似風光,卻步步危機,一不小心就可能萬劫不複。”陳煥之的語氣十分無奈,“可明明我是這樣的難過,可所有人還覺得我應該是笑的開心的那一個。我不願與人争鬥,我也想要如師父一樣閑雲野鶴,和自己心愛的人浪跡天涯,可這個夢想,也許我一輩子都無法實現。”
說到這裏,陳煥之定定的看向自家二哥,“即使如此,二哥也還覺得我運氣好麽?”
他不知道多羨慕大哥大嫂二哥二嫂能夠琴瑟和鳴,有時候他甚至都寧願自己不要知道長陽的世界有多麽美麗,寧願自己可以如一個純正的古代人一樣活下去。
可是不一樣。
他在長陽那裏看見的國家,一片祥和,人人都吃得飽穿的暖,小孩子甚至實現了義務教育,醫療也大部分都由國家承擔。
人們可以坦率追求自己的夢想,想要做什麽就做什麽,他們可以标新立異,不會被指責只會被尊重。
那是一個多麽美好又叫人向往的地方。
每一次他和長陽一起出去約會逛街的時候,看見那麽多的青年男女能夠恩恩愛愛的手拉着手一起走,當衆親吻,而長陽卻什麽也沒有。
陳煥之每一次,都會覺得對不住長陽。
可他答應了長陽,在長陽不放手之前也絕對不放手。
像大哥二哥,他們家庭美滿,有可愛的兒女,妻子也能時時刻刻在身邊,父母健在,且官職也是清閑沒有什麽危機。
這樣的生活,幾乎是陳煥之一輩子也達不到的。
陳識之停在那裏。
“二哥,你腰間的匕首出來了。”陳煥之說了這麽一句。
陳識之下意識的去摸自己的腰間,根本沒有。
被詐了!
陳識之的目光一下子就冷了下來,他的臉色瞬間紅了起來。
他意識到自己在陳煥之眼裏可能就是一個不入流的戲子,在上面演着早已經被人看穿的劇目。
“你什麽時候知道的?”陳識之詢問道。
“二哥你應該問我,我知道有多久了。”陳煥之微笑着端起陳識之給自己倒的那杯茶,“二哥,我知道這茶水有問題,但是你從來沒有給我倒過茶,所以這一杯我還是會喝的。”
“你!”
陳煥之當着陳識之的面将這杯茶水喝了下去。
“二哥,你和大哥做的事情都停手吧,你們連我都玩不過,怎麽可能贏得了那些老狐貍?他們不過是想要利用你打壓我而已。”陳煥之緩緩搖頭,“如果你們不想要開這個口,我會代替你們和爹娘說。”
“不用!”陳識之直接打斷了陳煥之的話,“不用你假好心,我和大哥自己會解決。”
“解決什麽?”陳煥之笑出了聲,毫不客氣的諷刺了出來,“二哥,你們根本不知道這件事背後到底有多少人插手你就過來了。你身上的匕首是被塗了毒的,不如去找只動物試一試,相信會給你驚喜的。他們不敢毒死我,因為我的晉江閣掌握了他們太多秘密,我一死他們誰也別想安然無恙。但如果是你準備用來刺自己的匕首就不一樣了,你死了,我不一定死,但我一定要被囚禁不少年。”
因為鬥争而誤殺人的,律法是可以從輕判決的。
他是太子殿下的伴讀兼心腹,若是太子連他都不保,那基本上也不能讓手下臣服了。可一旦保住了他,太子殿下就勢必要在某些事情上妥協。
這麽一來,就能同時打壓他和太子殿下。
而且連查都查不出什麽來,因為不會有人相信陳識之是故意自殺就為了來栽贓自己的親弟弟的。
幕後之人用心險惡,如果他們不是太小瞧陳煥之的話。
明知道陳煥之目前明面上的弱點就只有家人,他怎麽可能一點都沒有準備呢?
在兩個哥哥大搖大擺的搬回來的時候,他和師父還有太子殿下就已經商量好了計策。
這兩年的時間,一是了為了麻痹對方,二來也是為了引蛇出洞。
效果挺好的。
起碼他已經掌握了接觸兩個哥哥的那些人家都是什麽人,也知道了幾個皇子的底牌到底都有哪些?
兵法有雲,知己知彼百戰百勝。
陳煥之原本的想法是想要狠狠給兩個哥哥一個教訓的。
比如匕首上雖然塗了毒,但他已經找到了解藥,完全可以讓陳識之在狠狠吃虧的同時又怕了他。
可陳煥之還是心軟了。
他放過了自家二哥。
也許這一下不夠狠,不過陳煥之也沒有想這麽多了。
今天是長陽自主招生考試的日子,他沒有什麽能夠為長陽做的,放過二哥,就當是為長陽積點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