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千歲憂把林詩音送到萬花樓, 又找到了李尋歡,覺得已經大功告成, 就施展輕功回去了。
情愛之事, 總是讓人歡喜讓人心痛。
千歲憂自認為在林詩音和李尋歡的事情上, 其實使不上什麽力氣, 不管後面的事情怎樣,其實跟她都沒有太大關系,她也不需要有什麽心裏負擔。
少女一身男裝回到宅子裏,林朝英還沒睡下。她正在院子中站着,身影孤單。
千歲憂施展輕功才落地,就看見了師父,不由得一愣。
“師父,怎麽還沒歇下?”
林朝英轉頭,看向少女一副俊俏的公子哥模樣, 不由得一笑。
她的這個小徒兒, 倒是個宜男宜女的長相, 女裝清豔,男裝俊俏,怎麽都好看。
林朝英:“我沒有睡意, 便想着等你回來。”
千歲憂哦了一聲,十分輕快地走到師父面前, “師父擔心我,所以不睡覺特地為我等門,師父真好。”
林朝英:“……”
少女下山半年, 跟從前一樣愛撒嬌愛臭美,但也長了不少本事。林朝英對千歲憂沒有什麽不放心的,只是晚上少女帶着林詩音到宅子裏,跟她說要去萬花樓的時候,林朝英确實是愣了一下。
千歲憂将李尋歡要解除婚約的事情給林朝英,林朝英一看上面寫的內容,便氣不打一出來。
林詩音一說起此事,眼淚就往下掉。
到底是個未經過事兒的年輕姑娘,這些年在李園也是被李尋歡當成瓷娃娃一般呵護着,不曾受過半點委屈。
如今李尋歡不僅要與她解除婚約,還說什麽她與龍嘯雲成親之日,他便将李園送給她當嫁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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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朝英自從隐居古墓後,修心養性,已經許久不曾這樣動氣。
看到林詩音的眼淚,心中憤怒的小火苗更是越燒越大。
她本想着是不是親自去找李尋歡的,誰知林詩音一句前輩與我素不相識,怎好再勞動前輩如此為我操心,令林朝英想起林詩音并不知道她這位堂姐的存在。
林家的女兒都怎麽了?
為何總是被辜負?
林朝英多年不動氣,一動氣就是因為這種感情之事。她自己曾被辜負被錯待,擔心自己見到李尋歡之時,難免有失偏頗,說不定反而害了林詩音。因此稍稍冷靜之後,林朝英便同意了由千歲憂帶林詩音去萬花樓找李尋歡之事。
林詩音還是不願意,林朝英就按捺布下心中火氣,冷聲問道:“你不去與李尋歡當面問清楚此事,是打算怎麽辦?他讓你解除婚約你就解除婚約?他讓你嫁給龍嘯雲,你就嫁給龍嘯雲?你自己呢?你是怎麽想的?難道你的父母将你生下來,為的便是讓你這般讓人擺布的麽?”
話說的有點重,林詩音反而不哭了。
半晌之後,林詩音抽着鼻子,啞着聲音跟林朝英說那就勞煩前輩與歲憂妹妹了。
林朝英真是想起林詩音,就是一陣頭疼。
物傷其類。
她看到了林詩音,就仿佛看到了自己,與其說怒其不争,倒不如說她也惱怒自己,為何如此不争氣,拿得起,卻放不下。
林朝英忍不住幽幽嘆了一口氣,腦殼疼。
千歲憂靜立在旁,望着林朝英的雙眸宛若一汪清泉。
千歲憂:“師父心中又不高興了麽?”
林朝英勉強笑了笑, “不是因為你而不高興,別擔心。”
千歲憂:“……”
就算師父不是因為她而不高興,也不好啊。
于是,千歲憂抱着師父的手臂,“今晚好冷啊,師父,今晚歲憂替你暖被窩好不好 ?”
林朝英聞言,好氣又好笑:“你從小就睡在寒玉床上,體溫比常人都要低一些。到底是誰替誰暖被窩?”
千歲憂嘻嘻一笑,“那就師父替歲憂暖被窩,好不好啊?”
千歲憂拉着師父回了房間,換下了一身男裝。她身穿着白色的中衣,一頭長發披在身後,就跳上了林朝英的床,要往師父的被窩裏鑽。
林朝英被她折騰得沒脾氣,往外讓了讓,讓少女躺了上來。
人已經躺下,可依然沒有睡意。
千歲憂轉頭,“師父。”
林朝英閉着眼睛,無情地掐滅千歲憂想要聊天的念頭,“閉嘴,睡覺。”
千歲憂偏不,她翻了個身,趴在床上,望着林朝英,“明明師父也不想睡。”
林朝英無奈,只好張開眼睛,很是無奈地說道,“你想說什麽。”
千歲憂:“師父打算什麽時候讓詩音姐姐知道你的身份啊?”
林朝英默了默,“我還沒想好。”
一則是林詩音根本不知道她有個堂姐的事情;二則是這些年來她從未替林詩音做過什麽,如今忽然冒出來,以堂姐自居插手林詩音的事情,好像過于突兀;三則是這些年來林詩音與李尋歡一同長大,表兄妹二人相處融洽,也是兩情相悅……人的心中都有親疏遠近,林朝英感謝當年伯父的收留之恩,所以心中也還記得林詩音這個小堂妹,可林詩音不一樣。
千歲憂問道:“師父怕詩音姐姐不認你嗎?”
林朝英靜默了好一會兒,随即說道:“歲憂,換了是你,你認不認?”
千歲憂:“為什麽不認啊?師父這麽好,古墓派雖然就只有幾個人,可是最近在江湖也挺出名了,要罩詩音姐姐一點問題都沒有的!如果我是詩音姐姐,我肯定會認的。”
林朝英有些懷疑地看向千歲憂:“是嗎?”
“當然是!”
千歲憂點頭,掰着手指跟師父說林詩音認了堂姐之後的好處。
其一李尋歡敢随便解除婚約,是因為林詩音只身一人在李園,沒有長輩為她做主;其二李尋歡說如果林詩音與龍嘯雲有情人終成眷屬,就将李園送給林詩音當嫁妝,是因為林詩音無依無靠,沒有了李尋歡,她一個嬌貴的年輕姑娘都不知道該怎麽辦,李尋歡算好了在林詩音悲痛欲絕、救助無門的時候,龍嘯雲會出現。
千歲憂分析得頭頭是道,“詩音姐姐不像師父,她從小就沒吃過苦,什麽事情都有人為她打點好了。忽然之間無所依仗,如果她不嫁給龍嘯雲,那該要怎麽辦。”
林朝英:“伯母當初帶着林詩音回了娘家,令她衣食無憂,也不知是對是錯。”
她的小堂妹,心中的主心骨就是表哥,沒有了表哥,林詩音就不知道該要如何自處。
千歲憂聽了師父的話,卻笑了起來,“師父別想太多了,詩音姐姐的母親既然将她帶回了李園,自然便是覺得那是對她最好的安排。師父雖然與詩音姐姐算是有血緣關系的姐妹,到底還是隔了一層。既然她的母親認為那是對女兒最好的安排,師父也不便插手。更別說那時師父還為了不拖累她們,自行留書出走。”
“若我面臨當日師父那樣的事情,我說不定就不會離開,我怕颠沛流離,更怕吃苦,我說不定會抱着伯母的大腿,說求求伯母帶我一起——”
少女話還沒說完,就被人捏住了鼻尖。
千歲憂話一頓,捂着鼻子,委屈喊疼。
林朝英沒好氣地橫了她一眼,“你再胡言亂語?”
還不等千歲憂說話,林朝英就翻了個身,背對着少女,“行了,師父知道你的心意。詩音今日這般,與我其實也無甚關系,我也沒有什麽對不住她的地方。我不過是一時感慨而已,你哪來那麽多話?”
千歲憂看着師父的後背,默默地把被子蓋好,然後輕聲問道:“那師父,你到底什麽時候跟詩音姐姐相認啊?”
林朝英:“看情況吧。”
千歲憂:“……”
這個回答,跟沒回答有何區別啊?
可是師父已經不理她了,千歲憂只好郁悶地閉上了眼睛。
第二天是個晴天,千歲憂自從下山後,就沒有蹭過師父的床睡。
昨晚蹭了師父的床,睡得十分香甜,外面冬日的暖陽早已灑遍大地,她還在師父的床上睡得很香。
霜姨和林朝英都由着她,沒去打擾她睡覺。
上官雪兒一大早就起來了,想找千歲憂八卦,發現千歲憂沒在自己的房裏,就坐在千歲憂的房門口曬太陽。
林朝英路過,見到上官雪兒,精致的眉毛微挑,“你在等歲憂?”
上官雪兒見到自己仰慕的林前輩,趕緊站了起來,“是的,林前輩。”
林朝英看着上官雪兒的模樣,想起來當初在大智分舵的時候,這個小姑娘說想要拜她為師。林朝英雖然将木婉清收為徒弟,但其實她對收徒這樣的事情并不熱衷。
一個千歲憂活潑調皮就夠她折騰的了,好不容易少女長大了,不用她太操心,如今實在不想再為上官雪兒這樣的小姑娘操心。
林朝英想了想,跟上官雪兒說:“你跟我來。”
上官雪兒有些受寵若驚,跟着林朝英一起走。
林朝英找上官雪兒說話,不是為了收徒,而是為了跟小姑娘說清楚,她無意再收徒了,而且上官雪兒身世複雜,跟古墓派也不是同一路的。
上官雪兒聽了,很着急,“我身世複雜,可是我家人都死光了。只剩下我一個人的話,就無所謂複雜不複雜了啊,前輩,你真的不能考慮一下我嗎?”
林朝英沉吟了半晌,笑着與她說道:“其實你的事情,歲憂都跟我說了,但我精力有限,恐怕對你也不好。”
上官雪兒:“沒關系的啊,前輩。其實你讓我當古墓派的挂名弟子,就可以了。”
林朝英默了默,看向上官雪兒。
小姑娘的目光殷切,林朝英不由得嘆了一口氣,“那就随你吧。”
上官雪兒聞言,歡呼了起來。
而剛起床穿好衣服的千歲憂站在廊道上,看着前方的林朝英和上官雪兒,嘴角不由得揚起一個笑容。
其實師父的內心,真的是一個善良又溫柔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