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貓尾巴不只是用來賣萌的
夢虛世界的山川走勢,有些與人間幾乎如出一轍,有些卻千差萬別。
錦官城一帶與蜀中成都府路的情況乍一看七成相近,但是此處的植株與動物必然千奇百怪,更不會以峨眉山、岷江等來稱呼山林大河。
“這條河叫三目河,這座山叫封九山。”
柏長青看了言不周畫的簡易地圖版本,他拿出一只小盒子,輕輕按下便在牆上投影出一幅動态影像高清地圖,先指向了大河:“這兩處地名都大有來歷,前者是為了紀念清源妙道真君,據聞千萬年前此河是他的道場。得益于真君之威鎮壓四方,錦官城才漸漸太平建成,形成了一種妖魔鬼怪人和睦相處的格局。
後來,真君悟道于天地間,鮮少再回夢虛之界,錦官城卻越來越興盛發展至今。”
言不周微微颔首,清源妙道真君在人間有一個更為熟知的名字,二郎神楊戬。
民間傳說二郎神的道場在蜀中岷江灌江口。傳說難辨真假,但并非完全空穴來風。
古蜀崇目,僅從‘蜀’字本身便可知一二。
古蜀之地,人們認為眼睛有着非同尋常的神秘力量,能從成都府附近出土的器物發現如此特征。比如在祭祀大典上佩戴的青銅面具、權杖等物,其上眼球凸出到了絕不容忽視的地步。
衆所周知,二郎神比起一般人的長相多了一只天眼,那可能就是他與古蜀之地密切相關的原因所在。
展昭聽過都江堰邊上的二王宮,一為紀念李冰父子,二為供奉二郎神真君。對照來看,三目河的來歷好理解,封九山又因何命名?
“柏掌櫃,那麽說封九山也是為了紀念誰嗎?”
“不,封九山不一樣。它是一個诨名,得名比三目河更早。封,堆土植樹為界;九,為數之極也。
封九,封住的很可能是非常恐怖的東西。也有傳說,當年真君選擇三目河為道場,是為了二次鎮壓封九山裏的東西。”
柏長青一邊說一邊搖頭,光幕地圖上并沒有老鼠洞的影像,那裏是一片黑色霧氣。
“兩位請看那圈黑色霧,以它為界限,錦官城的妖怪極少更進一步深入山林。雖然幾百年來也沒聽到巨妖出世的傳說,可我們都不喜接觸黑霧的感覺,只要靠近黑霧動動腦子就頭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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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說來,夢魔鼠藏身于封霧林,那就一點不奇怪錦官城內沒有聽說過它的行蹤。
夢虛世界絕大多數的妖魔鬼怪都以冥思修煉,這裏就是一個敢想則敢得的世界,卻都遵守凡事不過線,以免遭來天罰或橫禍。
言不周推測夢魔鼠鑽了規則的空子。它反其道而行,自己不冥思,而選擇吞噬普通人的妄念。追根溯源,兩者都近似以欲求而生出力量。
“正因可以坐享其成地吞噬他人之念,夢魔鼠也不似大多妖怪厭惡會壓制妖力的黑霧,反而把最危險的地方過成了最安全的地方。”
“話雖如此,但總該有個度吧?既然封九山有着壓制力量的黑霧,那麽能夢魔鼠修煉到一定的程度,比如說它要晉級為夢魔貍時,也該出現一些異象天罰。”
展昭覺得鼠精選了禁忌的修行方式,總不可能一點懲罰都不受,不然就是它找到了規避的好方法。
奇風喜歡管管閑事,聽聞柏長青調查封霧林,它也來湊熱鬧出出主意。“我給你們提供一個思路。豆腐王見着洞裏有成群上百的老鼠,但是變成人形的連帶那個半鼠半貍怪,一共只有三個,對不對?”
史健不太确定地點頭,他只在被關押入洞時見過一會群鼠爬行,接下來就被關在小黑屋裏,每天定時有一個化形的鼠精來送吃食。
“被關進去那一天,我是只見着三個化形的鼠精,而後來給我送飯的都是同一個鼠精,但也不好确定就沒其他化形的。”
夢虛世界很奇特,不知起因為何,反正只有會化成人形的妖魔鬼怪才算入了修煉一道,尚未化形的仍舊算妖獸、異植。
前者之間少有相互獵殺,但對于後者就和對食材的态度相差無幾。
“我估摸着有一種可能,夢魔鼠把弄來的妖力存在那些沒化形的老鼠身上,就和喂肥儲備糧差不多先圈養着,等它餓了就殺幾只同類補補。”
奇風并不認為夢魔鼠會不忍心同類相食,那只老鼠精需要從鼠進化為貍,搞不好正是常規操作的一環。
奇風依此繼續推側,“你們想想,這樣一來,夢魔鼠把吞噬的妖力分散了,就是鑽了天道的孔子。
然而,妖力易分,妖識難解。除了某些天賦血脈的妖怪,七或九是兩道極限了,夢魔鼠控制一群烏合之鼠不難,但對于化形的鼠精,以最多也不會超出三只了。“越聽這種施術方式,越是覺得它有些耳熟。
言不周與展昭清楚記得水銀怪白澒的分/身術,當年白澒是以水銀入人體控制了一衆道士聯手攻擊。
白澒的來歷與青銅帶勾有關,帶勾又與蜀中古墓有關。
因此,夢魔鼠與白澒會相似的法術,正說明它們之間有所關聯,說不定都是墓中學的一二。
具體的情況,有待入洞一探揭開謎底,并且是宜早不宜遲。
礙于判夢在人間的妖力被限,還有務必保證展昭的健康不受影響,連續入夢最多只能三夜,每次各一個時辰。
按照外面一日夢裏一月換算,兩人每次進入夢虛世界只能呆兩天半,下回再來則是二十七八天之後。
眼下已經過了半天,稍作休整,黎明之行最好能一舉端了夢魔鼠。它可能仍處于養傷期,這是一個不錯的趁它病要它命的時機。
凡是知曉此事者,都想要一同去除夢魔鼠,但最終只有一只烏龜精引路,帶着言不周與展昭進入封九山。
妖怪們受限于黑霧的壓制有心無力,而史健從未習武受不住連夜急行入山穿林。
與其勉強通往成為拖累,他們倒不如都誠心祈願,希望除鼠之行旗開得勝就好。在夢虛世界,虔誠祈禱說不定真管用。
不過,言不周與展昭并非兩手空空地入林。
兩人掏空了儲物袋裏的的零食小吃,放入了好些個據說一擊必中的殺鼠必備法器,這是一路順暢地抵達了老鼠洞口。
更加準确的說,是找到了了夢魔鼠占用的一處大型古墓。
入林後,言不周比對着曾經臨摹的墓室壁畫機關圖。壁畫記錄了三個出入口,留下壁畫的人标注出了生、死、傷三字。
後來由公孫策考證分析,三字對應三門。一般情況下,生門進生門出就能毫發無損。
兩人将古墓機關圖與封九山地圖對照起來,可惜并沒有找到生門的古墓入口。
“夢裏夢外總有不同。普通人不通法術,他們當然希望出入最一帆風順的生門。妖怪的本事與凡人不同,所以造墓者不留生門,應該也能從景門之類的地方出入。”
雖然展昭如此推測,但對兩個不精通五行八卦的人來說,想要在剩餘一天半之內找到中平之門很難。
所剩不多的時間裏,兩人急速走着山路,眼瞅白熊毛手串顏色逐漸變黑,卻先遇到了古墓機關陣有記載的傷門。
傷門入口,與機關陣壁畫記載相同,山洞岩壁上刻着不少眼睛。
言不周認真搜查一遍,雖然此處不見老鼠出沒過的痕跡,可是對比史健的記憶,從傷門進入古墓,正走在老鼠巢穴的東南方向,那會是殺鼠的最佳路線。
假定壁畫機關圖能夠完全套用在眼前的大墓上,兩人可以按圖所示避開所有機關,順利找到一條小道直取夢魔鼠所在的石窟。
試,不試?
兩人一致認為應該一闖。
老鼠們不曾出入傷門,應該是它們知道機關陣法的危險性。
兩人卻是有機關圖在手,這圖總共标了生死傷三條路。他們沒找到生門,如果不試傷門之路,難不成要傻傻去嘗試死門之路。
照圖示按下一串石雕眼睛開門,兩人就踏入了點着長明燈的甬道。
誰也不敢大意,小心謹慎地步步為營走着,繞過一個又一個坑。
許是過了一兩個時辰,都是背後微濕地走出傷門所在機關陣,這才敢長舒一口氣相視而笑。
同時,也因為機關陣圖描述地分毫不差,兩人心中疑惑更深。
言不周向展昭搖搖頭,當下并非深究的好時候,吱吱聲已經極快地由遠及近響起。
下一刻,從石洞門半開的縫隙間,湧出了幾只尖牙利齒的黑老鼠。
微光之中,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老鼠從幾只到一群,緊接着鼠潮洶湧而至。
很快将半開的石門沖開了一大半。
只見無數密密麻麻的豆大油綠色眼睛集聚在一起,它們全部亮出了門牙,發出咔哧咔哧的聲音。這是亟待找到磨牙的人骨,一哄而上捕殺兩個外來的人類。
無需多說一句,言不周握住了展昭的手。
明明才練習了幾次,她卻已經熟練無比地将虛鏡之力渡給了他,這就抛出數十顆據說很好用的殺鼠球。
展昭試将手中的金光照亮那些殺鼠球,球體忽而爆裂開。
球中飄出一股淡雅的怡人香氣,這些來勢洶洶的老鼠們聞到後,瞬間都口吐白沫當場死亡。
“吱吱——”
後方的老鼠們見狀是慌亂地匆匆轉身反向而逃,可沒有逃過第二波殺鼠利針氣。
這回兩人聯手試了奇風給的暴雨梨花針,注入虛鏡之力朝前方輕輕一投,它會鎖定老鼠竄逃的方位而去。
停留在鼠群最密集處爆開,無數光針飛濺而出,老鼠沾之光亮既死。
一時間,老鼠的慘叫聲不絕于耳。
“這還真是很好用的捕鼠利器。”
言不周沒想到夢虛世界的貨品一點都不虛假宣傳,效果是一口一個準。
“啊——”
石門後終是傳來怒極攻心地叫罵聲,“大膽狂徒居然敢闖入我的洞府,殺我一衆手下。如非我被那兩個人類算計,一個以巫血傷我,一個以願力毀陣,我豈容你們兩只貓妖猖狂。”
話語落下,一只魁梧的半鼠半貍怪沖了出來。
它額頭上的傷口似是剛剛再度裂開,這會流了半臉黑紅的血,搞得洞內頃刻間異常腥臭。
“你先殺呂家母子,後又把史健吸入山洞,想要煉化他食用。本來還想以夢境引誘花慶偷取考題适用他的貪念,卻意外碰上了非比尋常的血跡。在你傷重之際,史健無意破洞而出。”
言不周言簡意赅地描述了夢魔鼠的幾次作案,“能做這些,是因為你先被一刺青師招靈,才得以有契機入凡間。我沒找錯老鼠吧?”
夢魔鼠瞪着一雙沾血的油綠眼睛,惡狠狠地說到,“你沒找錯。今天你們是送上門來的補品。呵呵,知道我需……“沒給夢魔鼠留一會放狠話的臺詞時間。
展昭只感到手上再被渡了一層虛鏡之力,他迅速取出弩/箭,瞄準夢魔鼠眉間就是一箭。
電光石火間,纏繞着虛鏡之力的利箭,對穿了夢魔鼠腦袋。
‘咚!’只聽一聲倒地身響起,夢魔鼠就死不瞑目地徹底魂飛魄散了。
殺敵時別說太多廢話。
這是一句自古不變的江湖至理。
言不周也想知道夢魔鼠怎麽修煉的,怎麽會與白澒一樣練習相似的法術,這個墓地究竟為何而造?
不過,她始終記得此行最主要目的,遲則生變,手串僅有一點點就徹底變黑。當下與夢魔鼠狹路相逢,此時不殺,難道還等下一回二十七八天之後?
“先撒淨化粉吧。抓緊時間,再去它的石窟裏找找,這貨有沒有留下修煉手記之類的。”
言不周說着已經撒出一大把淨化粉,把地上的老鼠屍體都給消融了。屍體消融之時,明顯能覺得洞內的氣息潔淨起來。
展昭也不耽誤,一前一後,兩人配合默契地完成了一路淨化。
這就來到了夢魔鼠居住的主石窟,門半開着,顯然剛剛夢魔鼠憤怒沖出時沒有關好。
展昭先行一步推開了門,言不周慢了兩步也跟着走了進去。
兩人放眼看去,石窟裏沒有書籍與筆記,更不談書桌書架。最顯眼的,莫過于三面牆上挂了不少人骨裝飾。一幅幅人骨架子應該是夢魔鼠的戰利品,總有二十一具被懸挂着。
“它吃得可真不少。”言不周剛說了這一句,就覺尾巴處隐隐發痛。
回頭一看,貓尾巴不知何時掃到了大門上。
顯然,它剛剛觸動某一個機關,整個大門瞬間燃燒起了油綠色的火光。綠火沒有半點溫度,卻即刻點燃貓尾巴。
鲛人紗裙水火不侵,這股悄然突生的邪火沒能碰到言不周。
這條仿造的尾巴則不同,盡管是假的,此時也以假亂真地讓人遲幾拍地感到了疼。
“阿言!”展昭想也不想,伸手握住了貓尾巴。
尋常衣衫着火,還能用腳踩幾下滅掉,他又怎麽可能去踩言不周的貓尾巴,第一反應只能先用手湮滅綠火。
言不周還沒來得及去想尾巴果然不受身體控制,她足夠小心卻敗在了一條毛絨絨尾巴上。這是眼疾手快地給展昭渡了一層虛鏡之力,才沒上演一出傻貓手心被灼傷。
“展昭,你是真傻了!難道覺得空手接白刃不夠刺激,這要空手滅邪火才夠英勇?!”
“我……”展昭擡眸則見言不周板着臉。
這都被連名帶姓地叫了,展昭迅速擡手揮了揮,以示安然無恙。
“我相信你一定能及時反應過來。果然,你沒有讓我手受傷。阿言,別生氣,我怎麽能看你的尾巴被燒掉。”
言不周努力穩住情緒,心意她都懂,但展昭為了一條假的貓尾巴,真的傷到了身體,難道她會好受。
“第一,這是假尾巴。第二,這套衣服可保身體水火不入。所以,遇到這種情況,你以後別再犯傻了。”
展昭笑着重重點頭,現在他是願意應承,但事到臨頭的情況卻不好說。
“你啊……”言不周一眼便知展昭無法給出肯定保證。
她能做什麽?只能揉了揉展昭的毛絨絨貓耳朵,“有人看着是乖貓,其實并不聽話。一只貓耳朵進,一只貓耳朵出。你說對不對?”
這會無法不吐槽判夢。它為何要給一人裝假貓耳,一人裝假貓尾。
明知貓尾不受貓的控制,人又如何好好控制它。還不如兩人都弄一對貓耳省事。
再說門上綠火,這一會已經蔓延到整個房間,已經開始燒起了牆上骨架。
不等想要怎麽完全滅火,兩人上的手串徹底變黑。
只一瞬,兩人已經睜眼,躺在了荒府的床上。映入眼簾,是判夢的白熊大腦袋。
判夢見兩人回神,那是一連串問題砸了下來,“怎麽樣?你們把夢魔鼠殺死了嗎?看你們都換了新衣服,是不是遇到大方的妖怪了?還有、還有,貓耳朵、貓尾巴的使用感覺怎麽樣?
都說貓喜歡玩尾巴,我怕你們無聊,特地給言老大變的。你們看熊尾巴短,我也不知道長尾巴是什麽感覺。言老大,你喜歡貓尾巴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