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雖然室友們再三保證的确是親眼所見， 林小清也特意去表白牆公衆號去看了那些妹子們心碎的表白， 但她還是不敢相信。
能信嗎？
那麽好的一個人， 還是個富二代——不管在學校這個圈子，還是富二代們的那個圈子，他顯然都非常受歡迎——這樣的人， 能喜歡她？
不能。
她沒法信。
下午一起出去吃飯的時候，林小清揣了滿心忐忑， 到最後也沒能問出口。
這萬一要是假的， 問出來就顯得太自作多情了。
晚上回到寝室， 她拿着電話到陽臺給母親打電話。
這電話大概是一周一個，間隔太短母親會嫌煩， 間隔太長又會覺得她不夠戀家。
聽筒裏響了十多聲，電話快要自動挂斷的時候，終于通了。
“媽媽。”林小清喚了一聲。
“恩。”那邊傳來嘩啦嘩啦的翻紙聲，母親的聲音有些疲憊， “吃飯了嗎？”
“吃了，”林小清連忙說，“你和爸爸呢？吃了嗎？”
“我還忙着，你爸我也沒空管他。”
翻紙聲音之後又是一片噼裏啪啦敲鍵盤的聲音， 母親的話音停頓很久。
林小清握着電話望向樓下， 闌珊光影交叉出一番幻夢似的夜景，寒涼冬風吹得她臉頰發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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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總是非常忙碌。
她不是不愛女兒， 也不是不顧家。
她只是……真的非常忙碌。
半晌，母親終于開口：“錢還夠花嗎？”
“夠。”林小清忙說， “很足夠，您上周才給我打了一萬……”
“哦，”母親似是想了想，随後笑道，“對，我忘了。你有需要就講，花錢不用省，想買什麽買什麽。”
林小清答應：“好。”
片刻的沉默，母親又問：“最近學習怎麽樣？有沒有堅持練琴？”
“有。”林小清說，“都挺好的，您放心。”
“恩，那就好。”
又是沉默。
林小清擡頭看了看空蕩蕩的天空，估摸了一下時間，覺得差不多該挂電話了。
正要開口，母親忽然問：“最近有沒有受欺負？”
林小清想起前幾日的事情。
不知道為什麽，本來當時被人箍着脖子的時候她都沒覺得有什麽，這會兒母親一問，她卻覺得十分委屈，差點兒就哭出來。
“沒有，我挺好的。”林小清笑了笑，“我都上大學了，大家素質都很高，沒有人欺負我的。”
“那就行。”母親也是結束語的口吻，“反正有事兒就給我打電話吧，平時別委屈自己。”
“好，媽媽晚安。”林小清說。
“恩。”
那邊說完就挂掉了電話。
林小清收起手機，望着外面發了會兒愣，挪回視線的時候，她驀地看見了一個人影。
——孟清禾。
他就站在寝室樓下不遠的地方，手裏拿着一盒牛奶，盒子外面冒着微弱的熱氣。
林小清目光落下去時，他也正好望着她。
兩人對視之際，林小清的心跳飚到一個極快的速度。
……媽呀！這是什麽狗血緣分！
偷看被發現，孟清禾咬着吸管的牙齒松開，十分自然地對林小清笑了笑。
這其實不算偶然，只是他每天晚上去超市買牛奶的時候都會經過她們宿舍樓下，然後他就每天站在這兒，望個幾分鐘。
只是即便這樣，遇上的概率也太小了。以前就從來沒遇到過。
好在他們果然是很有緣分的。
也是，憑他的眼光，要是不夠有緣分，怎麽能這麽喜歡呢？
今天晚上，他是親眼看着林小清走到外面的陽臺，看見她拿着電話發呆。
漠然又孤清的模樣。
很少能看見這樣的她。
距離感甚至比平日裏更甚。
孟清禾站在這兒半天，牛奶沒喝多少，心情卻一點一點沉了下去。
他忽然想，平時自己和她聊天的時候，她也是這樣一副沒什麽表情的樣子麽？
然而待到她挂了電話，發現站在這裏的自己之後，她的表情就肉眼可見地生動了起來。
孟清禾幾乎是立刻就确定了，她對自己是有好感的。
他不敢認為她喜歡自己，但至少，這發現給了他一點兒信心，讓他不至于在渺無邊際的心海中飄搖沉浮。
孟清禾望着她，摸出手機撥了她的號碼。
陽臺上的林小清明顯愣了愣，然後立刻接了電話。
“下來。”孟清禾說。
“恩？”林小清扒着欄杆看他，呆呆道，“哦。”
望見她的身影消失，孟清禾當即轉身跑到旁邊的小超市裏買了一盒一模一樣的熱牛奶，走出超市，正看見她向自己小跑過來。
“怎麽了？”林小清氣喘籲籲地問。
“喝牛奶。”孟清禾把手裏牛奶遞給她，“晚上喝熱牛奶有助于睡眠，有這個習慣嗎？”
“以前沒有。”林小清接過牛奶，道了聲謝，笑着說，“以後有了。”
孟清禾手指頓了一下，被她這句“以後有了”撩得潰不成軍。
幾乎立刻就想表白。
還好他忍功厲害，生生将那股沖動壓了下去。
林小清接過牛奶，也沒像以前那樣客氣地給他轉賬，只是拉了拉領口，問：“學長要轉轉嗎？”
難得聽見她主動提出這種要求，孟清禾立刻答應：“轉。”
林小清抿着唇，低頭插好吸管，咬着喝了一小口。
提出要轉轉的建議，也是她一時沖動。
先前在樓上看見他的時候，她就很想和他談談。
中午何思蕾她們說的那些話在她腦海裏揮之不去，晚飯的時候本來想問問他，但是卻沒勇氣開口。
到了這個時間，她的勇氣突然上來了。
人一到深夜，理智的那一面好像就常常壓不過感性的那一面。
兩個人一人一盒熱牛奶，緩緩地在路上踱步，誰也沒有先開口。
林小清絞盡腦汁地想着應該如何組織語言。
總不能直接問“你那天為什麽親我”吧？
直走到拐角處，林小清才開口：“學……”
“你……”
孟清禾和她同時出聲。
兩人對視須臾，都笑了起來。
笑完，林小清道：“學長你先說。”
孟清禾也不推辭，直截了當地問：“剛剛在和誰打電話？怎麽看起來那麽落寞？”
“和我媽。”林小清側首看他，驚訝道，“我看起來是那樣的嗎？”
“恩，怪……”
孟清禾本來想說怪可憐的，但是又想起之前自己對“可憐” 這個詞作了非正常解釋，只好将這個詞吞下，轉而道：“你媽罵你了？”
“沒有啊。”林小清說，“雖然她平時是比較雷厲風行，但是晚上一般還是挺溫和的。”
雷厲風行的母親。
孟清禾撇了林小清一眼。
——怪不得她看起來這麽乖。
可既然是母親，而且她還說母親晚上很溫和，為什麽她剛剛還是那樣的表情呢？
正常女兒給母親打電話的時候會是那樣嗎？
孟清禾很想問問她和母親是不是關系不好，但現在他沒有任何立場探究人家的家裏事，猶豫片刻還是只好忍了。
“你剛剛想問我什麽？”他轉移話題。
林小清低頭，牙齒碾着吸管。
她本來醞釀了一路的勇氣，剛剛一打岔，那些勇氣就像戳破的氣球似的，砰的一下癟成一攤沒骨頭的皮。
孟清禾沒等到答案，也并不催她。
因為他現在腦子裏也亂得不行。
超級想表白。
暗戀就是這樣，但凡抓住一點兒希望，就覺得世界突然從黑暗變得天光大亮，給人以無窮無盡的力量——
和辦蠢事兒的沖動。
萬萬沒想到，他這裏正拼命壓抑呢，那邊安靜許久的林小清陡然問出一句：“學長有喜歡的人嗎？”
啪——
孟清禾的理智全滅了。
“有。”他想也沒想地說，“有個喜歡得不行的姑娘。”
林小清腦袋轉向另外一邊，目光茫茫然無處所依，問出那句話幾乎是動作先于思想，嘴巴沒經過頭腦的允許擅自行動。
然後就聽見了孟清禾的回答。
她的緊張瞬間到達頂峰。
不能再問下去了。
她想。
萬一他喜歡的不是自己呢？那她該怎麽辦？
萬一他喜歡的就是自己，那又該怎麽辦？
她很害怕自己喜歡的人不喜歡自己，卻也害怕他喜歡自己。
她是個小聾子，耳朵背，反應也很遲鈍，怎麽能配得上他呢？
那麽多人喜歡他……
就算在一起，他們也不會長久的。
林小清覺得自己沒有辦法忍受得到的東西又失去。
因為她的東西本來就不多，失去什麽都太難受了。
她寧願從來沒有擁有。
可是如果他開口說他真的喜歡自己，她大概會忍不住的。
會忍不住想要和他在一起。
想天天在一起。
想在每一個孤苦無援的時候都能夠理直氣壯地想他，找他，依靠他。
可那樣不好。
怎麽能有這種想法呢？
怎麽能……有這樣軟弱的想法呢？
“怎麽不繼續問了？”
見她不說話，孟清禾只好主動出擊。
他現在已經半分理智都沒有了，今晚上要是不說出來他得憋死。
林小清依然沒說話，但她的耳朵已經開始發熱。
胸腔裏跳動震得她的耳朵快聽不清聲音了。
孟清禾深吸一口氣，突然猛地捏住她手腕。
林小清本來就心不在焉，被他這麽一捏，吓得牛奶盒子都掉在了地上。
孟清禾看着她震驚的表情，心裏莫名有些使壞的念頭。
他手指緩緩向下，在她手心裏勾了勾，随後大掌展開，将她的手牢牢握住。
林小清本來下意識想蹲下去撿牛奶，感受到相貼的掌心，她蹲到一半的動作頓時凝住了。
孟清禾迅速彎腰撿起牛奶盒，保持着躬身的姿勢看着她的眼睛，溫聲說：“一會兒給你買新的。”
頓了頓，他又說，“以後每天都給你買，早上晚上都給你買。”
林小清滿臉呆滞，呼吸都快停了。
孟清禾揚手将兩盒牛奶抛進旁邊的垃圾桶，然後捏了捏她的臉，笑道：“出氣，我又沒親你，一會兒你要是憋死了，我豈不是很虧？”
林小清咽了口唾沫，垂下頭，小心而緩慢地呼吸。
孟清禾無奈地嘆了口氣，直起身拉着她往前走。
他一路都沒說話，氣勢還有些吓人，林小清一度以為他生氣了。
結果這人将她拉到某棟樓的拐角處，按着她的肩将她抵在牆上時，嘴角居然是笑着的。
“是你先開口問的。”孟清禾目光灼灼地盯着她，“我本來打算再緩緩，但是既然你問我，我就得回答你。”
他笑容近乎妖孽，眼尾勾着，一字一頓地徐徐道：“畢竟我這麽喜歡你。”
林小清猛地向後仰了一下，腦袋差點兒撞上牆，被孟清禾眼疾手快地扣住後腦勺。
“你跑不了。”孟清禾笑着說，握着她手的手指微微用力，“是你先問的，既然你問了，那你就得負責。
“你休想逃跑。”
林小清喉嚨梗了梗，局促地偏過頭，不敢直視他目光。
孟清禾順勢湊到她耳邊，沉聲說：“你也喜歡我。”
！
林小清的心跳空了一拍。
“可能沒我喜歡你這麽喜歡，但是夠了。”孟清禾說，“我不在意，哪怕你有一點兒喜歡就行。”
他的話說得如此卑微，林小清心裏感覺很難受，鼻子酸痛得不行。
她何德何能呢？
怎麽值得他……說這樣的話……
“我也不逼你現在就答應我，你有很多時間，可以慢慢考慮。”孟清禾說，“但是我保證，不會有人比我更好了。”
本來還想哭，聽見他這句話，林小清又有點兒想笑。
孟清禾：“我今天只是表個白，以便我以後光明正大地追你。”
……
良久的寂靜。
“追”這個詞放在孟清禾的身上，實在是太不搭了。
他如此高傲清冷的一個人，怎麽能和這個詞放在一起呢？
原本該是別人把所有好的東西都拿過來放在他面前才對……
林小清喉嚨堵得不行，好半天才緩過來，輕聲說：“我、我一定會好好考慮的……今天先回去吧……”
說着她就想要往旁邊逃。
孟清禾覺得自己不能逼得太緊，手上也松了松。
林小清感覺到他的松動，悄悄舒了口氣，身子已經探出去大半，總算脫離他的籠罩。
然而沒了孟清禾的遮擋，對面路燈的燈光就灑了過來，照亮她側着的臉。
孟清禾看見她紅得滴血的耳垂，以及泛着淺粉色的脖子——
全身熱血都沖上了腦子。
他手指一緊，重新拉住她。
“抱歉，我有點兒急，還是想今天晚上就問問。”
孟清禾聲音微微發啞，氣息也不太穩定。
沉默好長一段時間，他俯下身，唇湊得很近，幾乎能挨到她的耳廓，說話的聲音聽起來像是敲在她心上——
“我想問問你……你現在……缺男朋友嗎？”
停頓片刻，他輕聲笑道：“嗓門兒特大的那種。”
林小清眼眶有些發熱。
孟清禾等了一會兒，見她不說話，便勾唇笑笑，柔聲說：“沒事，不缺的話，我再等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