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八度風雪

第14章

程寒舟的眼睛裏閃過一絲躲閃，才認真地轉過身，對江朗道:“小朗，如果你是開玩笑的，剛剛那些話我可以當做沒看見，如果你是認真的——”

話音戛然而止。

“如果我是認真的呢？”江朗立刻追問道。

程寒舟一言不發的看向窗外，他不敢允諾，強大如他，也怕自己愛的人受到傷害，尤其是因為自己。

江朗把程寒舟的情緒看得清清楚楚，他站在原地，一雙濕潤的眼睛認真地盯着程寒舟，沒有挪動，少年的身軀微微顫抖。

“如果我是認真的呢？”

程寒舟沒有說話，江朗幾乎是哭着咬緊了牙關，站直了身體，聲音細如發絲。

“抱我。”

內心深處的桎梏被短短兩個字打破，在江朗望向程寒舟的那一刻，眼睛裏有滔天的洪水奔流而下，沖垮了那人心裏最後的栅欄。

程寒舟踉踉跄跄地轉過身，卻被凳子拌了一下，他失控地向前倒去，穩穩當當落進了江朗的懷間。

“程哥，你這算答應了嗎？”

江朗濕潤的眼睛裏吐露出一絲笑意，直深入程寒舟唇齒之間讓他無法拒絕。

“嗯。”

至此，山河璀璨，萬裏城郭，燈火通明。

事實證明，程寒舟讨厭顏振不是沒有道理的，就在兩個人難舍難離地彼此注視之時，顏振奪門而入，結果一句話沒說完就被堵在了喉嚨裏面。

“老程！學校——”

程寒舟又驚吓又無奈地回過頭，問道:“怎麽了？”

“學校那邊爆發喪屍了！”

程寒舟當下一愣，而等他們到達學校的時候，現狀卻實實在在讓他們傻了眼。

武警官兵把學校圍得水洩不通，穿着特殊制服的人正沖進校園尋找幸存者，慘叫聲哭聲不絕于耳，大量面目猙獰的活死人正掙紮着往外游走，被如雨的子彈打翻在地。

程寒舟愣在原地，手裏的生死簿飛快地燃燒起來，灼痛了他的皮膚，他猛地一回身把江朗拉過來，道:“江朗，現在不是你侬我侬的時候了，跟哥走一趟地府吧，我們這次有大事要做了。”

江朗懵懵懂懂地看向程寒舟，還不大明白他的意思，就見程寒舟指着天邊的猩紅說:“看見那裏的血紅色了嗎？”

江朗點了點頭。

“那是平行世界相撞的顏色，我們的世界被打開了一道口子。”

江朗仍然不明所以。

程寒舟就地一蹬，拉着江朗淩空直上，一個起跳，就被那猩紅的天空吸入了進去，江朗被巨大的引力吸引得左搖右晃，再清醒過來時已經到了地府。

地府的天慘白一片，往日寧靜肅殺的黃泉和彼岸花海也被踐踏得分崩離析，兩路陰兵對立而站，戰鼓聲四起。

“這是什麽情況？”江朗的疑問剛出口，就被一衆陰兵堵了回去，只見千軍萬馬俯首，山呼“參見大将軍。”

程寒舟也沒搞清楚這是什麽情況，拉過一個陰兵問了問，臉色瞬間大變。

他回過頭，對江朗道:“大将軍，那一隊陰兵叛變了。”

江朗被這一句大将軍叫的雲裏霧裏，不知道接下來要做什麽。

敵軍逼近得越來越近，兩軍前陣已經交戰了，江朗今年才十九歲，從來沒有見過這種厮殺的大場面，被吓得愣在原地，天瞬間就黑了下來，呼號聲響徹耳邊。

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程寒舟拉着江朗上了馬，繞開一隊陰兵直沖鼓樂臺，那是整個地府魔化的原因所在，把鼓樂臺打碎，一切都會重歸寧靜。

四周的将士已經分辨不出馬上的兩人是他們的将軍，只知道橫刀劈向逆行者，程寒舟把江朗死命地護在懷裏，身上一道接一道的傷痕流出鮮紅的血來。

他絕望地看着鼓樂臺，心想着自己八成是走不到那了，手一抖險些松開來，江朗不知道從哪來的力氣，猛地掙開程寒舟的庇護，把他按在身下，認真道:“哥，讓我保護你吧。”

這時程寒舟才意識到，原來自己之前拼了命都無法喚醒的将軍魂，要靠他自己來喚醒。

只有在想保護一個人時，将軍魂才會喚醒，我沒有家國大志，我只想保護你。

鼓樂臺閃爍着邪光缥缈在雪中，江朗越靠近，越覺得寒冷徹骨。

離開軍陣的那一刻，他的手都快凍麻了，忍不住打了個寒戰，問道:“怎麽這麽冷，這邊氣溫多少？”

程寒舟擦了擦身上的血，靠在江朗身上笑道:“這裏是地府陰氣最重的地方，所以終年大雪，換做你們人間的氣溫，應該是零下三十八度。”

江朗點了點頭，回頭卻看見程寒舟的身體越來越透明，慌忙之下他趕緊抱住程寒舟，那具身體冰冷而虛弱，感受不到一點屬于人的氣息。

江朗哭着抱緊了程寒舟的身體，一步一步往鼓樂臺走去。他還記得，來之前，程寒舟說的那句話。

“把我的身體按在鼓樂臺上，你對着我射一箭，就能靠我的力量擊垮鼓樂臺。”

“小朗……動手。”程寒舟的眼睛泛着血紅色的眼淚。

江朗咬緊了牙關，卻還是下不了手，他搖着頭跪在鼓樂臺前，痛哭流涕央求程寒舟不要讓自己動手。

那種感覺，如墜冰窟，就好像身體被一種可怕的魔力捆綁，我想救你，可是我的身體告訴我，我必須殺了你。

可身後的地府慢慢塌陷，上面的人間還在煉獄之中，犧牲一個人，去換所有人的生命，他必須這麽做。

“動手！”

程寒舟趁着江朗出神的一瞬間怒吼一聲，江朗渾身一顫，那搭在弓上的箭就這麽射了出去，直挺挺穿刺了程寒舟的身體。

“不！”

江朗眼睜睜地看着程寒舟消失，鼓樂臺像炸彈一樣綻開，在零下三十八度的風雪裏，他拼命翻動石塊，尋找自己剛剛表白過的愛人。

“哥、哥！”岔了聲的呼喚在山崩地裂之中格外刺耳，江朗被巨大的吸力扔回人間，看見鳥語花香一片嫣然。

他放聲大哭，眼淚像斷線的珠子砸在身上。

肩膀被一只手按住，他詫異地回頭——

“哭什麽，哥還沒死呢。”

作者有話要說：

就這樣完結啦，小短篇終于結束啦，接下來就是校園和刑偵文啦，這次可是長篇喲，下周一開新文《我尚少年你未老》，歡迎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