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他們一走出去,一股涼氣就從腳底直竄上天靈蓋,程寒舟開着車,掃視着這個村子,總覺得哪裏怪怪的。這十裏八村的,怎麽一個人都沒有呢?
車子差不多開到村子的中央——唯一的小學那裏,依舊沒有行人,直到路過小學正門。
江朗一聲大喊:“快看!那裏怎麽回事?!”
幾人的目光一同轉向大門——院子裏竟然全都是或爬行或直立的喪屍!嘶吼着奔向他們的車子。
江朗吓得往後面一躲,用力搖晃着程寒舟喊道:“你開車啊!快開車,他們要沖過來了!”
程寒舟理都不理他,道:“怕什麽,哥這是防彈的玻璃,外面那些東西就算把牙都啃掉也進不來,你就當在野生動物園逛逛了。”
外面的活死人一個接一個地撲過來,沾着鮮血的嘴大張着露出惡心的牙齒和帶着肉渣的舌頭,看得江朗一陣反胃差點暈死過去。被顏振一把拉住。
突然,江朗目瞪口呆地看着程寒舟打開天窗,拿起不知道從哪拿出來的勃朗寧,對着江朗面前的那個公喪屍就是一個點射,“啪”地一聲悶響,喪屍的頭被子彈爆開,暗紅帶着點黑色的血濺了一車窗,程寒舟皺了皺眉,微笑着回身對江朗說:“你座位下面有幾個□□,扔給我。”
江朗已經被惡心得說不出話來了,最後還是顏振,把□□扔給了程寒舟。
“嘭!”兩聲巨響,巨大的血花綻開,無數屍塊散落一地。江朗被吓得哆哆嗦嗦的,大罵道:“程寒舟你他媽有病啊!!喪屍礙着你什麽了,你跟人家喪屍過不去幹什麽!你是抓鬼的又不是抓喪屍的,帶我走!老子要離開這!”
程寒舟笑着抹了把臉上的血沫子,蹲下來把江朗從座位底下提溜出來,擡手把天窗關上,道:“祖宗,睜大您老人家的狗眼看看,那些玩意一身煞氣,要是不炸死,明天晚上百鬼夜行,你能保證那些厲鬼吸了煞氣不會成精?”
江朗被怼得沒話說,猛一甩頭,卻被貼在車窗戶上的喪屍臉吓了個趔趄,程寒舟看着牙都要笑掉了,一打方向盤回身一個漂移,車輪摩擦地面發出一陣刺耳的摩擦聲,直直碾壓過趴在車後面的喪屍。
還好這個村子小又人丁稀少,很快,大部分的喪屍就被清理了個幹淨,程寒舟的車開到他們來的時候住的那間房子時,發現那個老頭正被幾個喪屍團團圍住,程寒舟搖下車窗,對着喪屍的頭幾個點射,看着喪屍一個一個倒下來,伸出頭對老頭喊道:“大爺,上車啊!”
那老頭看了他一眼 ,冷冷地“哼”了一聲轉身走進屋子,重重地關上了門。
江朗不解地看着那扇關緊的門,道:“這老頭怎麽這麽怪,我們救他,他還不領情?”
程寒舟沒吱聲,把手搭在江朗的頸後,重重按下去,等到江朗暈過去了,他才松手,對顏振說:“我帶他去趟冥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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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冥殿?幹什麽?”顏振遲疑道。
“還魂。還他的将軍魂。”
冥殿
江朗捂着頭站起來,迷迷糊糊地掃了一圈周圍的環境,頓時被吓了一跳,忽明忽暗的鬼火,陰冷潮濕的空氣,吊滿骷髅頭的頂棚和用人骨鑲嵌的地板,冷風呼嘯着鑽進他的骨縫,彷徨失措間,他看見程寒舟脫掉一身黑色的風衣,将人圍進大大的風衣。
“走吧,帶你還魂。”
江朗詫異地裹緊風衣,問道:“還什麽魂,我的魂不就在這嗎?”
程寒舟笑笑,邊走邊說:“你的魂現在還不全,還了魂,你就可以變成一個完整的人了,身體裏不光有你的魂,還有地府鎮北将軍的魂。”
“啊?那我不就不是我了嗎?”江朗有些茫然地止住了腳步。
程寒舟笑了,回身給人扣上衣扣,輕挑着眉梢道:“那怎麽行,你要是變得不是你了,我調戲誰去?”
江朗一巴掌拍掉那人暧昧的爪子,翻了個白眼抖抖衣服,這些,都被程寒舟盡收眼底。
江朗,孤苦伶仃,從小沒爹沒娘的苦孩子,長得還算不錯,就是一身鹌鹑一樣的慫包細胞,按理說程寒舟這樣閱人無數的老流氓不該看上這種天真無邪小男孩,但那天在黃泉畔,他哭得撕心裂肺的樣子,實在是惹得程寒舟心頭一緊。
這條通往冥殿的路,他走了幾萬遍,第一次身後跟了一個人。
“爸。”江朗突然愣在原地,傻傻地看着冥殿的深處。
程寒舟不明所以地一邊回頭一邊說:“叫什麽爸啊,你上次叫我哥,這次叫我爸,下次你是不是要——”
他突然看見,小哭包站在原地,凝視着路途深處的一個人,驀地就紅了眼眶——那個人,就像沒有聽見一樣,直直地向前走去。
“爸!我是小朗啊!你看看我,你怎麽不理我啊爸爸!”江朗瘋了一樣向前跑去,程寒舟抓了一把,卻撲了個空。
江朗終于追上了父親的腳步,他猛地拉住那雙自己十餘年不曾觸碰的大手,眼淚“唰”地就落了下來。
“爸爸你們去哪裏了,為什麽不要我,我好——”
話還沒有說完,那男人面無表情地甩開了江朗的手,徑直向前走去。江朗愣了一秒,還以為是父親沒有認出自己,努力跑了幾步跑到父親的面前,手舞足蹈聲淚俱下道。
“爸,我是小朗啊,你不認識我了嗎?”
男人的腳步終于停了下來,冷冷地推開江朗。
“廢物,別擋路。”
一句“廢物”,把江朗叫得愣在原地,他踉踉跄跄地坐了下來,耳畔不斷響起這句話。
廢物,別擋路
廢物,別擋路
廢物,別擋路
……
“江朗你就是個廢物!你除了吃飯和睡覺還會幹什麽!”
“我哪來那麽大的黴氣,自己家兒子都養不活還要養你個喪門星!”
“我沒有你這個兒子,你給我滾出去!”
一句一句回憶如同尖刀刺在他的身上,痛徹心扉。江朗低下頭,看着自己剛剛握住父親大手的手掌,自嘲地笑笑。
“擦擦眼淚。”
一張手帕紙遞到江朗的面前,江朗沒有接,苦笑着擡起頭,對着程寒舟道:“怎麽每次我這麽丢臉的時候,都是你個黑烏鴉在我身邊啊?”
“因為注定要我來照顧你。”程寒舟蹲下來,擦了擦江朗的眼淚,把江朗拉了起來。
“走了将軍,該上路了。”
江朗擰了擰僵硬的脖子,吐出一口氣向前走去。前方的路亮起一盞盞明亮的燈,他似乎看見一個身披甲胄的将軍,引領他一步一步走向殿堂。
“大王,此次大戰,人定勝天!”
大漠茫茫無際,雪山巍峨高聳,将軍帶着他的人馬,立長刀踏破千裏鐵騎。
“兄弟們!沖啊!!!”
刀槍染上了鮮豔的血色,刺進敵人的甲胄又抽出,殺紅了眼的士兵用尖厲的長矛挑刺向敵人的戰馬,黃昏如血一般妖豔,那大将軍揮刀沖進敵陣的最中央,提刀取敵将首級,又勒緊了戰馬的缰繩,壓刀直刺向敵馬的馬蹄。兩軍交戰,騎兵最重要的就是戰馬,戰馬倒下,騎兵也會被後面戰馬的馬蹄踏成肉泥。果不其然,不到一刻鐘,整個敵陣就裂出一道口子來。
“兄弟們!沖啊!!!”
馬嘶鼓響,将軍高昂着頭,站立在勝利的大漠中央。
歸途,皆我疆邦。
江朗驀地醒過來,那夢裏的将軍還在他的頭腦中戰鬥,他眨了眨眼睛,突然發現自己的雙眼變得格外清明。自己好像浴火重生了一樣,變得格外精神。
他跑向程寒舟,突然發現,程寒舟帶領着一衆鬼差跪倒:“恭迎大将軍歸位!”
“免禮。”
江朗看向低着頭的程寒舟,在他彎彎的眉毛上看見了了然的笑意。
他……是在為自己自豪嗎?
頸上一陣酸痛,他醒過來,自己還在車上,但是天已經黑了,程寒舟坐在駕駛位,玩味地看着他。
“醒了?”
“我、我做夢了?”
程寒舟回過身,道:“恭喜将軍大人,終于變回個活人了。”
江朗嘴角一陣抽搐,發生了什麽?他好像做了個夢,就變成正常人了?他捏了捏自己有點松軟的肉。
“嘶。”挺疼的。
活過來的喜悅讓他忘記了被父親抛棄的痛苦,他興奮地望向窗外——那個老頭,什麽時候到河邊去了?
他這時才發現,程寒舟把車開進小樹林裏熄了火,安安靜靜地凝視着外面的老頭。
那老頭跪在河邊,口中念念叨叨的,手裏還拿着一摞紙錢。
“你們什麽癖好,人家燒紙也要偷看?”江朗有些不解地問道。
程寒舟看都不看他一眼,思思盯着那老頭說:“你再看一會。”
果然,江朗又盯了一會之後,發現燒紙的那一圈裏,平地起了好大的煙,有十幾米高,煙霧的中間,一個年輕人的身影愈發明顯。
十多分鐘過後,一隊送葬的隊伍從他們的車子後面走來,每個人都低垂着頭走向河邊。
“诶?這村子都被喪屍占了,還有心情辦葬禮啊?”江朗好奇道。
“你再看看,哪有送葬的不走小路穿小樹林的?”顏振道。
江朗再看過去的時候,發現了一個熟悉的身影——那天早上哭喪的那個大姐,和那個死掉的中年男人,正站在隊伍裏,低垂着頭步履緩慢。
“我靠?這什麽情況?”
那送葬的隊伍走到年輕人和老頭面前,匍匐而跪,頓時那年輕人的身影又清晰了不少。
“這就是百鬼夜行?”
“不!這是私養陰兵,這老頭果然不是一般人,他把整個村子的人都殺了!”顏振震驚道。
江朗不解:“村子裏面的人不都變喪屍被我們炸沒了嗎?”
程寒舟緊緊盯着那些人,緩緩開口:“我們炸死的,才是幸存者,這些——都是早就被老頭殺死的。”
江朗愣愣地聽着,好像沒有聽懂,喪屍——怎麽變成幸存者了?
接下來的一個小時內,江朗目睹了那些送葬的如同士兵一般站的筆直,随着老頭口中的話語不斷行動着,直到四更天。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大家支持呀,不過檀日日是學生黨,而且在籌備新坑,更新可能會慢一點,大家見諒呀(比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