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韋東青第二次見到杜尤,是在上完第二節 課的三天後。
那天是個工作日,他在公司加班到八點,剛把工作做完發給上司,餘光就瞄到一旁靜了音的手機屏在閃,他看過去——是杜大哥。
“怎麽了?”
杜大哥連打四個電話都沒接通,本來已經不抱希望,正打算挂掉時突然聽到東青的聲音,頓了一秒後急忙沖話筒喊,“東青你現在有空嗎?!”
“你說?”
“是杜尤,他現在在育和街一家酒吧裏跟一群人打架,打得很兇,又是群跟他同樣有背景的人,那邊服務員攔不住,拿着他掉下的手機給我打電話,說是都打了快一個小時,但我現在在公司這邊走不開,家裏長輩又出國去旅游了,你能不能....”
韋東青聽到一半就拿上包和車鑰匙離開座位,迅速回答,“好,我現在就去找他,詳細地址你發信息給我。”
杜大哥萬分感激,“謝謝你東青,找到他後還請你跟我說說他的情況。”
東青:“這麽客氣幹什麽,你弟弟是我學生我怎麽能不管他,行了我現在去拿車,別擔心。”
杜大哥:“好!”
韋東青把車開出公司後就收到短信——離這裏二十三分鐘車程,他微微皺眉,将油門踩大。
一路狂飙,随意将車停在酒吧門口,他不管酒吧人員的阻撓,大步流星地踏進去。
大概是因為出了事情,這家店把所有燈都打開,關掉音樂,強烈的光線下——韋東青一眼便見大廳裏的少年。
對方對面站着四個男人,後面有八九個人倒在地上。
大廳裏充斥着咒罵聲和呻吟聲。
杜尤背對他撐在沙發背上喘氣,打了這麽久架有些體力不支。韋東青在門口遙遙望去,見他露在外面的皮膚都有大大小小的傷,登時皺起眉,也不知道被衣服覆蓋的地方傷成怎樣。
察覺到有人進來,少年回過頭,那張臉也挂了彩,眉骨那處似乎被硬物劃傷,正一點點往下滲血,他擦了擦有點擋住視線的血跡,與門口外的韋東青四目相視,這時對面一個男人留意到他在走神,随手就抽起一個紅酒瓶向杜尤後腦勺砸。
然而少年像背後長了眼睛,咻地往左邊躲,同時也不忘拿起張椅子砸向對方腰部。
“啊——!”
那人慘叫出聲,杜尤還不肯收手,擡腿又踹了他的肚子幾腳,力氣很大,聽得“砰”的一聲男人摔在地上後又将椅子重重扔在他旁邊,只跟男人有一個手掌這麽寬的距離,吓得那人一邊捂着腰一邊冒冷汗。
場上的人都沒想到杜太子打架這麽瘋,少年眉骨上的血流進眼睛裏,但他眼睛眨都不眨一下,眼裏布滿紅血絲,死死盯着對面。
一個男人率先發難,他手裏拿着把十多厘米的短刀,刀刃破風而來,杜尤擡眸瞥了他一眼,迅速抓住他握刀的手臂,還沒來得及幹什麽,旁邊第二個男人已經悄然到他身後,腿部夾着淩厲的風朝他後頸踢來——
杜尤立刻松開前面男人的手臂,改為去抓他握刀的手,硬是将那對着自己的刀尖掰向男人自己,并刺入對方裸露在外的手腕。
男人頓時卸下抵抗的力氣,松開手握着自己的手腕,表情驚恐。杜尤沒空理他,臉上表情變都沒變,想要向左躲開身後那個人的攻擊,然而已經來不及,他被踢得連向旁邊跌了幾步,咬咬牙,閃到對方身後右手扣他頸部左手勾住右大臂,将人狠摔在地。
在這時,第四個男人到了他身後,踩着滿地的玻璃碎片,偷偷蹲下身撿起一塊,目光盯着還在喘氣的杜尤背部,紅着眼高高躍起——
不過五秒,這間酒吧再次發出“砰”的一聲巨響。
兩具身體重重落在地上!
杜尤轉過身,發現身後偷襲自己的男人竟然也同時摔在地上,一只手被人踩住,掌心死死貼着地面,裏面藏着的鋒利玻璃割破皮膚,紮得男人嗚嗚作咽。
他擡頭,韋東青不知什麽時候走進大廳,站在他背後,腳下踩着個人,好看的臉上眉心緊縮,正在确定對方是否還想再打。
他挑眉,“先生竟然....也這麽能打嗎?”
東青木着臉沒去看他,想伸手去抓他又怕碰到什麽傷口,瞪了對面的人一眼後冷聲道,“你跟我來。”
他轉身跨過一個個躺在地上的人,走到一間包廂前用力把門推開。
杜尤知道他在生氣,但也有點想笑,視線下意識地望向自己青一塊紫一塊的手臂,臉上的狠厲一點點褪去,擡頭去看前面走得飛快的韋東青,少年連忙小跑跟上。
進入包廂後東青站着沒說話,杜尤面對他坐在沙發上,他見青年不肯望自己一眼,連忙擡手去扯他衣襟,低聲道:“先生.....”
這時服務員拿着藥箱推門進來,他眼前一亮,跳起來接過箱子後把它打開,推到韋東青面前一半撒嬌一半求饒地道,“先生我疼....”邊說邊把上衣脫掉,露出大片赤裸的肌膚。
韋東青本來被他叫的扭頭看了他一會,見他突然這樣,又很不自然地把視線挪開。
杜尤偷偷一笑,屁股向前挪湊到東青旁邊,指着自己的腰說,“你看這裏....這裏也被打了....”他拉住東青垂在身側的手,帶着他去摸自己的皮膚。
青年心頭一跳,指腹只輕輕碰到便像被燙到般猛然縮回,但動作在經過藥箱時停住,東青再次瞪了瞪對面不斷在賣乖讨好他的少年,扯出點棉花沾上碘酒,小心往傷口處塗抹時也不忘兇巴巴地訓他,“疼還跟人打架?這麽多人,一對十嗎你?”
杜尤“委屈”極了,一個勁地裝可憐,“哪有,跟我一夥的都被打趴了,只剩我一個在那撐着。”
韋東青擡起手,拿手指去戳他腦袋,“你還挺驕傲的啊?要是我沒來你是不是就得像他們一樣,倒在地上半天爬不起來?”
才不會,杜尤在心裏偷偷否認道,他是看到自家先生才放松下警惕,專心對付前面那個垃圾。
反正他家先生也如自己所想的很能打。
“為什麽打架?”
韋東青擦完碘酒,拿繃帶給他貼上後才問。
杜尤把眼前戳完自己腦門的手抓住,看他用另一只手去拿碘酒塗另一處傷口沒空管自己,便放肆地單手玩起韋先生細白的手來,他摸摸指甲捏捏手指,過了好一會才答,“我是喝完一輪準備走,在走廊突然看到前面房間一個女孩子哭着跑出來,衣衫不整披頭散發,幾個男人從房裏出來想把她抱進去。一開始我沒管,但後來看到那個女生摔在地上拼命往後縮,其中一個男人抓住她頭發,另外幾個邊打邊扯她衣服.....就沒忍住.....上去幫忙....”
杜尤擡眸看向韋東青,故意擠出幾滴眼淚,讓眼睛看起來很濕潤,軟着聲音說,“我也是...想救那個女孩子嘛...沒想到那群人會這麽多,後來我那間房的朋友都跑出來....然後就.....打起來了。”
韋東青:“.....”
杜尤:“我救了個無辜女孩子你還生我氣。”
韋東青把少年拉近自己,讓他擡起頭,給眉骨那塊消完毒後重重貼上繃帶,聽得杜尤發出“嘶”一聲才道,“你什麽都不知道單憑看到的一點畫面,就覺得是他們在試圖侮辱那個女孩子,沖過去救人,還讓你的朋友們陪着你一起受傷,”青年冷聲斥道,“完全可以找保安或者服務員幫忙。”
杜尤靜了會,腆着臉抓住韋東青隔着綁帶在摸自己傷口的手,睜大眼往上望,“那我下次不這樣了....你別生氣嘛。”
韋東青由着他抓住自己,冷哼道,“你哥給我打了四個電話,讓我快點過來生怕你出什麽事。”
少年勾勾嘴角,眼神純淨又青澀,他問東青,“那先生擔不擔心我啊?”
韋東青:“我當然也擔心。”
杜尤瞥瞥嘴,他才不是那個意思,不過....
轉而又狡黠一笑,飛快地側過臉親了親東青的手腕。
“你幹什麽?”
“我在感謝先生趕來救我呀,這個時間,先生是在家休息嗎?”杜尤親完後還想再親幾下,然而青年哪會再由他放肆,掙紮開口,“我是你的老師,杜小朋友。”
“可我不想只跟你是師生關系呀,”杜尤笑嘻嘻地說。
東青看着這個吊兒郎當的少年,對他說的話沒多往心上放,處理好杜尤身上所有的傷口後就合上藥箱,準備往外走。
杜尤追上去,“我說真的....先生是第一個這麽關心我的人,你看我哥,他比你先知道我跟人打架的事情,但就是不來,選擇打電話給你,我爸媽也是,總是消失不見不知到哪裏去逍遙快活。”
東青站住回頭給了他個無奈的眼神,“那是你哥知道有我這個閑人在,我答應了他要照顧好你,而且你爸媽喜歡幹什麽就幹什麽,十七歲了還去跟人打架要父母操心,杜尤你不覺得羞愧嗎?”韋東青頓了頓,覺得自己說的有點太重,瞄了旁邊杜尤一眼見他似乎并沒有異樣後繼續開口,“杜小朋友,有很多人關心你,你別只把注意力放我身上。我只是個會陪你到高考結束的補習老師。”
“我不管,反正就對你很有好感,”杜尤抓住他衣襟邊走邊說,“還有,別再叫我小朋友了。”
.....小朋友。
.....程小朋友。
看到這裏,程豫突然沒再繼續,他擡頭閉上眼,手機屏逐漸暗下。
好久沒聽到這個稱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