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Chapter 55 超新星爆發
“夜願,夜願?”晝司叫住匆匆經過拐角處想要溜走的家夥,快走兩步一把抓住他的胳膊:“你跑什麽?”
夜願回過頭來,神色無異:“主人?我沒聽見,您有事兒嗎?”
“你……”晝司低頭看着他金絨絨的睫毛,改口道:“明早六點,月會。”
“我也去嗎?”夜願藍色的瞳孔微微睜大,顯得有些茫然。
“怎麽,你不想去嗎?”晝司揚了揚眉毛。
“沒有,只是……”夜願可疑地避開了目光,咬着下嘴唇,“醫生需要幫忙。”
“哦,我也需要幫忙。”晝司幹巴巴地說,“沒有硬幣現在是喊不動你了?”
“沒有!”夜願慌忙地擡起頭,發現主人并沒有生氣,倒不如說那神情分明就是在逗他玩兒。
晝司從兜裏随手摸出一個銀色的小夾子,擡手落在夜願頭發上:“先欠着。”
夜願摸了摸頭發上,不好意思當面取下來看,只能點點頭,晝司沒辦法,又揉了揉他的頭發說:“開玩笑的,明天你還留在這陪醫生和安息,我和二號一起去新世界號,随馮德維恩的船。”
夜願臉皺起來:“會不會危險?”
晝司勾了勾嘴角:“不會比上次危險的,放心吧,這次該準備的東西都準備好了,除了曼德和範修連恩,每個參會方都被發了一份加密材料,月會開始的那一刻會自動解鎖……畢竟,也是該是攤牌的時候了。”
夜願聞言立刻搖搖頭:“我還是和主人一起去吧。”
“讓你看家就看家。”晝司說,然後摟着他的腦袋飛快地親了他額頭一下,輕聲說:“別擔心。”
說完這話他也不理睬夜願的回應,直起身走掉了。
呆在原地的不只是忽然被嘬了一口的夜願,樓下的院子裏,馮伊安和馮德維恩兩兄弟正坐在長椅上——這是實驗反應等待過程中馮伊安難得的休息時間,秋夜的海面泛着涼意,草坪上凝結着露水,兩人自重逢起,還是頭一遭一對一地閑下來坐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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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綠蘿……綠蘿都不見了。”想了半天,馮伊安終于找到了一個話題,打破了只有海浪聲的寂靜。
“嗯,那玩意兒發展起來勢頭太猛,根本控制不住,”馮德維恩說,“根系不住地往牆縫裏鑽,差點沒把樓拆了。”
“哦……”馮伊安又沒話說了。
“但是……”馮德維恩又補充道,“那個……就是那個小院子裏,原來那一株還是在的。”
馮伊安立馬意識到他是在說小時候自己帶着他種的那一株,就在馮德維恩卧室窗臺下面,又忍不住微笑了一下:“是嘛?”
馮德維恩看着他的笑容心思複雜,沒好氣地說:“你別高興得太早,父親還沒有打算原諒你。”
可當馮伊安收起笑意的那一剎那,他又有點後悔自己說了那樣的話。
馮伊安低着頭:“我知道……”然後又擡起眼睛看他:“你呢?”
馮德維恩下意識回說:“不知道。”
“哦……”馮伊安用鞋子去撚磚縫間的雜草,悶聲說:“你是不是,是不是怪我沒告訴你,翊去世的事。”
馮德維恩心想,怪你的事多着呢,應道:“嗯。”
“不是我不想說,”馮伊安含糊道,“是不能說。”
馮德維恩瞄了他一眼:“什麽意思?”
“當時……當時真的沒辦法說,事情發生的時候,不,是那一整年裏我都完全無法開口提及這件事,好像一說出口,就變成真的了,”馮伊安有些艱難地選擇着措辭,“米奧和翊也很親,但翊去世之後我們很長一段時間都不見面、也不聯系了,只是看見對方而已,那種痛苦的感覺就會疊加起來。”
他喉結動了動,很多悲傷從他的肩膀和手心傾瀉出來,浸入到濕潤的土裏。
“翊的離開完全超出了我能夠承受的範圍,我根本處理不了那麽那麽多的痛苦,到後來我甚至……甚至對痛苦本身感到了厭倦,對每天處在這麽多痛苦中勉強活着的自己,也感到深深的厭倦……”
“好了好了,”察覺到話題的走向危險,馮德維恩連忙按住他緊緊蜷在膝蓋上的手,“不想說就不說了。”
“你之前問過我吧?為什麽明明過得不好,卻還不要回家來。”馮伊安說。馮德維恩無聲地點了點頭。
“因為……因為這不只是我一個人的人生,”馮伊安說,“這是我和翊一起計劃過的将來,許下過的諾言,承諾過的人生,他已經沒有機會,我得要帶着他的份一起過下去。”
我得要做你的眼睛,做你的腿,去你想去的地方,過你應得的人生。
馮德維恩沉默了一會兒,卻說:“不是的。”
“不是這樣的,他和你期許的将來,肯定不是在什麽地方過着什麽樣的日子,兩個人的故事變成一個人之後,結局又怎麽會是一樣呢?”馮德維恩說,“你以為他的夢想是和你一起離開虛摩提嗎?還是和你一起游歷廢土嗎?他的夢想從頭到尾,也只是‘和你’而已。”
馮伊安半晌說不出話,馮德維恩看他的表情又說:“你看,你知道的。”
“你都知道,可你還是留在了廢土,為什麽呢?”馮德維恩呼出一口氣,“你在懲罰自己嗎?你覺得自己不能叛變,不能獨自幸福,因為……”
“因為翊死在廢土了啊!”馮伊安終于開口了,情緒難得地激動了起來:“他一個人,孤零零地埋葬在一千層沙子下面,我怎麽可以把他留在那?”
馮德維恩默默看了他一會兒,像是早料到了這個答案,但什麽都沒說——他心裏很清楚,全家上下看起來最溫和良善的馮伊安,骨子裏其實最為倔強。這種倔強和執拗,有時候甚至讓他覺得心寒。
馮德維恩站起身來,拍拍褲腳說:“我先睡了,明天還要開月會。”
留下馮伊安獨自坐在燈火漸熄的甲板,身後是星空夜海。
次日清晨,一衆人馬分兩路駛出了月桂號,一艘船上載着代替馮老出席月會的馮德維恩,另一艘則是毫無标識的随從船。令他們吃驚的是,直到靠近并且抵達了新世紀號後,他們都未受到過任何阻攔,好像安娜真的從不曾通知過任何人一般。
馮德維恩率先作為參會方下了船,晝司在熄火後的船艙內冷眼望出去——停機坪上已經擺了一溜熟悉的家徽,李奧尼斯、曼德和範修連恩可笑地挨在一起。
如果認真觀察,會發現停機坪的部分牆面和地板顏色不太統一——有一部分新換的材料顏色要更亮一些,晝司知道那是他們上次在這裏交戰後的結果,只是沒想到發生了那種事後,月會地址仍然沿用了這艘船。
傳統和規矩的作用有時候真是出乎意料的強大,他想,不論你再怎麽認為自己并未被這些無形的約束絆住手腳,卻總還是習慣性地去選擇和維系熟悉的環境。
就好像曾經的自己。
重新來到這艘船上——不,應當說他在重新踏上虛摩提的時候,已然清晰地察覺到了一些隐秘的變化。就好像這些努力融入但明顯違和的新地磚一般,他靈魂中某些原本柔軟的東西似乎退掉了外殼,将裏頭更加堅固的核暴露了出來。一些牽絆和鎖鏈被打破,一些萦繞心頭的顧忌被消磨,神奇的是,這一切發生得如此自然,叫他甚至懷疑過去的自己為何那樣優柔寡斷、裹足不前。
但與此同時,他心底似乎又有一塊地方變得更加柔軟了,那個柔軟的小角落滋生着一些陌生的情緒,叫他煩躁、叫他忐忑脆弱。回憶的絲線拉扯過水紋蕩漾的閣樓,肮髒陰冷的林堡小街,寒風裹夜的破舊大樓,最終停留在了海風徐徐的岸邊。
那是他第一次聽他說……
通訊終端的震動拉回了晝司飄散的思緒,馮德維恩的消息已經進來了,只有簡明扼要的一個字——來。
晝司翻身下地,理了理衣袖,對船上一衆高級變異人說:“該我們登場的時候到了。”
走下航空艇的一剎那,停機坪周圍的安保侍衛沒人反應過來,遲鈍地面面相觑。只有其中幾個大概是先前也在這裏值過勤的,愕然地張大了嘴,眼中滿是驚慌。
然而沒人有機會發出任何聲音,幾名高級變異人瞬間沖了出去,手刀切在他們頸後大動脈,甚至在對方倒地之前還好心地撈了一把。
盡量低調——這當然是晝司建議的。
他一路毫無阻攔地不斷向上,荷槍實彈的層層安保好像多米諾骨牌,在吹灰之力下便嘩啦啦地全部崩潰。二十九跟在他身後,從頭到尾甚至沒有出手——因為根本沒必要。
轉眼間,他就來到了會議室的大門外,兩名變異人一左一右輕巧帶走了大門口的守衛,還順手幫晝司推開了門。
雙開大門的背後,船內拟太陽的燈光漸漸照亮了晝司的臉,會議長桌兩側的所有人都下意識看了過來——晝司和長桌對面毫無準備間擡起眼的男人對上目光,殺氣騰騰地笑了笑。
看清他臉的一秒鐘,場內頓時一片嘩然,交頭接耳之下,老曼德率先站起來大聲質問:“你怎麽進來的?你到這裏來幹嘛!”
他看起來真是毫無所察,從表情到語氣都極為震驚,晝司用小指撓了撓耳朵,像是對他這樣吵鬧感到厭煩。
“怎麽回事?”
“不知道……他不是死了嗎?”
“這是要幹什麽……”
很快,老曼德便穩住了情緒,開始熟練地指控他數項罪狀,看來這段時間沒少練習。最後他大聲道:“竟然自投羅網,你可是還在被通緝!”
晝司似乎終于決定搭理他了,擡起一只手,清瘦的手腕骨節分明:“稍安勿躁,你說的那些我們都可以慢慢讨論,事實上,我今天正是為此而來。”
他長腿一邁走進會議室,環顧了一圈在場的所有家主,并且和其中的每一個都進行了不長不短的眼神接觸。晝司說:“相信大家昨夜已經收到了一份月會的隐藏章程,這份文件……”他擡手看着表,等了大致三秒左右,才放下手腕微笑道:“現在應該已經自動解密了。”
羅特按捺不住地站起來,四下張望,用眼神問曼德:“你收到了嗎?”
回答自然是否定的。
在場的家主狐疑地打開面前的電子記事板,一目十行,看得快的已經倒抽了一口氣,和旁座的人竊竊私語起來,曼德再也忍不了了,招手道:“來人!”
一列隐藏于會議室各個角落的武裝侍衛應聲站了出來——數量的确是遠遠超過了以往月會的規格,但并沒有上次蓄謀抓捕晝司的時候那麽多。
難道安娜真的沒告訴他?晝司心中暗暗轉了一個念頭,面上只是冷冷斜昵了走到最近處的帶槍侍衛一眼,輕飄飄地說:“如果我是你,就不會想要再進一步。”
對方聞言一愣,竟然就真的站在原地不敢動了。
雖然滿屋子都驚疑不定地打量他,但晝司仍是感受到一道尤為無法忽略的視線,他擡頭看過去,長桌對角處主席座椅上的蘭伯特·李奧尼斯——他的叔叔——正眼神陰翳地看着他。乍眼一看,對方的五官和架勢的确同那個他所扮演的角色像極了,以至于晝司在數個星期前第一次看見他的時候,當下竟毫無懷疑。
可時至今日,他再次審視起自己的叔叔,卻發現對方和父親其實并無半點相似——不論是氣場還是态度,蘭伯特渾身都散發狹隘刻薄的氣息。晝司在心中暗下評語——和老曼德一樣,不過是另一個眼界狹窄的投機分子罷了。
對方見自己坦然地盯着他,也緩緩從座位上站了起來,蘭伯特敲了一下會議主席專有的木槌,喧嘩的會場剎那間靜了下來。
他劈手抽過鄰座家主手中的電子會議版,把上面的文件頁面拖行到會議大屏幕的全息投影上——正是晝司傳給他們的那一份,然後,衆目睽睽之下他手指一松,将文件丢進了垃圾桶裏。
蘭伯特終于開口:“私生子和騙子,輸不起的手下敗将,你這外姓人沒有資格在這裏發言,你帶來這些垃圾,也不值得任何人的時間。”
羅特好似也才反應過來,大聲怒斥武裝侍衛:“愣着幹什麽?還不拿下他!”
侍衛們聞言驟然驚醒,再次持平槍管,将能量槍口直對着晝司。然而面對愈發縮小的包圍圈,晝司仍好整以暇地站在原地,沒有要逃跑,也沒有要躲避,淡定得叫人心中打鼓。
他身後的一個侍衛已經掏出了一副手铐和一柄電擊槍,小心翼翼地靠近他。當電擊槍還差五厘米挨上晝司後腰的時候,他的小臂奇跡般地自己動作起來,朝後一折,捅在了自己脖子上,一陣劇烈的抽搐之後,他甚至沒能看清是誰抓住了自己的手腕又襲擊了自己。
其餘衆人不但沒有看清這個過程,甚至連這數十個帶槍侍衛是怎麽被繳械之後再丢到牆上的過程都毫無頭緒。疾風刮過他們的耳邊,只聽一陣乒乓悶響伴随守衛遲鈍的呼痛聲,下一秒兵戈已經散落一地。他們這才注意到屋裏不知何時憑空出現了數十名帶着面具和手套的高大男人——他們臉上的黑色面具冰冷無情,動作無聲無息又快到令人窒息,會議室一剎那陷入肅靜。
怎麽可能!老曼德表情裂了——這是虛摩提上最精銳的侍衛隊,竟然像蚊蟻般不堪一擊!
而晝司本人平靜地站在這些不知是刺客還是殺手的人之間,似乎對眼前發生的事毫無感想。他低頭看了一眼,繼而彎下腰去,用食指勾起一把掉落腳邊的手槍,捏在手中,邁開腿順着長長的會議桌朝前走。
他腳步從容優雅,手指像是習慣性地輕輕搓動着手槍的彈槽,發出“咔噠咔噠”的清脆聲響,那聲脆響經過每個人背後時都好像死神的喪鐘,叫他們不敢随便回頭,生怕動彈一下就莫名其妙地吃了槍子兒,情不自禁吞咽着不存在的口水。
還沒等到靠近羅特的機會,她已經大步走開躲到窗邊,一臉警惕地盯着晝司——然而晝司多餘一個眼神都沒有分給她,只當她不存在。
終于,他走到會議桌的盡頭,擡起手,把冰冷的槍口戳在了蘭伯特的臉頰上,不大聲卻很清晰地說:“滾,你坐了我的位置。”
蘭伯特從鼻子裏呼出一口氣,狠厲地擡起眼睛,但卻因為槍口抵着而無法回過頭。他語氣不佳地問:“你就是這麽跟你長輩說話的嗎?”
他用了“長輩”這個字眼,而非“父親”,晝司冷笑一聲,拇指拉開了保險栓,大有再廢話一句就要他好看的意思。
蘭伯特背後發緊,但心裏卻并不太相信——這些年來他在暗、這位侄兒在明,一舉一動都被他看在眼裏——晝司是一個十分克己嚴謹的人,單調而無趣,他不覺得對方會在這種時候給自己什麽驚喜。
蘭伯特眉頭微皺,語氣輕蔑道:“你這外姓雜種,莫非還要開槍打我不成?”
不料下一秒,槍聲驟響,蘭伯特放在桌面上的手背赫然出現一個巨大的血洞,他抱着手腕痛呼出聲,從椅子上跌了下去,羅特尖叫了一聲,正要沖過來時被神色同樣驚詫的老曼德攔住了。
抽氣聲此起彼伏,但全都很壓抑,怕是大聲了将注意力引到自己頭上,會議室裏一時間只有蘭伯特痛苦的咆哮與呻吟。
晝司用腳尖輕輕點了一下他的肩膀,意思竟然是讓他再滾開點,然後随手抽出一張會議供餐巾布搭在桌子的血跡上,以免弄髒自己的袖口,終于施施然坐下了。他随手将槍擱在桌子上,眼尖地發現變異人中有一兩個因為蘭伯特的血液味而躁動了一下,但很快又恢複了穩定。
“坐我的位子,還弄髒我的東西。”晝司斜眼俯視着蘭伯特,用評論蟑螂的語氣小聲咕哝了一句。
然後,他擡眼環視一圈,禮貌地說:“請坐,不要讓這些小事打斷我們的會議進程。”
在場數人這下甚至連彼此都不打量了——門口也早已被二十九給堵住,哪也去不了。衆人只能驚疑不定地緩緩坐回到椅子裏,看着晝司等他發言。
晝司翹着二郎腿,十指交叉擱在膝蓋上,問:“文件大致都看過了?”
桌邊數人點了點頭,晝司又問:“有什麽問題嗎?”
其實資料本身只有短短的兩頁,都是些結論性的概括言論,所有證據都收納在附錄裏,足足六十餘頁。首先是關于蘭伯特和神蒼各種生物痕跡的比對,以及多恩和蘭伯特的血親證明,更多的就是老曼德夥同範修連恩以探月基地為主的一系列商業詐騙和洗錢證據,時間線可以追溯到八九年前——金額或大或小不論,在場幾乎沒有一個不在他們坑害的範圍裏。
翻了幾頁後,科林率先沉不住氣了,質問道:“老曼德,三年前那一次沉船事故,你跟我說人貨俱損,全賠了,現在這是怎麽回事?”
晝司挑了挑眉,一聽便知是曼德利用集資貨船走私、又私吞分贓不均,最後為了毀滅證據幹脆炸沉了整艘航空艇的事,船上連船長到保安在內四十餘人全部遇難。
這事當時能被人壓下去,現在照樣也能翻起來,老曼德嘴快解釋了兩句,卻發現所有人看向他的眼神都發生了變化——他不知道在證據附頁裏,晝司竟然是壞心地照着在座各位利益共同體的姓名分的目錄。
他只能調轉矛頭,再次質問晝司道:“你到底是怎麽混進來的?馮德維恩!你父親呢?”
馮德維恩答道:“在家休息。我父親說了,老頭子就不要死撐着,該退休的時候,就要識相。”
他這樣說着的時候,眼神刻意在某幾位年長的保守派家主臉上停留了片刻,像是意有所指,又像是只是随便看看。
手心被打了個對穿的蘭伯特終于重新站了起來,他踉跄了一下,還是靠牆站穩了。羅特下意識想要走過來,但立馬有一名變異人移動到了她的面前,将她死死堵在角落。
蘭伯特只能用餐巾布裹在他血流不止的手上,滿眼憤恨地瞪着晝司。
其他人還在翻閱大量的證據目錄,果戈裏已經丢下了手中的電子版,說:“晝司,沒想到幾天不見,你竟然已經淪落到如此粗鄙的地步,帶着這些不明不白的人闖到安保級別這麽高的會議上來。你難不成……還想要用暴力脅迫我們每一個人合作嗎?”
晝司朝他微笑了一下,說:“不好意思,這幾天上了一課,發現暴力還真是管用。”
另一名剛被馮德維恩諷刺過的年長家主也丢下了電子板,說:“沒錯!你已經兩次把月會搞得烏煙瘴氣了,你們自己家裏的恩怨解決不了,把我們摻和進去幹什麽?”
晝司懶得糾正他上次月會到底是誰動手把事情搞得烏煙瘴氣,卻是反問他道:“賽弗爾,聽說你們家最近換股了不少資産賣給民衆?試問……他們如果知道了你在林堡開設非法競技場,還偷運了極度危險的變異怪物到虛摩提腳下,只是為了做競技場的戰士給你賺錢,會怎麽想?你覺得你那百分之三十的資産縮水到什麽程度你可以接受?”
賽弗爾臉色頓時變得通紅:“什麽?你怎麽……”
晝司擡手攔住了他,像是為了省事一般,又換了一位對象接着炮轟:“還有您哈代夫人,如果您的丈夫和兒子知道你滿口謊言地截掉了他們多少心儀的侍女和仆從,轉手賣做娼妓和生育資源,還背着他們賺了不少錢,又會怎麽想?”
他來沒來得及數落下一個,所有人已經滿頭大汗——按照手中這份資料的詳盡程度而言,他們甚至無法估計晝司手中握着的、關于自己的把柄又有多少。
除了看戲的馮德維恩之外,只有果戈裏不懼地冷笑道,問:“你把所有人得罪光了,難道對你有什麽好處?”
晝司從鼻子裏輕輕一哼:“得罪?在命運這個賭桌上,大家本就是各自帶資進局的,誰的牌技好,誰就笑到最後,既然沒有永恒的朋友也沒有永恒的敵人,又何來得罪一說?”
許久不吭聲的羅特插嘴道:“牌技?你是否還忘了還有牌面?”
晝司有些不屑地勾起嘴角,示意擋着她的那名變異人可以稍退開一點,手指輕輕敲擊着桌子,說:“牌面?那我們就來說說牌面吧。”
“到此時此刻為止,李奧尼斯的家主依然是我,金鑰匙在我手中,再加百分之三十的總資産。”他指着羅特,“而你,加上你那不成器的兒子,再加上這個冒牌貨,全部加起來統共不過百分之二十五。”
他說着又環顧了一圈,不鹹不淡地說:“在我手中的這百分之三十中,你們有多少商鋪和養殖場是修建在我的租借地面上,有多少居民區的生命線是用我的管道,在我大發慈悲給你們折扣之前原本的租金是多少,而恢複常價需要吃掉多少現金流,相信各位心裏都有數。”
“這冒牌貨撇開不談,我父親手中凍結着百分之三十九,一旦解凍全部歸我,跟多恩沒有一毛錢關系,具體的算法內情你可以參照附錄2。”晝司回過頭來看着羅特,“這就是你所謂的牌面?更何況了,就算我手中什麽都沒有好了,在過往的牌桌上,你們上下兩家聯合夾擊我的時候還少了?要不是我讓着你們,贏過幾次?”
馮德維恩悠悠然地煽風點火道:“我反正是沒贏過。”
羅特已經完全惱羞成怒:“你不要太嚣張了!你算什麽東西?”
“你又算什麽東西?”晝司音量陡然提高,眼神冰冷徹骨:“如無意外,走出這個房門,你就即将是被通緝的對象了。”
“什麽?”羅特一愣,“你憑什麽?”
“一級謀殺,”晝司吐出這幾個音節:“我有權相信你夥同蘭伯特·李奧尼斯殺害了我的父親、李奧尼斯的前任家主神蒼,所有相關線索已經有人幫我遞去了司法所,在你今早離開家後,日蝕號已經被全面封鎖以做搜證了。”
馮德維恩舉起手指搖了搖,示意那個遞交材料并且聯系司法所的“有人”指的就是他。
羅特呼吸慌亂了一瞬,下意識和蘭伯特眼神交換,這個小動作放大在十大家主面前,無疑坐實了她的做賊心虛。可羅特仍不甘願放棄,咬牙切齒道:“呵,謀殺?屍體呢?況且時隔多年,你能搜出什麽證據?我看你是忘了,日蝕號三年前的冬天經歷過一次大型的線路中斷,所有中央系統的儲存盤都在那時候全部燒毀了。”
晝司心中暗暗記下了這個時間,把神蒼可能遇害的時間段精度又調整了一下,嘴上反問道:“哦?你不知道?”
羅特眉頭一皺,迅速道:“知道什麽?”
“在我搬到地心大廈後之後,曾為了保險起見調整過日蝕號的主控端,每個月的25號,日蝕號都會自動壓縮備份當月的行事日歷的監視錄像儲存到雲端,我想想……那是,從五年前開始。”晝司說,“本來材料數量龐大,要搜索也需要不少時間,既然你已經說到了三年前的冬天,倒是幫我省事了。”
羅特面色蒼白,頹然地後退了幾步,老曼德慌忙扶住她。雖然還沒看到錄像,瞧她這個反應,衆人已經明白了。
果戈裏不可置信地站起身來:“什麽?難道神蒼真的死了?被你殺的?神蒼竟然是被這麽兩個……這兩個……”
他語氣中全是嫌惡和鄙視,晝司聞言也微微側過頭去看牆角勉力支撐着的蘭伯特——他失血過多,臉色蒼白,畏畏縮縮。
如果是父親,別說手上挨了一槍,就算是腹部中槍也不至于失态至此。晝司心想,只是……他在來時的路上還勉強抱有着一絲虛無的希望,此刻也全然破滅了。
他的父親,大概真的是死了。
作者有話說:
終于主場作戰的晝司:吸一口小金毛出去裝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