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物顯形

第16章 風雨欲來

排隊進入電影院的過程中，狄阡陌很安靜，但是眼睛卻亮得驚人。

他落座後盯着巨大屏幕上放映的廣告，有些不安地推了推3D眼鏡。

忽然，電影院暗了下來，肖臺洋頓時感覺扶手上的手被人用力抓住了。雖說他知道狄阡陌是因為緊張才抓住他的，但這真的很像那些在電影院手拉手的情侶。

“給，爆米花。”肖臺洋局促的開口，然後壓低聲音提醒到，“不管接下來看到什麽內容，都不要叫出聲來好麽，講真會有點丢人。”

“..........誰會叫出聲。”

但是，當巨大的飛機筆直沖向屏幕外面時，狄阡陌還是非常丢人的叫出了聲。

這部電影特效和劇情都非常卓越，如果能和志同道合的朋友一起來看絕對是一大享受。

但是肖臺洋的手被狄阡陌狠狠抓着，肩膀還被半倚着，這讓他僵硬的不行，還有些莫名的心神不寧。

當電影院的燈光重新亮起，肖臺洋已經麻了半個身子。

“怎麽樣，以前應該沒看過3D電影吧？”

狄阡陌的衣服都已經被冷汗浸透了，他慢慢點了點頭：“沒想到外面的科技已經發展到這種地步了，也沒想到世界經歷過這麽多末日危機............”

“都是假的，只是電影而已啊。”

肖臺洋看到他驚訝的樣子，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狄阡陌則是非常無奈的瞪他一眼，然後換了個話題：“主角為什麽最後原諒了仇家呢？”

“我倒覺得他不是原諒了仇家，而是原諒了自己。”

“我不太懂。”

“滿腦子都是複仇的卡斯卡太可憐了，所以卡斯卡原諒了當初無能的自己。”肖臺洋說完有些不好意思，摸了摸後頸，“我說的不太好，只是我自己的想法罷了，可能導演只是為了展現卡斯卡的男子漢氣概。”

“不。”狄阡陌搖搖頭，想了一會兒，很認真的說“我覺得你說的很好。複仇的卡斯卡真的很可憐。”

狄阡陌還回眼鏡後去了趟洗手間，肖臺洋則是在外面等他。

他脫去帽子口罩，洗了把臉，盯着鏡子裏的自己看了好久。突然，他看見背後有個男人立在那裏，專注的盯着自己不知多久。

猛然回頭，那男人卻已經邁步走向廁所隔間，砰地一聲關上了門。

狄阡陌低吟了片刻，接着轉頭離開了。

在他走後不久，隔間裏的男人撥通了電話，對裏面的人輕聲說：“對，在X市。”

而狄阡陌對這段小插曲沒有過多在意，時間一長也就抛在腦後了。

某天，肖臺洋照例找他來打發時間，兩人下着象棋，有一句沒一句的聊着天。

“最近不見度駁呢？”

“每天一大早就跑出去，也不知道在做些什麽。”

“外面不比桃園，你要看好他，別跟那些不正經的家夥學壞了，畢竟還是個小孩兒。”

“真啰嗦啊，你是他嫂子嗎？”

“我是他嫂子你能願意嗎？”肖臺洋反唇相譏。

狄阡陌沒有擡眼，只是随意的點點頭：“那倒也真不錯。”

肖臺洋愣了幾秒，看到狄阡陌淡淡的反應，一時不明白是耍自己還是認真的。但是他知道，自己臉上有點蒸紅。

狄阡陌等了半天，沒見到肖臺洋落棋，于是奇怪的看他。兩人目光接觸的一瞬間，居然都僵住了。

“……”

“啊啊啊，不好意思有點反應過度。不過你也體諒下，我一個基……”

話音未落，門外響起了敲門聲。狄阡陌忽然有種不祥的預感，遲遲不動。而肖臺洋根本沒想這麽多，應了一聲然後起身開門。

“等等！”狄阡陌攔住他，還沒來得及解釋就聽見了鑰匙開鎖的聲音。

門被慢慢推開，走進來一個精瘦的老頭和幾個身體健壯的西裝中年。

還沒等他們反應，兩個西裝男沖上來，其中一個對着肖臺洋的腹部狠狠踹了一腳，差點把他的胃酸搗出來。另一個掐住他的脖子，狠狠摔在了地上。

“咳咳。”肖臺洋幹咳了幾聲，費力的仰起臉來。

狄阡陌故作鎮定，但是指尖微顫，低聲道：“長老，這跟他沒關系，不要牽連外人。”

“看你表現。”

老頭背着手，神色平靜。一身白色唐裝，仙氣十足。

肖臺洋還沒反應過來，以為是狄阡陌的仇家找來了，拼盡全身力氣擡起身子。兩個西裝男竟然壓不住他，驚訝的去捉肖臺洋的胳膊，卻被甩開了。

爬起來的肖臺洋抄起桌子上的臺燈，沖了過去，狠狠往老頭的腦袋砸去，卻被其他黑衣男撲倒在地。四個人男人手腳并用，才完全制服了他。

“喂老頭，這家夥欠的是錢債還是情債？”肖臺洋見慣了。

那老頭也不惱，蹲下來抓住肖臺洋的頭發：“是命債。孩子，你和他不過相處了不到半年，他的為人你知道多少？”

“我看人一向很準。”

“那你能看出來這家夥手上沾了十幾條人命嗎？”

肖臺洋愣了，飛快的別過頭盯着狄阡陌，希望他出口反駁。

而狄阡陌只是低下頭，厲聲喝止老人：“長老，別說了！”

“殺人償命，在外面的世界也是如此。”長老慢慢站起身，“但是我們家族需要他，讓他活下來，為我們工作。一個殺人犯，還好意思把自由自由整日挂在嘴邊嗎？”

他狠狠踢了肖臺洋一腳：“你說是不是啊孩子？”

這回，肖臺洋只是抖了下嘴唇，沒有說話。

“長老！”

狄阡陌突然爆發出一聲怒喝，在場所有人都呆住了。很快，老人走到他身邊：“胡鬧也差不多該結束了，我們回去吧，這事和這小夥子沒關系對吧？”

“喂！狄阡陌！”肖臺洋立刻喊住他，想問的話有很多，但是最終一句都沒能問出口。

狄阡陌沉默着，最終嘆息一聲，走到肖臺洋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

“肖臺洋，以後還是不要輕易相信別人為好。我也罷，徐凡也罷，我們身上人命太多，死了都是要下地獄的，和你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他面向老人，情緒沒什麽波動：“度駁還在這裏。”

老人輕蔑的哼了一聲，揮了揮手：“那衰崽願意留在這裏就随他去吧，我們走。”

接着，空中突然出現了一扇木門。

那木門雕龍畫鳳，厚重的油漆雖然有些許剝落，但是十分富有年代感。門不大，僅容三人通過，吱呀一聲轟然打開，後面站着一個青年。

不是別人，正是本應修養的長兄。

說是站着其實也不準确，長兄左右各有一個男人攙扶着他，他卻還是搖搖晃晃，仿佛下一秒就會昏死過去。

“怎麽回事？”狄阡陌的臉色變得很難看，“長兄他接受了別人的血液，居然還能開門？！”

“用普通的墨汁自然是不行了，用當家的血液作畫，倒還勉強可以。只是……今天下午還要輸血，恐怕以後用血也開不了門了。”老人率先走進了門內，“好在你回來了，當家的交接儀式也準備好了。以後不會再來，有什麽話對這位小哥好好說明白吧。”

其他人也陸陸續續走進門內，然後在門的另一邊等他。

狄阡陌看着肖臺洋，然後半跪下來，拍了拍他的臉。肖臺洋如夢初醒，這才回過神來。還沒來得及說話，他就被狄阡陌緊緊抱住了。

“本來……本來我覺得你是被人找麻煩了，我打算拼了這條命也要帶你走。”肖臺洋吃力的笑了一下，“結果是你自己做了混賬事。”

“我喜歡你。”

懷裏的肖臺洋突然僵住了，他抖了兩下，然後狠狠往狄阡陌的後背上砸一拳罵到：“跑題了傻逼！”

“我喜歡你。我對你說的真話不多，這算一句。”狄阡陌站了起來，後退兩步，“既然是永別，我也就不說再見。你保重。”

說罷，頭也不回的走進門內。他拉住兩個門把手，最後看了肖臺洋一眼，用力合上了。

門漸漸模糊，肖臺洋下意識想留住什麽，他動了一下，但是又很快停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