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無妄之災
雖然年後阿愁就該十歲了,可因長期營養不良,使得她生得比同齡人都要瘦小許多。因此,當身後一股力道拉住她時,人矮身輕的她竟就這麽一下子被那股力道給拉了過去。
不巧的是,她的腳還正好絆在身後拉住她的那人的腳上。于是,四足相絆的二人同時失去平衡,在不知什麽人的驚呼聲裏,雙雙跌倒在地。且阿愁還感覺到,她的後腦勺似磕到了什麽東西。
“唔……”
那被她壓在底下做了肉墊的人發出一聲悶哼。
阿愁手忙腳亂地想要從那人身上爬起來,忽地就看到,離她不到一尺處,一輛馬車正飛馳而過。頓時,阿愁就給驚出了一身冷汗。
卻原來,她只顧着警告對面的冬哥了,竟沒看到,她的身後也有一輛馬車正疾馳而來。
而,其實就算沒有她的警告,那冒冒失失的冬哥也早被他身後一個三十出頭的男子抓住了肩頭。
阿愁匆匆擡眉看了冬哥一眼,見他沒事,便趕緊爬起來,回頭看向那仍被她壓着的人。
這一看,卻是叫阿愁又吃了一驚。那被她壓在身下的“救命恩人”,竟是個比她大不了幾歲的孩子。
孩子的一只手捂着鼻子,正仰面朝天地倒在地上。那比女孩還要纖細修長的手指上方,一雙如墨玉般瑩潤的眼眸裏,正蓄着兩汪粼粼的水波。而,便是他那只蓋在鼻子上的手幾乎遮住了他大半張臉,只這眉眼,依舊能夠叫人看出,這是個生得十分漂亮的孩子——如果他沉默凝視着阿愁的眼眸裏,沒有高高在上地寫着“愚蠢的人類”這幾個大字的話,阿愁覺得,他應該還能更漂亮一些。
頓時,阿愁心頭就是一陣古怪。雖然明知道這孩子于她有恩,可他那嫌棄的眼神,則像是一腳踩在她的麻筋上一般,叫她忍不住一陣氣惱——又不是我要你救我的!阿愁不由在心裏一陣孩子氣地嘀咕。
至于倒在地上的李穆,此時心裏則是一陣後悔。
卻原來,當阿愁跟老虎竈的宋老爹閑話時,李穆的馬車正好于他們身後不遠處停下。珑珠原勸着兩位小郎趕緊回去的,可貪玩的二十六郎對普通的市井人家是怎麽過小年的十分好奇,很想去珑珠家裏看看,便拖着二十七郎也一同下了車。他那裏只顧着糾纏着珑珠了,也就沒有注意到阿愁,倒是李穆一眼就看到了她。
前世時的秦川就有着過目不忘的好記性,這一輩子的他也是一樣。因此,他一眼就認出了阿愁就是上午曾有過一面之緣的那個“醜丫頭”。而,雖說認出了她,李穆倒并沒有想過要跟她有什麽交集,所以他也只是好奇地多看了她兩眼。然後他就發現,這“醜丫頭”叫着別人“當心”時,她自己居然大意到都沒有看到正有一輛馬車從另一方向快速駛來……
倒在地上,鼻子上的酸疼令李穆止不住泛起一陣生理性的眼淚。想着他救人居然救出這種結果,且二十六郎看到他這眼淚漣漣的模樣,不定又要說什麽怪話時,他忍不住就是一陣遷怒——都是那笨丫頭!
就在李穆和阿愁二人默默對視時,剛剛發出驚呼聲的珑珠和二十六郎、侍衛、車夫等人全都回過神來,一下子全都向着李穆沖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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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人就只顧着那躺在地上一動不動的李穆了,于是,那“身嬌體弱易推倒”的阿愁不由就叫他們給撞得一陣東倒西歪,險些兒再次摔倒。
頓時,阿愁心裏僅剩的一點感激,都被這不客氣地沖撞給撞得無影無蹤了。不過,她自恃自己是個成年人,便是心裏不高興,到底對方于自己有恩在先,她只得按捺下那不滿,也跟着圍了上去。
此時,只見地上那個長得像個女孩兒的男孩,已經被人扶了起來,正靠在一個面容嬌俏的女孩懷裏。他的身旁,一個身着大紅錦袍的男孩正殷殷問着他:“廿七,你沒事吧?”
念妻?!這算什麽名字?
跟着衆人圍過來的阿愁心裏正奇怪着這孩子的名字是哪兩個字時,只見那孩子拿開捂在鼻子上的手,頓時,兩管鮮血滴落下來,在他身上那件雪白的狐裘大氅上綻開兩點血花。
“呀,血!”
扶着男孩的女孩尖叫一聲,直驚得身旁那紅袍男孩也跟着驚叫起來,“傷到哪兒了?!”
一時間,圍在男孩身邊的衆人,包括阿愁在內,都被這殷紅的鮮血給驚得一陣手足無措。
他們的驚呼,這才叫街邊的宋老爹和街坊四鄰們反應過來,紛紛圍了上來。卻是有罵着那馬車居然連停都不曾停下的,也有熱心上前問長問短的,更有人忽然認出,那抱着流血小郎君的女孩,可不就是九如巷裏鄭阿嬸家的阿秀……
“這不是鄭阿嬸家的阿秀嗎?”有人驚呼道。
頓時,原本鬧哄哄的現場為之一靜。因為這一聲驚呼,一下子叫衆人憶起,那鄭阿嬸平常可沒少在鄰裏間賣弄,說她女兒是在王府當差的,是侍候那府裏小郎君的侍女……再聯想着阿秀剛才驚呼的那一聲“小郎”,那麽,地上正流着鼻血的這位是個什麽身份,自是不言而明了。
市井百姓,說純樸也純樸;說狡猾也狡猾。在不知李穆身份前,見一個孩子受傷,鄰裏們倒不介意出手相幫的,可因着那阿秀洩漏了李穆的身份後,反倒叫這些小老百姓們顧忌起來,心眼兒多的,難免怕那王府因小郎君受傷而遷怒到自己身上,于是,衆人那伸出去的手,一時間竟縮回了大半。
草根出身的阿愁多少也能猜到這些街坊們的想法,可不管怎麽說,這位小郎到底是因她而受傷的,她便趕緊上前一步,才剛要央着人給找個大夫,旁邊忽然有人拉了一下她的衣袖。她低頭一看,卻原來是冬哥。
“阿愁姐。”自知闖禍的冬哥一臉忐忑地看着她。在他的身後,是剛才那個及時抓住冬哥的三旬男子。
阿愁此時也顧不上跟冬哥敘舊,只安撫地沖冬哥笑了笑,便又轉過身去。
她剛要再次開口,冬哥身後的那個三旬男子已經擠進人堆裏,伸手從阿秀的懷裏接過李穆,并且一把将李穆從地上抱了起來,又扭頭看着衆人道:“麻煩誰去周家小樓看看孫二先生可在家。”
沒能擠進人堆裏的二木頭聽到他爹的名字,立時跳着腳叫道:“我爹在家呢,我去叫他。”說着,拔腳就往回跑。
四丫也喊着“等等我”,向他追了過去。
見有人去叫大夫了,男子這才回過頭來,對被李穆的鼻血給吓住了的李程等人道:“不好叫小郎一直在這地上躺着……”
他話還沒說完,那原本因震驚于李穆的身份而一時懵住的宋老爹也反應了過來,忙接話道:“對對對,不能就這麽躺着。”又指着自家的老虎竈道:“來來來,先把小郎搬到我家去,老虎竈旁邊暖和,不會凍着。”
有人挑了頭,原本因怕受牽連而縮手的鄰裏們見了,便紛紛都丢了顧慮,熱心地擠上前來幫着忙。于是,等二木頭拖着他爹,後面跟着聽到消息的莫娘子,以及周家小樓可以閑下手來的一衆鄰居們過來時,李穆已經被安置進了宋老爹家裏。
他們進門時,那王府裏的兩個小郎君正被一群婦人們殷勤地圍着,卻是正如鴨子課堂般,人人都争着想叫王府小郎君試一試她們家裏祖傳的止鼻血秘方。一向動作利索的宋老娘更是已經備好了兩個包了香灰的麻布團,只等小郎君一點頭,她立時就能供應上……
和別人一進門就好奇地尋着那王府兩位小郎君不同,莫娘子一進門就四處找着阿愁的影子。偏阿愁生得又矮又小,叫她費了一番功夫才從人縫裏看到,原來阿愁正給珑珠——即鄭阿嬸的女兒阿秀——在打着下手。那珑珠則拿着一塊帕子,細心地擦拭着李穆那沾了血的臉和手。
至于那“病患”李穆,其實這會兒他早就已經不流鼻血了,不過因那些婦人們都只顧着争誰家偏方有用了,竟是誰都沒有注意到。而如宋老爹他們這些注意到的,則只相信大夫的話。因此,直到宋二先生給出個“無事”的結論,衆人這才全然放了心。
和不知究竟的鄰裏們不同,只比李穆大了四個月的二十六郎李程,可是深知二十七郎那美人兒燈似的身子骨的。他生怕因着這個意外,叫好不容易痊愈了的李穆“舊疾複發”了,直到那個看上去似乎挺可靠的郎中判了個“無事”,他這才大大地松了口氣,然後便想起那個“始作俑者”來了。
于是他一扭頭,這才頭一次注意到,那個把二十七郎撞了個滿臉血的小丫頭,居然就是上午時那個不知感恩的醜丫頭!
“诶?!”他立時擡手指住阿愁,“怎麽又是你?!”
正将重新搓過的帕子遞給珑珠的阿愁一擡頭,便直直對上了二十六郎指向她鼻尖的手。
她忍不住一眨眼,那不大的一雙眼裏,兩只烏黑的眼珠竟于無意間對成了個鬥雞眼兒。
這滑稽的模樣,便是李穆見了,都忍不住露出一個微笑來。雖然他心裏很看不上這女孩的笨,可他也知道,他之所以受傷,其實也怪不得這個女孩,于是便對李程道:“二十六哥,不關她的事,這是無妄之災。”
李程也被阿愁這鬥雞眼兒給逗笑了。他縮回手,道:“你鼻子被撞出血這件事,倒确實算得是無妄之災,可之前你幫她解圍,還有才剛你拉住她,才沒叫她被車撞上,這兩件事,她總該要謝你的吧?”
而,別說二十六郎這時才注意到阿愁,便是阿愁,也因着孫二先生說李穆“無事”而放了心,卻也是同樣才注意到李程那醒目的一身大紅團花錦袍。于是,她也想起上午的事兒來了。
當然,這會兒她也已經意識到,她竟誤會了那個“念妻”二字——原來是“廿”,“廿七”。二十七的意思。這個“廿”字,雖于這個時代裏常見,可在秋陽的那個年代裏,這個字都快沒人認識了……
阿愁自認為是個恩怨分明之人,雖然救她的這孩子給她一種不太好的感覺,但好歹人家确實是有恩于她。于是她毫不含糊地站起身來,沖着那兩兄弟行了個屈膝禮,大大方方道:“多謝兩位郎君。”又解釋道,“其實早上就該道謝的,只因當時人多,一時也沒聽出來是誰幫我解了圍,這才失了禮數。”說着,又轉向李穆鄭重行了一禮,道:“多謝小郎兩次幫了我。”
見這女孩還知道感恩,李穆那因受傷而不爽的心情不由好了許多,便微笑着擡了擡手。他才剛要說話,李程已經搶着湊到阿愁面前,笑道:“就只這幹巴巴地一聲謝?”
阿愁不禁一陣眨眼,一時不知該怎麽回他這話才是。
二十六郎則轉着眼珠又道:“你瞧瞧,廿七的衣裳都因着你給弄髒了,怎麽着你也得負起責任來才是吧。”
因珑珠只顧着清理李穆臉上和手上沾着的血了,一時沒能顧得上打理他的身上,因此,這會兒那件一看就價值不菲的雪白狐裘上,正印着的兩滴醒目的殷紅血跡,顯得格外地惹眼。
這……是叫她賠的意思嗎?!
阿愁呆呆看看那血跡,又擡頭看向李程——照着這一世皮草的價格,以她如今這一窮二白的身價,叫她賣了兩只腎也賠不起啊……何況,這個年代裏,只怕她的腎都沒那豬腰子值錢……
見阿愁那呆呆的模樣,躺在胡床上的李穆立時便知道她想歪了,心裏不禁又是一陣鄙夷——這丫頭真笨!
“二十六哥!”他擡頭警告了李程一聲,又扭頭看向阿愁,盡量擺着個和藹的模樣,笑道:“別聽他胡說,你原也沒叫我救你,是我自己弄髒了衣裳的,跟你無關。”
他的話,恰正戳中阿愁心底暗藏的想法。她擡眼看看李穆,卻是再一次從這孩子的眼裏讀出了一股鄙夷之意。于是她立時就再次暗黑了——這孩子這麽說,是在暗諷着她吧?!她想。
二十六郎李程可不知道這會兒阿愁暗黑化了,直到二十七郎那般說,他才意識到,他的話叫人誤會了,于是忙對着阿愁更正道:“我不是叫你賠的意思,我的意思是說,你怎麽着也得帶我們去你家裏吃杯茶,再把廿七的衣裳給打理一下吧?今兒可是過節,你好歹得叫廿七能見人不是?”
暗黑了的阿愁則忍不住又沖着李程一陣眨眼——什麽個意思?!想去她家?!為什麽?!難道是想摸清她家的位置,然後找機會上門尋仇?!
就在她眼看着就要無限黑化下去時,她的肩上忽然落了一只手,回頭一看,卻原來是莫娘子過來了。
莫娘子安撫地在阿愁肩上輕拍了一下,然後越過她,向着李穆兄弟行了一禮,卻是不卑不亢地把她和阿愁的關系給這二人解釋了一遍,又道:“這位小郎說得是,雖說是無妄之災,可到底是因為救我徒弟才弄髒了衣裳的。我們無以為謝,至少也該有所表示才是。”她上前一步,凝神細看了一會兒李穆身上那件沾了血跡和泥土的狐裘大氅,然後擡頭道:“該是好處理的,還請小郎将這件衣裳交給我。”
李穆倒是對這不卑不亢的莫娘子印象很好,便笑道:“不煩勞娘子了,這狐裘的好處便是不容易髒,回去擦一擦也就能幹淨了。”又從胡床上下來,向着衆街坊團團一禮,道:“多謝諸位殷勤款待,時辰不早了,坊門要關了,我們也要回府去了,就不打擾了。”
一番客套後,他便硬拉着那還想找理由留下的二十六郎,就這麽上了馬車。
出了這等意外,珑珠是怎麽也不肯留在家裏過夜了,只匆匆和那跟過來看熱鬧的鄭阿嬸說了兩句話後,便也跟着上了車,侍候着李穆兄弟一同回了王府。
直等那馬車出了坊門,坊門随着那暮鼓聲緩緩關閉,仁豐裏的街坊們仍然不肯就此散去,人人都在熱議着那王府裏的兩位小郎君。
“……特別是那位二十七郎君,原只聽說他得了佛祖庇佑才徹底好了,卻再想不到,他竟生得這副模樣。只怕這樣一來,那廣陵城第一美男子的名號,該換人了吧?”
跟在莫娘子身後,随着周家小樓衆人往回走的阿愁聽了大家的議論,忍不住沖着已經全然黑了的夜空翻了個白眼兒。前世的秋陽審美偏于歐美,最是欣賞個肌肉男了,而如今這個年代裏,卻是膚白貌美的僞娘和行動如弱柳扶風的病美人兒當道!
“那二十六郎君也不錯呀,生得濃眉大眼,看着就極精神極健康。”她忍不住悄聲對着莫娘子議論道。
卻不想她這般低聲說着話時,恰正遇上衆人議論停歇的當口,于是她的聲音一下子便突顯了出來。
“咯,”走在她前方的韓家二娘韓柳兒忽然低頭一笑,回頭斜眼看着她道:“原來你喜歡這樣的呀。”
莫娘子的眉頭皺了皺,道:“阿愁年紀還小,哪懂得什麽喜不喜歡,不過随口一說罷了。”
莫娘子對她的維護,不禁叫阿愁一陣感動。她擡起頭,就只見她師傅不悅地擰着眉,見前面諸人都沒有注意到她們,莫娘子又壓着聲音喝斥着她道:“正正經經的女兒家,哪好随便議論外男的?!便是聽到有人那麽說,你也該裝作沒聽到才是。”
阿愁:“……”
——好吧,代溝。近千年的代溝!
作為一個成年人,便是心裏其實并不認同莫娘子的話,阿愁也沒有開口辯駁,只如以前對她奶奶那樣,口是心非地向着莫娘子道了個歉。
上了二樓,莫娘子正在開門時,樓下忽然傳來那總愛充着個樓長的孫老的聲音。
“阿莫啊,”孫老于樓下大聲道:“今兒這事可多虧了王府裏兩個小郎君伸了把手。我看你明兒得帶着你家那丫頭往王府走一趟才是,怎麽着也得給兩位小郎君道個謝,再告個罪,這才是你的禮數。”
莫娘子的眉微皺了一皺,走到欄杆邊,對着樓下笑道:“我看那兩位小郎的眼色,怕是不怎麽樂意跟我們這樣的人有來往呢。若這般貿然過去,不定要招了人讨厭的。更甚者,只怕還當我們有什麽別的所圖,這樣倒不好了。我想着,與其親自上門,倒不如明兒我買些茶食點心,煩勞鄭阿嬸家的阿秀給她家小郎帶過去,也一樣是全了禮數。”
孫老一聽就搖了頭,道:“你也忒多心了。”
莫娘子笑道:“我寧願多心一些。人家好心救了阿愁一回,倒不好給人添了麻煩。”又扭頭招呼着于欄杆邊聽着他們說話的鄭阿嬸道:“回頭只怕得麻煩阿秀了。”
鄭阿嬸立時笑道:“麻煩什麽,不過是舉手之勞。”
略閑話了幾句後,莫娘子帶着阿愁回到屋裏。默了默,她轉過身來,對阿愁正色道:“你記住了,雖然那位小郎君于你有恩,可這件事,他不提,你便只于心裏記着,千萬莫要主動去招惹了那些人。那些人,說到底,跟我們不同,原就不是我們能說得上話的。”
頓時,阿愁心頭一跳——這話,聽着太耳熟了!
“師傅放心,以後就算看到他們,我也躲着他們。”
她看着莫娘子一彎眼。且不說那個救了她的二十七郎,看她的眼神裏全然一片鄙夷,就那二十六郎,她也不過只是好奇着他是不是那個差點叫她掉下屋頂的淘氣小子罷了。雖然她承了那位廿七郎的救命之恩,可總的來說,她一點兒也不認為,王府裏那兩個小郎君就都是什麽好人。
*·*·*
當阿愁于心裏給李穆兄弟頭上各劃了個大大的叉時,李穆的馬車上,那二十六郎李程正一臉不滿地抱怨着李穆:“可真是的,這麽好的機會,竟白叫你給拆穿了!”
李穆橫他一眼,道:“你不過是沒能忽悠住珑珠,就想着去那女孩家裏看個熱鬧罷了。可你也該替人家想想,以你這樣的身份過去,只怕要吓着人家的……”
話說到這裏,他忽地一頓,心頭竟對這樣一個會替別人着想的自己,升起一股陌生感來。然後他才意識到,之前當他對宜嘉夫人表現出關心之意時,他的心頭也曾掠過同樣的陌生感覺來着。就好像,他之前并不怎麽懂得去表現對別人的關心一樣。
而,事實上,他自小就被人誇作“善解人意”的……
忽然,李程拿肩一撞他,“那丫頭居然真叫阿醜,難怪她長得那麽醜了。”
被打擾了思路的李穆立時不高興地一擰眉,道:“她叫什麽關你什麽事?反正是一個以後再也見不着的人。”
“這可未必。”李程笑道,“我覺得那丫頭挺有意思的。”
“我可一點兒都沒覺得。”李穆不感興趣地扭開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