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抉擇
看着堆積成山的稿件，琉璃摘下眼鏡揉了揉眉心。恢複一個人生活意味着要比從前更獨立。經濟問題目前還不是太大困擾，向來不喜奢侈的琉璃勉強可以支撐到孩子出生。
這幾天她請假回家，以面壁思過的姿态分析了三天三夜，把利弊各自羅列出來。想到自己以後可能都不會結婚了，有一個孩子陪伴也是很重要的。她壯着膽子給思茹打電話，想尋求她的建議。回去冷靜後的思茹也看懂了很多事，琉璃表明今後不會嫁人的心志，思茹下定決心讓琉璃留住這個孩子吧。
最後一關便是家人那關。琉璃糾結了一周，覺得還是要告知父母。試着發了條信息給母親。母親的反應很正常，她也聽聞琉璃和餘璟同居，有孩子的事也是可以理解，但母親惱怒的是餘璟知道自己活不久了還來招惹琉璃。兩人早該分手，不至于走到今天的地步。心疼只有琉璃一個孩子的母親連夜坐車趕來看琉璃，順便跟她商量今後的打算。琉璃的性子認真起來可是沒人能阻擋的，疼愛女兒的母親雖知獨自撫育孩子有多難，但她的身體實在難有身孕，如果不要這個孩子，以後可能是沒機會再有自己的親生孩子了。
“琉璃，你做了這個決定，以後就要為它負責，不能輕易放棄。輕生什麽的念頭你想也不要想。媽媽不是逼你嫁人，顧真那個孩子我們看着是不怎麽好，但你這麽喜歡他，真是作孽！或許過幾年你又遇到合适的人，就不會這麽想了。現在男的也有找單身媽媽結婚的，你不要太擔心……”琉璃母親知道硬的不行，只能靜待時機了。女人一愛起來就會莫名其妙，她現在還年輕，以後說不準又找到看得上眼的人，孩子呢，他能接受最好，不能接受也只能怪琉璃命不好了。
“你怎麽想那麽遠，孩子的去留還沒談好就想着以後結婚？我不是說不結婚嗎，顧真都不在了，你要我怎麽和別人共處得下？”
“那你和餘璟又處得下，不是自相矛盾嗎？他又怎麽有魅力了，能讓你照顧這麽久，無怨無悔。說句難聽的我和你爸病死你也可能不會那麽盡心盡力來照顧我們，都說生女兒，我看多是沒良心的！那個混小子我一開始就不樂意你們處，還同居了。自己房子都被債務壓垮，還攤上個一身絕症的媽，真不知道你可憐他什麽，這樣的人我們老家多的是，更慘的都有，不見你去關心關心？”琉璃媽媽越說越氣，看來女兒就是賤骨頭，過不了好日子，喜歡倒貼窮的苦的。
“你們根本就不懂，我當初看他是真有阿真的影子，那時候正是我最寂寞的時候，好不容易來了個這麽像阿真的人，我實在是不忍心放手。況且看到他孤苦伶仃，我就更心疼了。”琉璃不承認自己是喜歡倒貼，她的心情不是簡單幾個詞就能概括的。
在大學時琉璃看到過一個心理學名詞，叫“慕殘者”。一些人天生就是喜歡殘缺的人，或是心理不健全，或是四肢有缺陷，總之那種不完美激發了強烈的保護欲。琉璃不是傳統意義上的慕殘者，她對殘疾人沒有太多感觸，只要是需要她的人，她都會施以援手。明知這是不正常的愛，在顧真去世後，她只能對他人産生這種程度的愛意了。
母親打算陪琉璃一段時間，幸好母親的幫忙，回家後琉璃可以馬上吃上一口熱飯，不用操勞家務，身體也健康了許多。她第二次去産檢，醫生說照這樣下去應該能保住孩子。
在候診大廳坐着發呆的時候，琉璃看到旁邊一個熟悉的身影。
徐佳織已不再是上次見到的張揚打扮，恢複了平時風格的她臉上看起來竟洋溢了幾絲幸福感。就是這幾絲幸福感令她整個人看上去平和了許多，好像一下子大了好幾歲。徐佳織也留意到琉璃，她想了想，主動和琉璃打招呼。
“琉璃，你怎麽也來這裏了？”
琉璃早已放下往事，說起來她和徐佳織本就沒有什麽實質性的矛盾，因為那個狂妄的未婚夫破壞了兩人關系，想來就可笑。
“我來産檢的，你呢？過得還幸福吧？”
“呀，你也有了……這麽巧，我也是來産檢的。一年多沒見面，沒想到你也有了新的生活。以前的事我想了很久，覺得是自己做得不對，你當初是為了我好，我還愚蠢到盲目相信他。以為結婚後只要我大度一些，他在外面玩膩了自然會心生愧疚，遲早會回到我身邊。婚後這麽久他死性不改，變本加厲，有時還對我家暴！我為了他事業上沒有進展，甚至在家忙工作都要被他指責。我看透了他的本性，半年後就離婚了。”
“離婚？那孩子怎麽辦？他知道的吧？”琉璃差點以為又多了個單身媽媽，沒想到佳織說出一個更令人震驚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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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不是他的。你猜猜我和誰在一起了？想不到吧，那人你也認識——方如閱。
前兩個月我和他好上了，他和女友果斷地分手。其實我把他介紹給你之前就對他有好感，當時我訂了婚，知道再無機會了。和他從高中就相識，他應該也看出了我的心意。都叫我拜金，不夠坦誠地面對自己的想法，被渣男勾搭兩下，為他的條件所動。離婚後我從發現自己對方如閱還是有感情的，那天約出來聊天哭訴，一下就爆發出來。原來他也對我有意，只是誰都沒有主動。那天晚上，我們就在一起了。現在我不想這麽快和他結婚，經歷過一次有點害怕了，這種人生大事還是要慎重考慮。但孩子的确是我們的愛情結晶，他是無辜的。沒準明天我就和他去領證了。”徐佳織說完這些，坦然地舒了一口氣。也為自己勇敢追逐幸福而有點洋洋得意。
“真沒想到你也發生了那麽多事。還是恭喜你了，這次是真心的。看不出你和方如閱還有貓膩，難怪我看他當時對我的态度很暧昧，卻沒有走出那一步。原來如此，心有所屬。”琉璃看到找到愛情的徐佳織，是衷心為她高興。過後又忍不住有幾分感慨，世上人人都可以去追逐想要的幸福，唯獨自己，陷在一個進退兩難的處境。要是顧真還在，那該多好。即使明知和他生活在一起也是少不了柴米油鹽，雞飛狗跳，但那樣的日子也足夠美好了。
“你呢，這是找了個什麽樣的對象？我好奇到底什麽樣的人能入得了琉璃的法眼，別是顧真那種食草男吧。”凡是對琉璃有幾分了解的都大致猜到琉璃會喜歡上什麽樣的人，琉璃卻回答：“算是吧。不過他現在不在我身邊了。我可能要獨自撫養這個孩子了。希望他平平安安生下來。還不确定呢，我現在還不一定能保住這個孩子。”
徐佳織聽得一頭霧水，很快就輪到自己的號，不得不先和琉璃分別。
“我先去檢查了。以後有事還是要聯系的啊。你多保重。”
琉璃擺了擺手向佳織道別，她看着又一個得到幸福的人，心裏也是歡喜的。
在家養胎，沒事打理花草，日子也不難過。琉璃想讓媽媽回去，在這裏怕住不慣。已經不工作的母親執意要多陪自己一段時間。
“琉璃啊，等肚子大了後也不方便，要不還是回家吧，也好讓我們照看你。你住這生活費可是一筆數目啊。回家空氣清新，壓力也沒那麽大。”琉璃母親疊着衣裳，心裏還是盼望先把琉璃接回家，再找個合适的機會讓她認識幾個适齡對象。
“等到那時候再說吧，要是有産假我就回家。可是想到面對那些人的指指點點，就很不痛快。”琉璃不敢想老家的人會怎麽看未婚先孕的自己，越是小地方越難以有寧靜的生活，出個門大家都相識，好不自在。
母親讓她去找餘璟，起碼告訴他這個消息。死到臨頭，知道自己還有個後代，走得也不會那麽凄慘。琉璃害怕面對他的死亡，是缺少親人的鼓勵，如果有一個親人在身邊陪自己度過這段日子，也許就沒有自己想象的那麽害怕。不管是愛情也好同情也好，她對餘璟，不能說是毫無感情的。活在世上，有很多感情本來就不能細分得那麽清楚，沒有一段感情是百分百純粹的。母親的話讓琉璃有所改觀，也許，應該把餘璟找回來，陪他走過最後一段時光。也是全了這段緣分。
可琉璃又無從下手，餘璟的電話卡已經停用了，工廠也早已辭工。原來的房子，會不會在那裏呢？雖是房子抵押掉了，琉璃想他總該有個住處吧，也許向那裏的人打聽，就能知道他的下落了。
喝完安胎藥，琉璃在母親的陪同下來到餘璟的舊房子，一個年輕女孩站在門前，也在向旁邊的住戶打聽餘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