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重逢
下定決心辭職的琉璃在投了十幾份簡歷後終于接到了一家圖書營銷公司的面試電話。
把重心轉移到工作的琉璃很快就對餘璟的離開不那麽在乎了，晚上再也沒有新的人來家裏。和佳織鬧掰後雖然不是揪心的難過，普通的可惜還是有的。對大城市裏的塑料情緣琉璃早已做好心理準備，一旦真要絕交時，心裏還是會不好受。還是做不到對什麽都無所謂。
沒有了當年初到深圳面試工作的緊張和羞澀，中規中矩的打扮和之前一份工作經歷讓琉璃得到錄用的結果。面試期一個月，她有信心還是可以留下來的。前公司的同事之華也想跳槽，最後還是被主編的加薪承諾說服了，繼續編寫那些爛大街的言情故事。
來到新的工作環境可以換一種心情，琉璃比之前更用心地熟悉自己的業務，希望盡早上手，自己的才能被上司發現可以調到編輯部。
正把新書擺上書架的琉璃看到身邊走來了一個熟悉的面孔。渾身穿戴名牌的徐佳織和一個女生各自拿着星巴克咖啡杯，找到一張桌子放上去，往琉璃這邊的書架走來。
對方應該也認出了自己，兩人都沒有出聲。紮起馬尾的琉璃看起來身份更與故人格格不入，專心于工作的琉璃當作沒看見徐佳織。
“喲，琉璃怎麽在這工作啊？”徐佳織心不在焉地找了一會兒書，實在憋不住先開口了。
“在這工作挺好的。”琉璃平靜地回答，聽不出熟稔的語氣。
“我以為你想要待在那家小公司一輩子了。噢，我們結婚了。”佳織很想讓琉璃知道，自己最後還是能得到幸福的那個人。
“是嗎？挺配的。”琉璃沒有道喜，頭也不看向佳織地說。
“我還有工作，先走一步。”琉璃搬起裝書的紙箱子走進公司倉庫，徐佳織也不在意她，挑了幾本剛上市的書結賬。
新的工作地點離家更近，下班後回到家裏的時間和平時差不多。琉璃放下剛買的蔬菜，上完洗手間出來收到一條信息：晚上八點。
琉璃想給對方回複不用了，上個星期自己的生日也是只有思茹一個人下午陪自己逛街，晚上回去加班後剩下自己一個人對着一個巴掌大的蛋糕吹蠟燭。這是工作後第三個自己度過的生日，琉璃內心還是有些空虛。這麽難熬的日子都過來了，此時再請一些不相幹的人來也沒有意義了。
回絕後琉璃圍上圍裙洗菜淘米，一個人生活也要認真做飯的琉璃對健康規劃得很好，就是以防出現自己病倒沒有人照顧的窘境。顧真在的時候琉璃總是對自己的健康不上心，體型過瘦到令媽媽擔心自己不能懷孕。原本策劃着再工作兩年兩人就結婚了，調理身體的計劃因顧真去世後也擱淺了。思茹勸告琉璃多為自己活着，身體健康才是最關鍵的。
看起來弱不禁風的琉璃除了感冒咳嗽那些小毛病，重病倒是不會得，身邊的人有很多一向健壯的突發急病離世。一些毒舌的人就說是琉璃強大到把黴運都轉到別人身上去了。在顧真去世後，琉璃更加懷疑這一說法的真假。
吃過飯洗好碗，将一切整理得幹幹淨淨才能心安的琉璃閑下來，打開電視。她無意地瞄了一眼時鐘，八點已經到了。自己在期盼它的到來麽？
Advertisement
“叮咚，叮咚。”大概五分鐘過後，熟悉的門鈴聲響起。
也許是做推銷的也不一定吧。琉璃起身開門，沒想到一個月不見的餘璟站自己眼前。
還是那身熟悉的打扮。
“琉璃，好久不見。”餘璟出落得愈發成熟的臉添上一層疲憊感，好像他這段時間裏發生了什麽重大的事。
“你怎麽又來了。不是不做這行了麽？”琉璃期待對方道出什麽令人欣喜的消息，又害怕一切都是自己的自作多情。
“那天見了你後再也沒做了，在醫院專心照顧母親。上個星期三下午，她……走了。我辦好她的身後事為了盡早還清醫藥費，求老板再給我一次機會回來工作。”餘璟隐忍着悲痛，說出這話的故作鎮定令琉璃感到不忍。
上個星期三，不正是自己的生日嗎。沒想到不滿一個月，餘母就走了。是她的離世才成全了餘璟的回來？不不不，這個想法太可怕了，生死的事情都是命數，各自定下了的，與旁人有何幹系？
“你先進來吧。”琉璃在心裏醞釀的安慰餘璟的話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她的心裏産生了一些變化，對餘璟的感情也不是之前那樣同情了。說到底，自己不過是站在旁觀者的位置上想給這個可憐人一絲溫暖，看清了自己的居高臨上的姿态也為自己感到不屑。人性本就如此真實，她也避免不了。
兩人一月未見，關系回到第一次見面的起點。琉璃想幫餘璟盡快還清費用，一個局外人只能做到這裏了。
“你是在怨我那次告別嗎？你知道我媽病到那種地步，随時都有可能撒手人寰，我需要回去陪她。”餘璟以為琉璃還在意那夜自己說的薄情話，也怪自己為了讓她死心把話說絕。不想讓別的女孩覺得自己母親是個累贅，在二者兼容不下的情況下，餘璟永遠都是以母親為重的。他的思維裏這就是為了別人着想，不致拖累別人。
“不敢，你要走要辭職是你的自由。其實我知道你為什麽要躲着我，是怕連累我吧？現在母親離世，想着再也沒有妨礙我們關系的因素了，于是又回來，對不對？
你這樣做才是違背了公司規定知道嗎，你要是心裏沒鬼，為什麽要辭職？你的家事和我有什麽關系？”琉璃最恨別人找借口離開後又因為事情發生轉折回來，好像自己是一個退而求其次的備選一樣。
“在我媽病危的情況下我怎麽敢去幻象其他東西，那些旁人看起來很平凡的幸福、希望都跟我無緣。我承認，對你産生了不能有的心思，現在我失去了唯一能支持我活下去的重要的人，我明白了自己唯有更成熟，更獨立才能活着。”餘璟想一切重新開始，在琉璃身邊，以一個正當的名義，除了這種方式，他想不出還有別的。
“你除了活在扮演別人的角色裏，就不能用其他身份和我好好說話麽？你就那麽無能？卑微？”琉璃的氣撒在餘璟身上，其實她是在氣自己，不能和他再有別的羁絆，除了這種關系，兩人還能怎麽相處？
餘璟不想辯解。冷靜過後還在想着怎麽化解這種尴尬，不想琉璃突然走到自己身邊，把餘璟推倒在沙發上，吻了上去。
這一個吻更像是一種挑釁，餘璟看着琉璃迷離的眼神，猜不透她此刻的想法。
“既然要工作，就好好進入角色。”說完琉璃再次吻住了餘璟單薄的嘴唇。單純的他不敢多想，這一切都是演戲罷了。讓她發洩，這就是自己的工作。
一夜過去，第二天餘璟想着再去琉璃家一定會非常難堪。他借口身體不适，請假去做另一份兼職。下午五點，收到琉璃信息的餘璟卻無法坐視不理。
“有跟蹤狂跟我，現在可能就在家的附近等着，我好害怕。”
來不及打扮成顧真模樣的餘璟脫下藍色工作服，直奔琉璃家。
萬分焦急的餘璟在打開門後卻看到輕松平常的琉璃站着，穿着一身白色A字連衣裙，打扮得比昨晚要漂亮。餘璟猜出來了，琉璃是在耍自己，可他還是很關心琉璃安危，進門後不由自主地抱住琉璃。
“你來了真好，我以為你不管我了。”琉璃沒有再說跟蹤狂的事，她拉着餘璟坐到餐桌上。餘璟象征性地吃了幾口偏甜的蝦仁焗飯。
“你這樣子我沒辦法不管，我，受托于人，就該負責到底。”
“可你不是負責我安全的保镖啊，你只是一個角色扮演者。其實你是在意我的對吧？”
“扮演了你男友的身份，當，當然要對你的人身安全負責，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嗎？”
琉璃笑眯眯地夾菜給餘璟，讓餘璟不忍責怪她的任性。
晚飯後，琉璃打開音響，放了一首德彪西的《月光》。這首曲子餘璟在中學時代也很喜歡聽，小衆的古典音樂在那個群體裏沒幾個人感興趣，自己的耳塞裏放出的悠揚樂曲，被不小心聽到的同桌說自己矯情。琉璃始終相信吸引力法則，兩個磁場相似的人，不管隔得再遠，一定也能産生共振。
“你的衣服有點髒了，我幫你拿去洗吧。”琉璃想讓餘璟脫下沾了污漬的襯衫，可是忽略了這不是外套，餘璟沒有衣服穿了。她想了想，打開衣櫥拿出疊放整齊的顧真的衣服，讓餘璟換上。
換上顧真舊日衣服的餘璟遠看就是顧真重生了，琉璃動情地擁抱餘璟，這一次遠比其他時候要熱烈、撩人心弦。
餘璟像往時那樣任由琉璃抱着，過了一分鐘他實在忍受不住，雙手抓着琉璃的肩膀往外推。琉璃以為對方是厭棄自己了，水潤的大眼睛委屈地盯着餘璟。餘璟沒有放開琉璃，熱切地吻了上去……
《月光》還在循環播放着，樂曲緩緩流淌，在昏暗的房間燈光作用下難以看清人的模樣。餘璟用力地抱着琉璃，讓她感受到平時自己是那麽不講理。不知吻了多久，琉璃感到一只手在拉自己背後的裙裝拉鏈。琉璃引着餘璟來到房間，點上兩只蠟燭的琉璃坐到床上。餘璟從背後擁住琉璃。
“我可以嗎？”餘璟在耳邊低聲問。
“你是誰？”
“你說是誰就是誰。”
不由琉璃再說什麽，餘璟把琉璃按倒在床上，與屋外的月光一同纏綿下去……
滿腦子都是顧真的臉，顧真的聲音，顧真的氣息。
此刻與自己糾纏在一起的一定也是他。
歡迎回來，阿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