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好友決裂
如果有人問你以後遇到的人會不會比第一個愛的人要深刻，琉璃會回答她不會再遇到一個比得上摯愛的那個人了。
如果有人說反正有人陪着就已是萬幸，何須求真？琉璃會回答那樣陪着的人可以有千千萬萬個。
如果有人建議你找一個替身，填補缺失的歲月，琉璃會覺得這人又狠又愛自己。
每一次見到黎思茹，琉璃都會把顧真的事情問個遍，知道思茹再也答不出來了。一個人為他人所知的，終究也不過這麽一部分。你想要徹底融入他的人生，只有在他活着的時候。
“琉璃，今年的春天快結束了。夏天也不遠了。一個終結的循環，亦是提醒你新的開始。”思茹撿了兩根路邊的樹枝，覺得琉璃插花會用得上。
“我明白你想說什麽。但是還不想讓它就這麽終結了。”
“我呢，現在的立場就是一個了解你們的情況的第三者，說實話，你們二人都與我并無太多交情，但我就是被你的深情和純粹打動了。想要把我知道的一切，甚至擴充了給你細說。”
“沒想到啊，思茹不是看在老同桌的面上，我琉璃真是榮幸。”
琉璃也撿了一枝落下的扶桑花，這花開時是那麽豔麗，零落後也還是那麽明豔。明豔的人，不論是生前，還是死後，都有各自階段的傳奇故事供人傳唱。
“琉璃，你有什麽打算？新的生日就要到來，總有新的願望吧。”
“你還記得我的生日？我什麽時候說過嗎？願望的話，當然有了，人活着都會有願望的。”
“你的生日不是微博的後綴名嗎，那麽明顯……那你，想做什麽呢？比如，來一場旅行？做一件很有成就感的事？認識一個新的朋友？還是，換個工作？”
“認識一個新的朋友？也許這個快要實現了。”
兩個女生悠閑地走在春末的花園裏，微熱的陽光灑落到思茹睫毛上，展現出一個明媚的人的姿态。
思茹說琉璃不夠自信，也過于沉郁，要是很多事自己看開了，日子一定會好過很多。可琉璃不覺得自己的人生哪裏出現差錯，只是少了一個依靠。人總要成長的，不能指望着誰不是？身邊的人都在有意無意地勸導自己，或是習慣了有着不痛快過往的熟人憂郁幾把，自己為了配合對方說上幾句。一切都看似風平浪靜，一切卻又處于停滞不前的地步。不管是體型、健康、薪水還是職位，琉璃都是毫無長進，連新認識的人也漸漸疏淡。有些關系，不屬于你的就是不屬于你的，再怎麽維系還是不鹹不淡。琉璃對自己質疑，到底在期盼着什麽？
同事佳織最近在忙着給一流出版社投簡歷，已經接到兩家的面試通知。琉璃偷偷跟着投，沒有音信。上次實證佳織未婚夫的外遇事件也過去了好些日子，琉璃跟佳織透露過幾次，人家還是以無所謂的口吻回複着，即使自己拿得出證據，對方也是早有心理準備了。每家人都有每家人的相處模式，也許未必是外人見到的那般。
Advertisement
可是，沒想到對方會做出電視劇上才會出現的騷擾舉動。
發各種垃圾短信給琉璃，深夜不時有人敲門，貓眼裏卻不見人影，下班後會有人不懷好意地盯着自己，甚至已經被拍照了。琉璃一開始不知得罪了什麽人，自己認識的人有限，伸指一數逐個排除真相是很容易知道的。難道是佳織告訴對方，自己提了不該提的話？
和思茹道別後琉璃就要去約好的咖啡廳見佳織。
已經很久沒有兩個人單獨出來見面過，自從佳織決定跳槽後也沒空理會琉璃。現在約出來不知是敘別還是有什麽話要說。
“來了。要喝點什麽嗎？”佳織面無表情，不知道她什麽用意。
“再看吧。你找我有什麽事？”
“對不起，哎，其實你也不該多事的。那天我跟他吵架，他不準我婚後繼續工作所以我才推遲了婚期，我一時很煩亂就扯出你說的親眼見到他好幾次外遇的事情。他還是用那副說辭向我解釋，誰還會相信啊？我越來越恐懼，覺得是你有意要破壞我的婚姻，現在推遲了大家都看笑話，就是結不了就是結不了！但我是很想快點嫁給他的啊，為什麽總是要說那些難聽的話，你以為只有你看見了麽？我其他朋友也看見過，還是跟我一起的，她們都知道把事情說輕，甚至阻止我去确認。只有你這麽耿直，眼看別人都要結婚了還三番四次地說那些挑撥的話。對不起，琉璃，我是太自私了，思緒一團混亂，已經不知道該恨的人是誰了。但是……”
琉璃聽着自認為是好友的邏輯，頭皮都大了，還沒來得及與對方分辯，一個男人突然出現在琉璃面前。
“就是你，我都說了不要跟這種人來往了！”佳織的未婚夫擡手給琉璃一巴掌，被打的琉璃氣得不知自己處在一個什麽立場了。
“你憑什麽打我？你有外遇去打未婚妻的朋友？真是聞所未聞。”琉璃也不示弱，拿起佳織面前的咖啡迅速潑向對方。
“打你是算輕的了，寧教人打子莫教人分妻，你這種人天天在佳織面前煽風點火，再怎樣溫柔的女人都會對我産生隔閡，佳織她本來跟我在一起好好的，你有什麽資格亂挑撥離間？”被潑了一身的男人還要保持虛僞的紳士風度，只能狠狠地罵過去。他今天所為跟潑婦沒什麽區別。
“我只是實話實說，你要是沒做過心虛什麽？我認識佳織多年，不想她被你這種渣滓騙了。至于你，是你找人跟蹤我發垃圾短信那些龌龊事吧？我都猜到了。我随時可以控告你人身騷擾！”琉璃拿出手機，打開她偷拍的疑似跟蹤她的男人照片，對方還是不為所動。
“你有什麽證據證明那是我找的人，即使拍了幾個模糊的人影又怎樣，有什麽證據證明這是跟蹤你呢還是普通路人？”男人擦了擦咖啡漬，拉過旁邊的椅子坐下，“現在佳織快要跟我說分手了，你說怎麽辦？既然你承認了是你煽風點火教唆我未婚妻的，你不該負責嗎？”
“我不知道你們的事，佳織與我最近很少聯系了，我也沒聽過她要跟你分手的意思，所以沒有阻攔。是我說的不假，但又怎樣？是違法了還是欠你們家人命了？”琉璃越說越大聲，引來不少人側目。
“對不起琉璃，我的确在聽了你的話後提過分手的想法，但他也不會同意的。其實我早就猜到了，只是沒去親眼證實，也不想做那些婚後不和諧的女人做的事，你這麽明顯地告訴我，是會讓我難堪。但是我心裏又是感激你的，我的朋友現在只剩下他給我安排的名媛閨秀，根本沒幾個說得上真心話的。”佳織開始變得焦躁不安，時而用愧疚的眼神看着琉璃，時而低下頭痛苦地辯解。她轉向未婚夫，推了他一把，大聲喊：“但我沒想到你竟會打女人，把氣撒到別人身上！而且還找人騷擾琉璃，你真是個惡心的人！”
“但是琉璃，你不要告他，要怪就怪我好了，是我害你落得這種境地。我不知道你掌握了多少證據，但我可以向他替你賠禮道歉，你要補償也是合情理的，我都給！你說，要怎樣才能不怨恨我？”
佳織突然把罪名往自己身上一推，琉璃愈發厭惡這個女人。甚至比讨厭那個敢做不敢當的男人還恨。
“你錯了，我不會怨你，現在只剩下了厭惡。是看到蟑螂那般的厭惡。從此以後就當沒認識過你這個人。”琉璃拿起手袋，腦子一轉，拿出一個u盤扔向佳織。琉璃故意綁上的飾品鏈子刮到佳織眼角，血絲已經冒出來了。但她不肯吭聲。
裏面都是後來幾次手機拍的男人和新歡勾肩搭背的場景，前幾次是有意隐瞞，後來也怪自己賭氣特地跟蹤拍攝，自己也只是想讓朋友認清要托付的人的真面目。琉璃把手機的照片全部删除，留下一個拷貝給當事人，任憑他們兩口子怎麽處置都可以。
快步離開咖啡廳的琉璃直到出門很遠才敢回頭去看，她隐約看到盛怒的佳織跟未婚夫厮打。只是已與自己無關。有沒有那些露骨的照片，其實都不重要了。
琉璃回家後沒有點名道姓地發了一條微博諷刺二人，她看到粉絲數少了一個。整日喜歡窺探別人生活的方如閱發來一條私信：“天生一對，虛榮女配虛榮男。活該。”
琉璃回複：“人家過得比你我都體面多了。呵呵。”
方回複：“體面不等于過得舒心。琉璃，最近可好？”
琉璃沒有再回複。
自從顧真走後，她身邊的人好像也跟着壞了一樣，除了黎思茹，別的都叫她失望。可也不曾後悔認識過這些人，以後她要是不當校對，也可以為出版社提供寫作素材。
這夜男生沒有過來，上次聽他說好像母親病重了，近期要進行第四次手術。琉璃暗暗為一個陌生人擔心，移情心理使她認為對方的母親就是顧真早逝的母親，現在能搶救，也許她還能活過來，陪着顧真長大，直到，顧真死去。
方如閱在琉璃不回複後也不再上網。他拿出筆記本整理那幾個男生的資料，有些實在太不安分，不可用。只有新招來的一個品德良好，看着是個老實人，有他這種招牌員工就不愁開不起新店了。自己付一小半獎金，大額的由客人支付。雖然虧了，在試用期也算進行得下去。既幫了那些窮途末路的年輕人不致使他們走上歧途，又能安慰了那些痛失親人的寂寞心靈。這才是一個心理醫生要做的事。
只是每次做造型都花費一筆錢，方如閱只能挨個請他的發型師朋友、服裝店朋友吃飯。人脈一向不錯的方如閱為了節省開支求人求到這種份上也是罕見的，朋友們說方終于定性了，要幹一番大事業，做朋友的沒有道理不幫忙。現在眼看着幾個委托人都生活得好好的，他又開始擔心了，萬一請來的角色陷入其中不能自拔，更甚的是與異性委托人發生關系，那可怎麽辦？國內目前還沒有相關的案例，雖然擅長操縱人心的方如閱不會讓這些事情發生，但還是很有幾率發生的。他得想想辦法，用員工們最在意的事做擔保。
琉璃邊切菜邊氣鼓鼓的，她不知自己在怨誰。為什麽自己每次看到方如閱那種不冷不熱的态度就很在意，自己跟他無親無故，前期那樣接近自己，是為了幫助自己？自己是個心理醫生就很了不起麽，說幫人就幫人，也不問問人家同不同意。剛讓人覺得有點真情就走開，真是男人慣用的手法。幸好琉璃沒有淪陷，她為自己的冷靜感到高興。
阿真，我可沒有對你離心，一刻也沒有。
還有一個月就是琉璃的生日，在這個異地城市，恐怕除了黎思茹不會有人記得自己的生日了。于是也沒想着要慶賀。
第一次約出來見面的男生已經不如第一次見面那麽不自在，琉璃看着他比人稱瘦竹仙的顧真還要瘦的他，有些心疼。
“喂，我不在身邊是不是沒好好吃飯，怎麽瘦成這樣，我都快認不出了。”
“沒有啊，都在按時吃飯，如果我垮下了，也不能照顧你了。自然是不敢刻薄自己的。”
男生猶豫着伸出手摟住琉璃，手上的骨感讓琉璃感到可怕。對方只剩一雙真誠的眼睛，別的地方琉璃不忍看。
“多吃點肉。來，我們現在去吃火鍋吧。”
“不是說散步麽？要保持每天足夠的運動量，小饞貓。”
“那我們散步後就去。”
琉璃臉上兩抹新買的腮紅顯得更嬌美動人，男生的衣服雖然嶄新，但總有點不合身，好像這不是他自己的衣服。兩人走在一起，顯得有些怪異。
自己很想對方知道自己的生日，然後有所行動。不知用什麽樣的方式告知對方比較自然，琉璃一路上都在想這個問題。
來到火鍋店的琉璃立馬活潑了起來，面對美食沒有人會擺臭臉的。琉璃特意點了很多高脂肪高蛋白的肉類，想讓男生補補，男生退卻着說吃不下會浪費，可是上菜後卻把自己那份都吃得幹幹淨淨。
買單的時候搶先一步，不讓琉璃有機會拿出錢包或打開網銀。出來後男生看上去比之前開心多了。
“我說，我能知道你的名字嗎？真名。”好奇心很重的琉璃一直以來想知道這個扮演顧真的男生叫什麽。
“就是顧真啊。琉璃，你怎麽問這麽奇怪的問題？”對方還是以顧真的身份跟琉璃說話，而且越演越讓琉璃覺得他就是顧真了，只不過高了些瘦了些，長相不太一樣而已。
“我想知道你的個人信息。你忘了，第一天見我的時候你忘記公司規定，把自己家境都說出來了。”
“那是因為第一次不懂規矩，後來被老板處罰了。抱歉，我不能說。”
“那你講講那個‘表哥’的故事給我聽聽。”男生知道琉璃想旁敲側擊地打聽自己的事情，只好編出那天說的事都是自己表哥的經歷。琉璃也許可這個說法。
“我表哥從大二辍學後出來幹過各種工作，有……”
“這段講過了，接下來呢？”
“啊？後來他母親，就是我舅媽得了肺癌，同時早前患過的*癌發作，兩種癌症的治療費用沉重地打擊了他。沒有存款的他只能到處向熟人借錢，可是能借的都借了。家裏的房子也抵押了出去。走投無路的表哥有一天發現了街頭貼的小廣告，寫的是招聘角色扮演的年輕男性，相貌要求他覺得差不了多少，鬥膽撥了上面的電話，沒想到接通了。然後對方稱自己是心理醫生，想推出一種以前沒有過的服務，請人扮演各種身份的親人朋友或熟人，有需要的客人可根據自己的要求定下雇傭的扮演者形象。雖然聽起來很荒唐，急着用錢的表哥看工作輕松，時間也不長，多在晚上進行，也沒多想，接下了這個活。我很同情舅媽，把自己的積蓄都給她看病了，可是沒想到兩個癌症發作在她身上要用那麽多錢，舅舅留下的房子也賣了，現在重新買的一套小的也抵押出去了。”男生說完眼睛有些濕潤。
“我知道你舅媽的事。為什麽你不讓我去看你舅媽呢？”琉璃很想見見男生的母親，她堅信顧真的親生母親也會和這個不幸的媽媽一樣善良溫柔。
“不用了……我不想她知道表哥的工作，到時候你肯定說漏嘴的。”
“我不會的。那是你的母親。我想見她。”
琉璃伸手抱住男生，“不要緊的，你就說我是你的女朋友。阿姨會開心的。”
男生再也止不住淚水，悄悄抹掉，他怕髒了琉璃的衣服，同時再一次壓抑住自己的心意。他知道這是個善良的女孩，只是陪自己演一場戲哄母親開心，并沒有別的意思。自己不能，也絕對沒有立場去對這樣的好女孩動心，他知道自己不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