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3)
,店裏也有別的菜品,她随思茹點了一份牛肉腸粉,一碗竹升面。朋友只要了一杯凍檸茶,也不點菜。等了十幾分鐘端上來的面賣相十分普通,琉璃認為還沒有自己在北京吃的炸醬面引人口水,可是吃了一口就欲罷不能。這種樸實的美味讓人握在手心,吃進心裏。沒想到思茹這樣的女孩也喜歡這麽平民化的小吃。
“還習慣嗎?我第一眼看到時也在想不怎麽樣,沒想到還挺好吃的。”
“額,我很少吃這種當地小吃,平常都是吃自己做的簡餐。但像你說的那樣,真的很美味,吃起來跟外表不太相符啊。”
“你喜歡的話以後我多帶你去吃,還有好多不為人知的隐蔽老店你沒嘗過呢。”
黎思茹親切地幫琉璃加了一點醬油在腸粉上,琉璃心頭一顫,一種許久未遇過的溫熱漫上心房。
今天過得非常愉快,謝謝你。
你主動提出帶我回顧真的高中已經很感激了,沒想到你還是個這麽有親和力的人。
可是琉璃不相信一個人竟會完美到這種境地,讓人挑不出一絲錯處,她好想看看黎思茹是否能保持這種完美。一直。
這樣看起來,自己真的是個稚嫩的醜小鴨。顧真是追求不到這樣好的女孩,才來找自己的嗎?
☆、第 6 章 重回母校
吞噬了人的恐懼和不安的詭異黑色潑墨般染遍屋內的一切,吐着膩人芬芳的蠟燭肆無忌憚地燒着,頭頂上殘缺的白熾燈以深夜電影那樣令人窒息地一閃一閃。
又空無又膨脹,好像再怎麽張狂都會得到原諒,在長廊上奔走,狹長的走廊越來越看不懂盡頭。
陳舊的木桌上不知何時刷上的白漆斑駁不清,上面堆放着一些認不出模樣的布偶,掉落的幾頁書随意飄落在邊沿,厚重的呼吸就能把它們驚落。
“琉璃,過來,過來我這裏呀。”
一張沒見過的陌生臉龐越靠越近,快要貼上琉璃的眼睛。穿着半新不舊的白襯衫男子伸出柔軟的手臂,想環住身穿暗緋色連衣裙的琉璃,他個子是那麽低,低得快要把魂魄都攝進他的身體裏。琉璃側一側臉,嘴唇溫柔地貼在男子臉上,那種觸感是狡黠的甜蜜……
醒過來的琉璃感覺被窩溫溫的,仿佛還有另一個人睡在身旁。她神志不清地拿過手機,才五點半,還能再睡差不多兩個小時。琉璃轉過身繼續睡,夢裏的情景讓人臉熱心跳,這是什麽夢境?貌似還親了一口陌生矮個男人,真是惡心。還要上班的琉璃不能多想了,努力嘗試重入夢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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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多夢症的琉璃做了噩夢後白天都會睡得很沉,很難醒來,像是被魇着了。公司的同事大一早開始就着手稿件,沒多留意平日裏沉默寡言的琉璃。對面桌的佳織看到無精打采的琉璃習以為常,以為她又是思念過度失眠了。
整日對着無生命的鉛字的琉璃視力日漸下降,從漫長的工作時間中偶爾擡起頭來,總有一些記憶碎片浮現眼前。深夜的呢喃細語,杯子裏喝了一半的紅茶留下的印子,局促滾燙的呼吸,太多太多……這是沒睡好的幻覺嗎?
佳織遞了一杯檸檬水給琉璃,她知道琉璃不喝純白開水。“你是不是太閑了,除了看稿就是家裏蹲着,有空多出去運動,有益身心。”
“對了,你和方如閱最近處得不錯吧?咦,有沒有一絲絲治愈了你的空虛心靈呢?”佳織怪笑着輕挑琉璃的下巴,那副□□的模樣真是忍俊不禁。
“呸。方如閱這個大閑人的職業病可不輕,幫我勸勸他有病一定要治,陰陽怪氣的可是不受歡迎的哦。”琉璃嘴上說着方的壞話,手裏還是拿過手機回複了兩個字。
下午雜志要交到印刷廠,校對這些所謂閑雜人等可以暫時休息了。琉璃利用這個時間跟方如閱在較遠的一個酒吧見面。
昏暗的燈光兼備情調與理智,長型的吧臺褪去了暧昧的氣息。吊燈的光線打在琉璃臉上顯得五官比平日分明,剛刷過的唇釉晶亮飽滿。
方如閱坐在一邊,把裝有心理學書籍的手袋放到一旁。半低着頭,不肯直視琉璃的眼睛。
“哪有人會中午時分把人約在酒吧見的。”琉璃擔心聲音在空曠的酒吧裏傳播,故意壓得很低。
“我知道你喜歡這樣安靜的地方,咖啡廳或餐館,可能還做不到。”方如閱環視了周圍,除了他們還有三兩個白領模樣的人坐着小聲交談。
琉璃不接話。
“有着七巧玲珑心的琉璃,你的心還沒完全對我打開麽?我們聊了那麽多回,你的态度依然是冰山似的,卻又澆上了甜美的蔓越莓汁,讓我忍不住想喝掉。”這麽一句話,被方如閱磁性的聲音演繹得自然深情。琉璃喝了一口石榴汁兌的紅酒飲料,她沒有自信管理好自己的微表情,借着昏暗的燈光壯膽,對着方如閱邪魅一笑。
“我喜歡石榴汁。”
“那我也喜歡石榴汁。”
“你自己一個人喝吧。”
“我會把它裝進香水瓶子裏給你留念。”
“有些過去了的事,其實用來留念就行了,無需念念不忘。包裝起來珍藏,也是挺美的不是嗎?這幾晚你是不是熬夜寫博客了,我都看過。不得不贊賞你的心思,融進了女生眼淚的字句,可是除了我不會有人替你憐惜。”
呵,說到底能引來方如閱關注的,只是男性本能的憐惜,不是自己的人格啊?琉璃這麽想着。
“我這樣無聊的人,只能把懷念當成日常消遣罷了,你這種學術有成的人就不懂了。”
“你也看出來了,我這麽刻意地接近你,其實是好奇心驅使,我死皮賴臉地跟着你,你有沒有想過也是需要鼓起勇氣的。別看我這樣的人,看似很受歡迎,其實身邊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你還有個能思念的人,我什麽都沒有。我沒有自信能再見到你。但每次這麽擔憂後都會收到你的回複,你表面上看着像是不要再見我這種人了,其實內心還是很渴望收到我的邀請。
你說,要怎麽樣才能激起你對我的感情呢?是不是要像他一樣,用死亡的方式?”方如閱越說聲音越低,用深夜裏給孩子講故事的語氣,眼睛突然無比誠摯地望着琉璃。
“我沒有能對你産生的感情。”琉璃有些害怕,害怕對方突然會說出一些不能入耳的話來。她拿過手袋起身就要走。
方如閱拉住琉璃,“但我能幫你。”這句話命中要害,琉璃停下身,懷疑地看着如閱。
晚上回到家洗過澡的琉璃喝着如閱給她買的葡萄汁,他說沒有灌裝石榴汁,黑加侖汁也很适合女生。坐在地毯上回想起後來說的話,自己的請求真是太不要臉了,到現在還沒釋懷,怎麽能向交往不深的方如閱說出那種話呢?他現在會怎麽想我,我是一個□□燒身的女人了,真是羞恥。好像自己耐不住寂寞,現在來向他求救一樣。
方如閱坐在床上,想了想,打開手機撥出了一個電話。用了五六分鐘才解釋清楚自己的意思,結束通話後用手指擦掉已經凝結了的紫色果汁。
穿着長款絨大衣的黎思茹和琉璃一大早就坐動車去往顧真老家。老家的氣溫比深圳要低不少,凍得琉璃耳朵發紅。顧真的高中,也就是黎思茹的高中從動車站坐車過去要先轉一趟地鐵,兩趟公交,最後步行十分鐘。
清冷的氣味讓琉璃清醒了不少,對這麽多個一個人過來的晚上産生的胡思亂想感到羞恥。好像還是第一次去這個省份吧,之前也沒去過顧真的家鄉,節假日兩人除了去玩就是在家裏休閑。這麽想着自己是不是不太關心顧真呢,連他的家都沒去過。
“這次我就不帶你去他家了。他媽媽是改嫁過來的,經常把哥哥帶到家裏來吃喝,顧真讀書時就不喜歡這個沒有血緣關系的舅舅在家。”
“哦,你是聽他提起的?我知道他不太待見那個舅舅,不知道後母對她哥哥這麽好……”
“他在日記裏寫過,那本日記總是放在書桌裏也不鎖,被大家偷看,是不是很蠢?”
琉璃跟着黎思茹走進校門,光禿禿只吊着半片枯葉的樹枝看得人冷飕飕的,一排自行車放在操場邊的棚裏。這麽普通的高中,不知裏面可有值得一看的驚喜?
“琉璃,你有沒有覺得此情此景,有點像一部電影?”走在前面的思茹突然掉轉頭,拿出手機給沒有準備的琉璃拍了幾張。
“什麽?電影?噢,你說的是……《情書》?”雖愧顏值有點低,琉璃還是把這部曾經很愛的電影比作如今的處境。
“是——才怪!是像我以前看過的一部美麗少女帶着無知女孩進廢棄校園探險,順便用巫術祈求真愛的電影,哈哈,你絕對沒看過的!”
“你這麽說我就是那個無知女孩咯?美麗的少女?”琉璃鼓起腮幫子,裝作生氣。她過後意識到有點滑稽,兩個女生間是不用這些小把戲的。
黎思茹走到琉璃身邊,拉起她的手,那是紳士想對女士示好的姿态,不是要好的女生間的親密。
琉璃覺得自己是多想了,勸自己還是把腦洞封住,不然要以什麽态度面對好心好意的思茹呢。
兩人經過高一的教室,思茹發現裏面的布置完全換掉了,桌椅的式樣也不是往日的樣子。走到對面樓上兩層,那是高二的教室。走廊盡頭是一個雜物間,呆子顧真經常在那裏背英語單詞。
“不過你別看顧真那書呆樣,有一次為了逞強當着好多同學的面喝下班裏惡霸給的白酒,差點胃穿孔,真是後怕。後來惡霸被記了大處分,不久就轉學了。有些無聊的人在背後說,顧真是受不了那個惡霸小子對我們的侮辱诽謗才賭氣喝下的。”思茹指着教室的講臺,那一幕仿如昨日。
“他是個蠢人,不知道我并不在意那些流言蜚語,我哪是一點灰都不能沾的白雪公主呀。”
“別說那些舊事了。哈哈,琉璃你別誤解我的話哦,我是說被頑皮的家夥說兩句沒什麽要緊,不是那個意思。我當時可是有喜歡的人了。”思茹怕敏感的琉璃誤會,還是不能不補充一句。
真是處處為別人着想的女生,自信大方得讓人不由得去依靠。想要依靠。琉璃沒有往那方面想,心存感激,堅信黎思茹這個人是值得深交的。
“沒有的事,我才不會那麽想思茹呢。”
“走,我帶你去高三的教室。”
琉璃并沒想到,在結束了開心的高中游後不到一周,那個人就來敲開自己的門。
“你看這塊榮譽牆的右下角,顧真唯一一次光榮經歷就登在這裏,我撞見他下課後偷偷去摸過幾次,期末考試年級第三。那次我還是拿了第二!好傻是不是?”
是呀,你好傻。
琉璃,你真是傻。
這是很久以後思茹對琉璃說的最後一句話。
☆、第 7 章 再一次擁抱你
随着铛的一聲,身穿從日本空運過來的冬季婚紗禮服的新娘笑靥如花地把花束一抛,正在專注于喝香槟的琉璃眼前閃過一個色彩斑斓的物體,接着以完美的抛物線落到不遠處的一個女子手中。
“哇!接到花束了!謝謝主編大人!”即将步入婚姻禮堂的佳織興奮地揚了揚手上的繡球花束,看來她的婚事是百分百的塵埃落定了。
琉璃喝完杯中最後一口香槟,走過去給佳織拍照。這真是場浪漫的婚禮。
雜志社的年過35歲的主編經歷過一次失敗的婚姻後終于在入職第三年找到真愛,請了全公司的人參加婚禮。不愛湊熱鬧的佳織和琉璃聽了兩人的動人愛情後也自告奮勇幫忙籌備,公司的年輕姑娘都希望主編過得幸福,提議要大辦特辦,還選了粉嫩的顏色和飾品。婚禮上的女人是不分年齡的,她們的美一定要得到最大力度的彰顯。
結束儀式後琉璃在收拾彩帶,冒寒穿着串珠淡玫瑰色禮服的她在露天場所站得久了有些寒意,方如閱趁機給她披上一件外套。
“你怎麽來了”琉璃記得主編的婚禮并沒邀請員工的熟人啊。
“我來看看你有沒有拿到捧花。”如閱從旁邊的花籃上摘了幾朵比較新鮮的花,雙手遞給琉璃。
“不要。”
“別呀,雖說這是第一次送你花,還是借花敬佛,但請琉璃小姐笑納。”
琉璃翻了翻白眼,對這種自以為幽默浪漫的人,她真是沒有好感。可很多小軟妹就是吃這一套,所以很多男生為了吸引女生注意都喜歡用些花招。比如不請自來到琉璃家做客,看了朋友圈琉璃的出行計劃後說自己也要一起。琉璃一眼就看穿了方的本質,只是喜歡把自己當作觀察對象,并沒有其他感情,于是她一直對他冷冷的。偶爾興致來了也會想捉弄他。
26歲的琉璃第三次參加同輩的婚禮,她少女時代總覺得沒有什麽關系是永恒的,時間一長再怎樣的濃情蜜意也會變質,也許是習慣,也許是感恩,還可能是一種信仰,但沒有絕對的被對方深深吸引的可能。
如果遇不到顧真,她可能不知道什麽叫做刻骨銘心的感情,也不知道給予對方的關懷可以比對家人的都要多。但是那種少女小說裏很喜歡打造的浪漫主題她始終理解不了,浪漫感只能靠物質營造氛圍的她最多只能維持幾分鐘,一旦熱度消退,就只剩尴尬。顧真的存在,對她而言像是一種必不可少的必需品,有他在會非常安心,他不在就只有不安和空虛。只能是這個人才能給自己帶來的,別人都不行,無論用盡什麽手段。
方如閱自以為能打動自己,甚至改變自己,琉璃偏不讓。
方如閱知道自己是個從不缺女人的人,可能清高一點的女孩會對此很反感,但精通心理學的他不信有人會不為自己所改變,再怎麽鐵石心腸的人,只要性別是女的,都會對他印象深刻。而琉璃這樣的異類,可能真是無法用常規手段對付的。他也并非一定要改變琉璃,只是作為一個心理醫生,他希望琉璃能改變一些,讓她變得更美好。這種游戲名叫暧昧不明,是當今都市男女最愛玩的,他看得出來琉璃也享受其中。既然雙方都覺快感,為什麽一定要戳穿?他想聰慧如此的琉璃也一定能理解到自己的用心。
主編請了婚假後琉璃她們就忙成一團,配不完的服飾圖,請知名寫手開新專欄,與插畫師談日期,每件事都讓人手不足的小公司恨不能每人有八只手。琉璃喝着剛沖的紅茶,反複核對稿件無誤後送去打印,連夜就要拿去印刷廠。對加班一向無感的琉璃只是看在錢分上,平時即使可以加班她也很少主動提出,但是琉璃的工作效率在社裏是出了名的。留下時間就給顧真看看稿件,那也是半年前的事了。現在再早回到家,也是一個人,前段時間琉璃新添了一些盆栽,和顧真留下的放在一起,陽臺上倒是一處風景。
母親打過好幾次電話來問琉璃的打算,沒有婚約的前男友去世後人生一直無所事事,停滞不前,年紀眼看着也不小了,還天天呆在這種小公司。琉璃對工作和生活現狀都沒什麽不滿,随口敷衍幾句就挂了。
天生感受力強的人可以把針孔大的心思擴大,混着玫瑰色的浪潮直至将自己的世界渲染。一些細枝末節也随着時光的變化顯出殘忍的獠牙,琉璃的心被侵犯得麻木不仁。
常見的女性雜志裏一張普通的調查問卷上将情感狀态分得很細:單身、戀愛中、已婚、離異、喪偶。琉璃的視線定在最後一欄上面,片刻後打上勾。
整理好今天餘下的工作,琉璃踩着高跟鞋走在冰冷的公司長廊上,看到同事離開的差不多了,拿出手機發了一條信息。
“晚上的事,交給你了。”
回家換上舒适的家居服,拿出榨汁機清洗,放入兩個奇異果和一根香蕉,不久後一壺黃綠色的濃稠果汁就做成了。琉璃嘗了一口,味道偏淡了點,加上一塊咖啡用冰糖。門鈴響得剛好。
半是緊張半是羞奮的心情,琉璃第一次知道害羞和興奮是可以同時産生的。打開那扇裝飾着森林系迷路玩偶的門,一個年輕男子站在外面。
“琉璃,我回來了。”男生看到琉璃笑得很自然,仿佛他已經很久沒回這個家了。
“阿真,你是剛從書店回來嗎?稿件的翻譯進展得還順利吧?”琉璃貼心地将男生手中的手袋接過,把他迎到廚房。
“我給你做了果汁。可能有點太甜了,糖放得多了點。”琉璃打開櫃櫥,拿出一只熟悉的果汁杯,倒上滿滿一杯,遞給男生。
“琉璃真好,知道我想喝果汁了。嗯,雖然沒有我做的好喝,但還是比外面的美味。”男生裝作十分享受地一口把果汁喝完,放下杯子,雙目含情地盯着琉璃。
“阿真,你好像胖了點,肯定是偷吃了我買的巧克力條對不對?”琉璃把目光對上比之前略高的臉,盡量用一種寵溺而親密的語氣說。
“我雖然胖了,可是最近常去鍛煉身體,所以現在比以前好看了一些些。”男生推了推黑色鏡框,一股萌态與前人相差無幾。
真的是太像了,即使五官淩厲英俊了許多,整體的氣質和打扮就是活生生的顧真。聲線雖然比顧真低沉,但也是很動聽的充滿雄性魅力的聲音。
男生拉着琉璃坐到沙發上,“琉璃,你瘦了,手也涼涼的,是不是不夠暖,我幫你拿個毯子。”很熟練地進入客廳後的一間房間,男生拿出一條類似毯子的披肩準備給琉璃披上。
“這幾個月我去了一趟由我負責的作家的故鄉,那個地方比作家筆下的要溫馨很多,我最喜歡那裏的海景餐廳。玻璃牆外一整片都是海,碧藍碧藍的,看起來像是一塊晶瑩的藍色琉璃。我就想到了你。等春天再暖和些,我們一起去好不好?”
“好啊。我已經很久沒去旅行了,上一次我們一起去玩還是6月的時候。那次去的小漁村其實我還沒看夠,想着要是再和阿真去一次有海的地方就好了。”
男生看到琉璃熱切的神情,心裏突然有根弦一緊,他站起身來,盡量不去看琉璃的臉。慢慢走到窗前,外面的夜空是典型的城市夜空,沒有星星的點綴,在清寒的春初,月亮顯得格外明亮,好像自己一來,它就有了溫度。
琉璃把尤加利玫瑰香味的蠟燭點上,讓昏暗的房間多了幾點暖意。玫瑰瓣的燭影映到牆上,搖曳出幾個月來琉璃的思念。
她走到男生背後,伸出雙手抱住他同樣單薄的背。柔軟的灰色毛衣質感舒服,那股氣味既新鮮又熟悉。額前的劉海遮住了濕潤的雙眼,她看不清周圍的一切究竟是真實還是幻象。就這樣持續了五分鐘。
男生略有羞意,任憑琉璃抱着。這種熾熱感在冷卻了半年之久發出的光熱更讓人難以抗拒。漸漸被迷惑過去,明知是虛,他卻按捺不住內心滋長的情愫。
他想了想,突然轉過身來環住琉璃的肩膀,低下頭想要吻她。
“啪”的一聲。琉璃恢複清晰的視覺,本能地推開了面前的陌生人,甩了他一巴掌。
“琉璃,怎麽了?”男生以為她是害羞,欲再次擁抱琉璃,這次被琉璃推落至牆角。
“時間太晚了,你早點回去休息吧。”說着琉璃把男生推搡着趕出家門外。
定了定神,想起了一件事的她趕緊打開門,把錢包裏兩張紙幣遞到男生手中。
“今晚謝謝你了,真的,我以為阿真回來了。”
“不客氣,能讓你開心就夠了。謝謝你。”男生把手中的錢揚了揚,跟琉璃告別。
琉璃來到衛生間拼命地洗臉,水蒸氣彌漫了鏡子,她看不清自己的臉,那股真實的觸感仍停留在手心上。“阿真,對不起,我只是太想你了。想到無法忍受。”
電梯打開後,男生摘下眼鏡,脫掉臃腫的毛衣,裏面一件緊身原宿風襯衫勾勒出年輕的肉體。
這活是好幹,比我陪那些油膩富婆喝酒還要忍受她們的毛手毛腳要好多了。沒想到我這個在夜店備受冷落的長相,略加修飾就能變成幹淨斯文的正經白領,這個角色體驗也是挺有意思的。那些臺詞我背不下來,一半都是臨場發揮,真是太佩服自己了,說出這麽文藝的話來也不會笑場。不過琉璃喜歡就好,以後我還要說更多更好的給她聽。
這一天的加班也是怨聲載道,公司裏的人點了各色外賣菜肴,泰國菜意大利菜日本菜粵菜川菜……辦公室裏彌漫着一股刺鼻的香味。
核對完最後一個字的琉璃摘下眼鏡,揉了揉眉心,總算是結束了,可以坐末班車回家洗個澡,睡個好覺到中午,第二天上午又是沒有校對的事,可以不用來。
回到家洗漱完已經很累了,沒想到這時候居然還有人按門鈴。琉璃拖着不情願的身體去開門,一個熟悉的身影站在門外。
是阿真,阿真又回來了?琉璃不知該高興還是驚慌,此刻的她脂粉全無,一副倦容難以見人。
男生無視素顏下大不相同的琉璃,拿着手中的盒子進屋。
“下班回來很累吧,給你帶了明太子燒,偶爾吃一點還是可以的,不要吃太多不然會發胖哦。”男生打開盒子,六個飽滿滾圓的明太子燒冒着熱氣,在寒冷的深夜看着就垂涎三尺。
一向鐘情于日料的琉璃哪裏抗拒得住,用簽子戳起一個就往嘴裏塞,是十分正宗的味道,想必是從那條日料一條街買的吧。她剛和顧真認識時兩人和其他同事去過一次。
“我知道琉璃最喜歡吃這些小東西了,我趁他們關門前特地過去買的。不知涼了沒有。”男生摸了摸琉璃剛擦幹的頭發,軟軟的質感讓嬌小的琉璃看上去更具保護欲。
“謝謝阿真,你也吃吧。”琉璃戳起一個明太子燒喂到男生嘴邊,她吃得全然忘記了自己卸了妝一副倦容。男生咬了一口,看着吃得很歡的琉璃心下大喜,雖然被告知過琉璃喜歡這類小吃,但吃得這麽香毫無防備的琉璃真是太可愛了。不,這次不能輕舉妄動,再次引來她的反抗就不好了。素顏的琉璃和平日見的濃妝豔抹滿臉玻尿酸的女人不一樣,她的模樣有着未谙世事的少女感,雖然知道她比自己小一歲,跟她在一起好像回到了青澀的高中時代。
兩人吃完小吃,琉璃說晚上不要喝茶的好,泡了一杯檸檬汁給男生。他發現這個女孩真是不愛喝白開水,家裏随時都拿得出各種口味的現制飲料。提前了解過的一些文藝電影的橋段已背得滾瓜爛熟,趁着琉璃疲倦侃侃道來。琉璃強忍着哈欠,眼皮快要睜不開了,聽到有趣的部分一下子像被針紮了一樣又讓她清醒過來。男生看了看牆上挂着的大象時鐘,指針已指向一點。這就扛不住了?那事情就好辦多了。
琉璃最後實在撐不住了準備起身回房間睡覺,可是身上一陣莫名的滾燙讓她亢奮起來。旁邊的男生伸出手摸她的額頭,這時琉璃一把抱住眼前的人。
“怎麽了琉璃,你好像生病了。”男生一臉擔心地詢問,琉璃沒有回答,喃喃道着“阿真,阿真”。見時機成熟,男生緊緊抱住琉璃,隔着毛絨睡衣也能傳遞出來的溫熱這時來得剛剛好,這一次,琉璃就別想拒絕自己了。
琉璃感到一只手撫摸了自己的背好一陣後,突然伸進衣服裏面亂動,她這才稍稍清醒了些,使出驚人的力氣推開男生。可是對方的力量明顯比琉璃大很多,琉璃一下動彈不了,直到男生快要親上自己耳朵……
“走開!你不是阿真,馬上離開我家!”視線仍有些模糊的琉璃掐了自己大腿一把,拿起木桌上的水果刀威脅男生。對方見狀向後退了幾步,忙說着“我走就好。別殺我!別……這次也不收你錢了,怎樣?”琉璃舉着水果刀不再逼近,男生趁機穿上鞋子逃出琉璃家。
過了一會甚至逐漸清楚的琉璃到衛生間洗了把冷水臉,這才意識到剛才險些要發生的事,心下懊悔不已。幸好自己關鍵時候的蠻力還是挺大的,不然不就引狼入室了?這種事即使報警對方也只會說是自己讓他上門的。琉璃很生氣,抓起手機大吼。
“喂?這麽晚了……”
“你個居心不良的僞君子,差點毀我清白,你……”琉璃将要說到關鍵字眼,頓了頓,按下了結束通話鍵。臉上的羞澀夾着幾分藥力的作用,讓琉璃的臉緋紅得如同剛熟的桃子,很是誘人。她看到鏡中的自己,越發羞愧難當,一時無措。
這件事本身就是她開口拜托對方的,這時候來告狀不是太可笑了嗎,說不定人家以為是你情我願的,說也說不清。不,不能讓他知道這麽丢人的事情,叫我以後還怎麽面對他呢?
☆、第 8 章 另一個來訪者
琉璃在年過26歲後才明白自己為什麽和別的女生不一樣,不是她是價值觀,也不是她的心之所向。
她意識到自己沒有與生俱來的女性意識。
盡管有着一副柔弱的軀體,長相屬于甜美無攻擊型,所做的一切都很符合自身性別的身份,她就是和別人不一樣。
不論是男人,還是女人。
每個女性天生都是懷着柔軟細膩的美好希冀的,若無變故,她們的人生不想裹上厚重的铠甲自我防衛,也不想和冰山融為一體保護自己。對于堅強這個詞,現在的人很喜歡加在女性身上,琉璃卻不以為意,不管是對男女,這個詞都不是什麽新鮮誇獎。當有人誇贊琉璃堅強時,琉璃真的不知用什麽詞彙來回答,才顯得合群。家中親戚輩早已各奔東西,一個城市裏只有琉璃爸爸媽媽這一家,從小缺少三姑六婆說教的她覺得很自在,卻也在人情世故方面與衆不同。琉璃記得有一個表姐,許久都未見過一面,第一次相見也是表姐回老家擺喜宴。這個喜宴擺足了一個禮拜,每天三十桌鮑參翅肚輪流不斷,其實根本沒那麽多的賓客,只好把小學班主任、體育老師、初中的宿管阿姨一類人也請來充場。這個表姐嫁得可是風光體面,男方是個有權有財的一線城市長大的青年,長相不說潇灑起碼與這個地位相匹。當時一向甚少交流的親戚內部把這個話題置頂了好長一段時間,從無聯系的遠方親戚也因為要聚集一起祝賀這對新人紛紛現身。家境不太好的琉璃很少有買自己喜歡的新衣服的機會,這次媽媽一早就拉着琉璃去當地比較貴的童裝品牌*店,琉璃挑的眼花缭亂,很久沒有逛過服裝店的她雖不知哪件最上檔次,但躲開班上漂亮女生喜歡穿的樣式,她挑了一件看起來做工最好,樣式獨特的套裝裙子。穿着那身衣服,琉璃看到了電視上才能看到的明星般時尚貴氣的新娘表姐,她的扮相就不像平時喝喜酒常看到的新娘子。
那是叫做幸福的裝扮。
表姐對琉璃也沒什麽印象,還是送給了她一個當時價格不菲的兒童挎包,琉璃除了上學很少背包,第一次見到這麽精致的女孩用的包包,她很感激表姐找了個這麽好的人家,自己才能沾點福氣。婚宴結束後不到兩年,琉璃聽媽媽在跟人聊天時談起當日風光大嫁的表姐,說她離婚了,兩個還在襁褓中的孩子也沒争取到。後來,這個表姐再也沒回過老家,琉璃也沒聽起她的消息。話不多的親戚們只是說她真是福薄,這麽好的運氣就這麽被自己拱手相讓。男方不過疑似與多個女性有暧昧關系,還沒敲定就急着離婚了,表姐真是個握不住幸福的傻女人。已上初中的琉璃聽到這話就不高興了,什麽叫拱手相讓,自己覺得不幸福不想繼續過了還不可以主動結束這段關系嗎?只因為對方有錢,就可以什麽都當作看不見?不愛八卦的她很多次想打聽表姐的情況,媽媽總是和那幫親戚一個論調,怪她自己福薄,不會忍,明明是男方的錯現在全成了表姐不會經營自己的婚姻。
琉璃再聽到誰誰結婚了,只是想起那天出嫁的表姐,幸福甜美的模樣,不到兩年就破碎的美夢。
也許女生都是向往當新娘的,不管她對婚姻的态度如何,總是喜歡被求婚的那個瞬間,被人下定決心一生呵護的轉折點。顧真沒有正式對琉璃求過婚,但他所做的一切,琉璃覺得比丈夫更好。除了為保全琉璃名聲不答應同居,其他事他做的也符合琉璃對理想伴侶的憧憬了。即便是為了存錢買房,顧真事業又一度滞緩的緊張時期,他也會為讨自己歡心帶自己出國游玩,買琉璃喜歡的名貴原版畫冊,陪她吃遍沒有吃過的地方美食。少了制度的束縛,也就少了一絲責任感,兩人在一起的日子雖短暫,卻讓她覺得原來當日的表姐不是最幸福的,至于幸福的具體體驗是什麽,琉璃也說不清。在沒有能力給琉璃可靠的一個家之前,顧真不肯就這麽将琉璃視為私有物,他甚至認為只要對方有能力,琉璃可以和任何一個能給她帶來幸福的人離開。
慣了自由自在人情關系的琉璃很讨厭強行的關系,硬湊到一起的緣分。對于誰介紹來的,或是工作中必須接觸的人,都抱以疏離的态度。她從未想過,上一次的荒唐事情竟會發生在自己身上。
一向獨來獨往的琉璃在休息日也是擺弄自己的愛好,參加一些有用的公益活動。她不知自己從什麽時候起開始有點盼望想見到思茹,跟她待在一起,好像顧真與她的聯系又加深了。思茹是個爽朗明媚的人,朋友自然不少,也不會缺了琉璃一個。但每次邀約都能答應琉璃的請求,兩人一起去看畫展、逛街,看話劇。琉璃還是有很多不安,不知道思茹到底喜歡什麽樣的事物,平常喜歡哪種相處模式,只是依自己的愛好讓對方也參與進來,她覺得對她有些不公平。可思茹總是說沒關系,琉璃叫上她的事都很有趣。只是有趣,而不是我正好也感興趣。思茹很少直接地表明自己的喜惡,琉璃想遷就對方也無機可用。
這個周末琉璃一個人來商場的花店看花,她有點羞于這種過于女生習氣的愛好,佳織有花粉過敏,不便叫上她,而思茹,也許對方平日裏就能收到各種各樣的花。與喜歡綠植的顧真相呼應,琉璃也愛花愛粉。
就在打包花束的時候她碰到一個熟人面孔,任由女伴依偎,兩人甜蜜地走進花店。
“我訂的花都準備好了吧?剛好我們來購物,就順便取了不用你們親自送了。”
把身子貼得像要吸附到男方身上的女生接過花束後一臉嫌棄,言語裏又忍不住撒嬌“這年頭哪還有流行送人家花的,人家要剛才看中的包包啦。”語氣讓琉璃起了一地雞皮。
男人好像沒有認出琉璃,忙着撫慰女伴側過頭去又是親親又是摸手,琉璃還是認出這是佳織的未婚夫。
早已預料到會發生這種事,還是屢次被自己撞見也是巧合,不知佳織可否知情。她本想用手機拍下,可想讓對方不發現自己的距離實在難以拍清面孔,到時給佳織看了只會加深兩人的隔閡,以她的脾氣也不一定就能作出反擊。琉璃用了一分鐘思考這件事,最後還是決定先不管,上班後再跟佳織鄭重其事地說說。
拿過各種時令鮮花的花束後琉璃直接坐車回去,一個單身女子拿着不像別人送的花束的各種花在馬路上行走會不會有點怪異?從來沒有收過花的琉璃在和顧真一起的時日也是到鮮花基地裏采摘最新鮮的,或者兩人一起種植,很少會特地去花店買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