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如戲
景修去了樓上換衣服,沉钺仍然呆呆的站住不動,她心內惶恐不安,她怕猜中景修的想法,他難道要她以身謝恩?
縱然知道自己反抗不得,可她還是想以清白之身赴黃泉。雖然知道自己父母之間那種感情世間難有,可終歸是有着奢望的!一陣咚咚的下樓聲響起,沉钺連忙調整好自己的臉色,她要當剛剛什麽都沒有發生!
這次景修換了一件茱萸纏枝深藍色錦袍,他若無其事的走到窗邊坐下盯着窗外的某處看了起來,他暗中看到沉钺松了一口氣的模樣,心內沒來由的更加酸楚,随手拿起桌上的茶盞要壓下心口的濁氣,喝到口裏咽下才知道自己竟然拿着硯臺喝了起來。
本來景修換好衣服下來,沉钺就在暗暗戒備,不料他一副不記得的樣子,看到他坐下盯着窗外,她松了一口氣。可是緊接着他竟然端起硯臺往嘴裏送!還沒開口提醒他就皺着眉頭咽了下去,驚的她目瞪口呆,七皇子竟然有這種癖好!
看到沉钺大大的眼睛盯着自己景修心情又好了些,竟然只掏出手帕擦了擦嘴角,慢條斯理的倒了杯茶,好整以暇的喝起來。
等嘴裏的墨味散去他放下茶盞說道:“午時開宴前我帶你去拜壽,現在辰時來的人就多了,一會兒帶你看場戲,然後打聽你父親的情況,今天來的人比較多,一會兒不要亂走,想去哪兒先告訴我一聲!”
沉钺回過神,“殿下安排就是。”有了喝墨汁事件,她不再拘束整個人仿佛又活了過來,只是到底在心裏留下了陰影,起了戒備之心。
袁敏州過來的時候兩人正在說起這座仙宮的來歷,還算其樂融融。
“爺,都準備好了!”他走到景修身邊彎身在他耳邊說道,聲音不大不小,并不避諱沉钺。
“好,敏州你去吧,行事幹淨些!沉钺,跟我來!”說着領了沉钺拐拐繞繞的到了一處山石嶙峋,荒草蒿蓬的地方蹲下藏好,他這次走的并不快,沉钺藏好屏住呼吸留心着周圍的動靜。
沉钺首先看到側面山石的左側露出一角黧色明草暗花的衣擺垂在那處不動,思忖着什麽好戲要七皇子這樣大費周章的聽壁角。
那躲着的黧色衣衫側耳聽到遠遠走來的腳步聲,咬牙切齒含怒說道:“哼,不過是一條閹狗罷了!昨個那老閹狗竟然半分臉面都不給我這府臺令,讓我吃閉門羹!皇上面前的一條閹狗到了我這秣陵府還擺起威風來了,改日等爺得勢了定要好好回報于他!”
他這邊正說着,右側蹑手蹑腳地拐出一個塗脂抹粉,鬓簪紅花滿臉戾氣的老太監,剛才他走近這九曲玲珑山就聽到有聲音提到什麽閹人,他止住了身後跟着的兩個婢女,自己消無聲息的拐過來。
“哎呦,屈大人小點聲,隔牆有耳啊!那劉海蘋是皇上派來給公主祝壽的,代表的是皇上,我們還是不要得罪為好!”
“以晉,你小子什麽時候膽子變這麽小!官匪勾結都挑的起來,這麽縮頭縮尾還真不是你的作派,沒聽說過君子報仇十年不晚!現在我們是奈何不了那條閹狗,假以時日定叫他生不如死!”
“我的哥哥哎,這不是說話的地方,我們回去再說!走,先去給公主拜壽!”說着一個黑色錦袍腰綴八寶如意灰色荷包的絡腮胡拉着那道玄色衣衫往左側拐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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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兩人走出很遠,這邊的老太監才走過來盯着兩人的背影,陰恻恻一笑,随後也帶着婢女大步離去。
躲在艾蒿叢中的景修和沉钺在袁敏州拿着壽禮過來的時候也站起身,向攬翠閣走去。這霞阡山莊從半山腰一直修築到山頂,中間一處地勢平緩之處卻正是這點翠湖,更妙的是這點翠湖乃山上的活水彙聚而成,西側地勢低窪處更是形成一道叮咚如玉珠落玉盤的瀑布。而這次待客的攔翠閣卻是建于點翠湖之上的山畔,因可以俯瞰整潭瓊碧命名為攬翠閣。
去攬翠閣的道路分為東西兩條,西側由于有條瀑布在冬季濕冷路滑,故今天壽宴為防止有人磕傷跌傷,西側的路被暫時禁了。而東側的路就必須經過這九曲玲珑山,看樣子是景修讓袁敏州絆住了其他上山的人給那個劉太監演了場戲。只是這屈府臺怎麽得罪了他,惹得他在這兒下絆子?
攬翠閣環山而建,分為三部分,衆人在正閣的大殿前獻上壽禮并向隔着一道白鶴東海,蟠桃捧日屏風,閣內最高處坐着的毓瑤公主遙遙相拜,正閣內兩側則坐着毓瑤公主的親眷和她招進去的女眷,其餘人等則是拜完壽就打發了,女眷去東偏閣閑話家常,男眷則去西偏閣談經論道。
劉海蘋進到正閣給毓瑤公主呈上了這次皇上讓他帶來的福如東海玉如意,八寶雕絲紅玉珊瑚樹,其他金銀賞賜還算平常,最最重要的是一張裱好的今上親書:“瑤池春不老,福壽長雙全”。大公主一看果然是皇弟親筆,喜的連連賞賜劉海蘋,又問了皇上在京的情況才打發他下去了。
這劉海蘋一進西偏閣先給蕭侯爺請了安,撿了一張椅子坐了,他剛坐下一群秣陵的大小官員都圍上來噓寒問暖,當先一人穿明草暗花黧色衣袍的正是那秣陵府臺屈瑞行!劉海蘋心內冷笑,面上卻是一視同仁的寒暄,同時他又掃了眼挂灰色八寶如意荷包的矮胖絡腮胡房以晉,心內更是鄙夷,竟然是個勾結匪徒的縣令!這幾天收集下證據,他二人有這天大的把柄握在自己手中還不任自己搓圓捏扁,這不正是瞌睡來了有人遞枕頭!
景修帶着袁敏州和沉钺在大公主慈祥的召喚聲中進入了正閣,景修被大公主拉到身邊去了,他對着大公主撒嬌賣癡,做足了一副心無城府的孩童模樣。
沉钺趁沒人注意自己這邊的時候,稍擡頭掃了眼閣內的情況,只一眼她就連忙低下頭心頭巨震,秋姜氏和三嬸娘竟然坐在靠近大公主的下方,打眼一看她們的位置就尊貴非常,明顯不是因為三叔區區泰康縣令的緣故!大公主又為何給一個商戶這份體面?沉钺怕她們認出自己,更加低下頭做個透明人。
景修獻了壽禮連連告退,大公主知他呆不住,況這次就是因他在京裏游手好閑,無所事事,皇弟才打發他來秣陵給自己拜壽的,她留了幾次這才允了,囑他去偏殿見見姑父蕭匡,吃些糕點水果歇歇神。
景修應是應了,只是出了正閣并沒有往偏閣去,他剛剛在姑母面前賣癡的時候餘光不時的掃下沉钺,看到她表現有異他就連忙告退,他領着沉钺去了攬翠閣下面的漪瀾亭,這會人都去了攬翠閣,漪瀾亭四周并沒有人。
“怎麽了?看到了誰?”他擋住從西側刮來的風,盯着沉钺問道。
“殿下,剛才正閣內緊挨着公主的下方東側坐着秋府的老太君和三夫人!我想不明白她們怎麽會坐在那麽顯貴的位置上,往日府裏與公主府并沒有什麽交情!”沉钺皺着眉遲疑的說道。
“按你的意思,這是咄咄怪事,事出反常必有妖!這裏面一定有內情!你先別慌,一會兒我去找表姐風靈郡主打聽一下!”景修看到她皺眉心下也着急難過,只是這會表姐陪在姑母身邊不好行事,宴後找個機會問問表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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