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北旱荒漠
睿王府的馬車出京後,一路往南,數日後途經北中郡一個小城時時,恰巧遇見北中郡一年一度的春花祭,各大教坊、青樓的頭牌花魁們坐着花車游街,争相鬥豔,很是熱鬧。
作為一個纨绔王爺,這樣的熱鬧怎麽能錯過呢?
興致勃勃的睿王,叫停了車隊,讓人上靠街位置最佳的酒樓訂包間,随行的侍從在酒樓一層歇腳,自己則在李默的陪同下上了二層包間。
混在人群中尾随着的幾人,遠遠望見睿王和李默出現在酒樓二層包間的窗子前,繃緊的弦松了下來。相互交換了下眼神,臉上都露出了鄙夷的表情:不愧是纨绔王爺,真是什麽熱鬧都湊。上頭未免想得太多,這樣的人能翻出什麽天來?
看見睿王色眯眯地盯着過街的花車美人,目不轉睛,幾人不由得有些懈怠了,也欣賞起了在京中難得一見的盛景,不時,便都被滿街的香車美人給吸引了目光。
待回過神來,再望向酒樓窗臺時,已不見睿王和李默的身影。幾人一驚,忙環顧四周找人。卻見睿王已經和李默并一幫下人出了酒樓,正返回車隊。都暗罵一聲,道自己太過大驚小怪。
卻不知,那重新上了馬車的人已是個假睿王。
車隊重新啓程,繼續往南行去,尾随的人也不緊不慢地跟着。已經換了尋常富貴人家公子服飾的睿王站在窗臺前,眯着眼看着車隊遠去,逐漸被人流淹沒。
不知何時出現的侍從裝扮的暗衛躬身行禮:“公子,車馬已備,随時可前往西昌郡!”
睿王略顯不适地挽了挽袖口:“胡硯書的人呢?”
“鬼谷引路的人已到,胡公子讓您放心,鬼谷谷主心存天下蒼生,公子有所求,必有所應。”
片刻後,一隊不起眼的打着糧商标記的車隊從人流中穿過,車軸咕嚕嚕轉着駛往西城門,出城後,加快速度轉向西北方向的西昌郡。
西昌郡屬天乾皇朝西北國土,與西蜀國邊境直線相交。這裏氣候惡劣,部分地區寸草不生,民生普遍多艱。又最是遠離皇朝中心,天高皇帝遠的,地方官吏少有護民而多為欺壓。百姓苦不堪言,無奈之下抛家棄國跨界西蜀的愈來愈多。
而鬼谷就處在西昌郡北部的北旱荒漠,荒漠裏隐藏着一長片綠洲,水草豐美,近處又富含地下鐵礦。但因氣候和地形因素,少有人能穿越荒漠到達那裏。
多少年來,無數人被派遣到此處尋找制造兵器和冶煉制銀的鐵礦,不是死于半途,就是無功而返,只有紮根在綠洲的鬼谷中人才能順利進出。
睿王此行的目的就是為了求見鬼谷谷主。自從弘寂大師口中得知百姓流失的消息,睿王就想到了這片神奇的綠洲,想出了借鬼谷之力容納邊境百姓,在北旱荒漠上建立一支自己自強的軍隊。必要之時既可西出抗敵,又可內進清君,一舉兩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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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昌郡的城門十分破敗,和這破敗的西北邊境同出一轍。城門守衛十分松散,出示的路引随意一瞥就放了行。進了南昌郡後,街道上絲毫沒有其他地方的繁華和熱鬧,入眼的都是穿着破爛表情麻木的百姓。
不少餓得瘦骨嶙峋的乞丐失了氣力,就靠在街角城牆下蜷縮着身子。見到糧隊駛過,身子動也未動,就那麽直直地盯着馬車的車輪咕嚕而過。
見到這番景象,睿王眉頭皺成了一團,臉色陰沉了下來,未想到事情竟已嚴重到如此地步,南昌郡的官吏即便是千刀萬剮都不足以平民恨。
“李渡,留夠口糧,其餘的搬下馬車。”
“是,公子!”
暗衛李渡命人将車隊上中大部分為了掩人耳目帶上的糧食搬下了馬車後,叫了個尚能行走的百姓,讓其招呼大家分了糧食。
經此一事,車隊加快了速度,很快就進入了北旱荒漠。放眼望去,遍地黃沙,一眼望不到盡頭。
馬車在荒漠中無法行駛,一行人就棄了馬車,乘坐早就置備好的駱駝繼續前進。
胡硯書派來的鬼谷中人是其在鬼谷學藝的同門子弟,進入荒漠後,所有人就在他的帶領下左拐右繞,兜兜轉轉地趕路。
如此過了兩日多的時間,所有人都已徹底迷失在了荒漠中,暈了方向。就在睿王懷疑鬼谷中人是否靠譜時,領路人伸手一指,沙中綠洲到了。
遠遠望去,只見一條狹長的綠帶蜿蜒在浩瀚荒漠中。看了幾天到處都一樣的荒漠,眼前的綠絲帶讓衆人精神一振,吆喝着駱駝加快了速度。
領路人帶着衆人又繞了幾繞,沿着綠絲帶中的細泉深入綠洲腹地,直到一個不起眼的朽木樁前,才停了下來。
“公子,師門已到,谷主怕是已等候在內。”
說完,朝虛空處躬身行了一禮:“谷主,弟子已将貴客帶到,請求打開谷門。”
衆人正盯着虛空感到不解時,四周景致頃刻間發生了變化,原先的朽木,細泉,虛空,通通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條石子小道。
睿王深知鬼谷深谙奇門遁甲之術,以障眼法掩藏入谷之路實是小菜一碟,但親眼見到,還是為鬼谷的本事驚豔到了。
走上石子小道,一路向前,半盞茶的功夫,眼前出現了一個小鎮。沒錯,就是小鎮,規模不比外頭的城鎮小多少,只是簡樸許多。
入眼的物什大多就近取材,為沙礫和木頭所制。來往居民也不懼生人,見到陌生來客都笑容以待,有些識得領路人的還上前熱情地問候:“阿朗,谷主有貴客啊?打哪來的呀?”
領路人阿朗笑着答話,突然就腼腆得像個鄰家小夥子。
睿王直覺這裏民風淳樸,條件所限,居民生活雖然簡樸,但大夥兒自給自足,不為外界所擾,日子過得也平安喜樂。一行衆人都不禁心生羨慕,眼前所見不正是大多數平民百姓窮盡一生的渴望嗎?
阿朗帶着衆人來到一個普通的兩層木制小屋前,躬身行禮:“谷主,弟子回來了!”
“甚好,這裏無你的事了,好生回去陪你阿娘吧,她甚是擔心你的安危!”
屋子裏傳來一道溫潤的中年男子聲音,随後,一身玄衣,以木簪束發的鬼谷谷主迎了出來。
“王爺旅途疲累,進屋飲口茶吧!”
睿王見鬼谷谷主看也未看他人,徑直對自己笑笑,溫潤地邀請。便也回以一笑:“如此甚好!”
吩咐李渡等人候在門外,自行随谷主進了裏屋。
屋子裏甚是簡陋,除了必要的用具,毫無多餘物什。谷主親手沏了茶,盤腿坐在矮幾旁:“王爺,請坐!”
見此,睿王也不拘泥,撩了衣擺坐下,開門見山道:“想必本王此行的目的,谷主已是知曉。”
谷主飲了口茶,臉上神色未變:“的确,小徒硯書已來信說了原委。只是不知,睿王爺想要我鬼谷如何配合?”
見對方也是不繞彎子,直話直說,睿王甚覺痛快,開懷笑道:“硯書曾言谷主心懷蒼生,為人爽快,今日一見,果然不虛。既是同道中人,本王也不賣關子。如今西昌郡餓殍遍地,百姓流失嚴重,再不防範,怕是離被西蜀國攻占的日子不遠了。”
鬼谷谷主眼裏露出悲憫的神色:“王爺所言,我亦知曉,然鬼谷地小勢小,收留一二難民尚可,拯救這天下蒼生卻是不能。”
“谷主所為已是難能,我觀谷內百姓平和安樂,若無谷主善心,哪來這一方天地?”睿王頓了頓,真心誠意地看着谷主,“我有一策,谷主可斟酌一二。”
聞言,谷主也正了神色:“若能解這蒼生疾苦,我必協助!”
“我暗中派人将流民引來鬼谷,谷主只需令辟一地容納他們,并設障眼法予以保護。我會派軍中的人和暗衛前來練兵,就地取這荒漠中的鐵礦煉制兵器,至于衣物,食品,藥材等一應用物,我自會派人按時送來。”
見對方肅容聽得仔細,睿王接着道:“此法有三大好處,一是可以解決流民問題,給予他們生機;二是可以防止百姓流失他國,壯他國實力;三則民轉兵,可以在關鍵時刻抵禦他國侵犯,內肅亂政。”
語畢,睿王眼含期待地看着鬼谷谷主,只見後者鎖眉沉思着,指節不急不緩地敲擊着幾面,半晌,一頓,擡眼看向睿王:“王爺此法甚好,然我有一處不解。民轉兵後,王爺如何保證這支旱漠之兵不會成為你的私人利器?”
面對此問和對方懷疑的眼神,睿王坦然一笑:“本王無意于皇權,只是與當今聖上有些私人恩怨,他若顧及蒼生成一明君也就罷了,但如今看來,這表面錦繡內裏破敗的山河,被強鄰吞食也是早晚的事。我如今所為,也不過是盡己之能順己之心,但求無愧罷了。谷主若信不過我,大可讓硯書看着,而且,我想以鬼谷神出鬼沒的能力,殺我一個區區王爺怕是易如反掌。”
聽了睿王的一席話,鬼谷谷主也笑了。其實,這萬裏江山誰主沉浮鬼谷并不在意,只要能讓這天下的百姓脫離這苦海,鬼谷自當為之,這是鬼谷成立的初衷,至今乃至今後都不會更改。
“王爺說笑了,既是同為這黎民百姓,鬼谷自當配合。只是,有一點王爺需謹慎,對我鬼谷和這片旱漠裏的礦藏勢在必得的人不在少數,引人入谷需萬分小心。”
“谷主所言在理,不過你我雙方把關,相信此策必能順利實行,你我所想也必定會得以實現。”
所謂人以類聚,睿王和鬼谷谷主兩人一拍即合,順利談妥了大事,又細談了詳細的運作,一時談笑晏晏。
待又喝了幾杯茶,時辰已是不早,睿王一行在鬼谷子弟的安排下,住進了一排小木屋。
綠洲裏的夜晚不似荒漠裏的嚴寒,不冷不熱,剛剛好。睿王站在院子裏,擡首看着頭頂這浩淼的天空和滿天的繁星,眼前浮現出了那日陳凝兮躲閃不及露出的小女人情态,映滿繁星的眼底染上了笑意。
不知她此刻正在做些什麽,是否也像現在的自己一般想起了自己?
想必是不會了,以她的性子,多半是又在琢磨藥理了。
李渡看了眼院子裏的睿王,拿着李青從京城傳來的消息,走了過去:“王爺,李青遞來的消息!”
睿王接過帛紙,展開,上面寫着:無異常,安好。
李青這是在說京城各方勢力并無發現睿王金蟬脫殼之事,陳凝兮也一切安好。
睿王看了消息,思索了片刻,朝李渡吩咐道:“明日出發去江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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