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入睿王府
領頭宣旨的是蔡公公,見到陳凝兮笑得像是重逢了失散多年的親人。
等院子裏擺上了供案,陳家老小跪下了,蔡公公領過聖旨,尖着嗓子宣讀:“奉天承運皇帝诏曰,茲聞原太醫院院首陳道春之孫陳凝兮,待字閨中,蕙質蘭心,溫良敦厚,朕聞之甚悅。今睿王年已弱冠,适婚娶之時。為成佳人之美,特将陳凝兮婚配睿王為王妃,由禮部與欽天監共同操辦,三月後擇吉日完婚。
欽此,天乾祥瑞十六年三月十一。”
“陳老和王妃快接旨吧,這可是大喜事呢!”蔡公公宣讀完聖旨,忙不疊雙手遞上,讓陳老領了聖旨。
“謝主隆恩!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待陳老接了聖旨,蔡公公又寒暄了幾句便回宮了,留下陳宅的仆從們滿臉的欣喜。
“明日睿王便會派人接你入府,別的祖父也不多說了,以你的性子定會謹慎行事。此去切記,看人看事不可只看表面,有些人有些事,入眼入心了方能品出其中深意。”
以睿王的真實為人,陳老并不擔憂陳凝兮會受委屈。況且這孩子萬事不過心,就如此次被賜婚入王府,換做一般閨閣千金,怕是早就歡喜之至或是哭鬧不止了,她卻從頭至尾一臉淡定,毫無過激的言行。換作平常小事,這是難得的品性,可若是換作感情之事,卻是最大的阻礙。
“祖父可是有什麽事瞞着孫女?”陳凝兮不答反問。
看着眼前這雙像極了蓮妃的眼睛,澄澈明亮,陳老暗嘆,若是時日允許,我自是不願将你送進陰謀漩渦。可我已年邁,身體一日不如一日,怕是有朝一日即便賠上這條老命也不能護你周全。唯有睿王,能夠護你一生,也定會護你一生。
“祖父從不瞞你,但有些事,時機未到,知多了無意,祖父只願你平安喜樂。”
陳凝兮自小和祖父相依為命,無人比她更了解祖父。祖父話已至此,那事情定是牽扯甚深,不是她能掌控的了的。如此想來,祖父贊成自己進睿王府,恐怕也是為了尋求庇護,那麽,睿王必定是與祖父達成了某種約定。
不論如何,祖父苦心經營,為的不過是自己能夠平安喜樂,自己又豈能令他失望,配合睿王行事便是了。
“凝兮相信祖父,定會好好照顧自己。祖父也要顧及自身,諸事不可太過操心。”說完,便帶着奶嬷和春夏收拾行李去了。
陳老望着虛空,滿是皺紋的臉上浮現出懷念和敬意。蓮妃娘娘,草民能做的也只是如此了,接下來只能靠他們自己了。
翌日,辰時剛過,睿王便帶着王府管家和一衆仆從乘着馬車到了陳宅。
一陣兵荒馬亂的行禮請安後,睿王不耐道:“凝兮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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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女見過王爺!”陳凝兮今日還是一身白裳,略施粉黛,盈盈步入前堂,雖無傾國傾城的面容,周身氣度卻獨特,讓人不禁眼前一亮。
“本王親自前來接你入府,你可歡喜?”說着睿王便來挽陳凝兮的手。
“得王爺看中,民女自是歡喜。”說完,陳凝兮側身吩咐春夏:“愣着幹什麽,還不快給王爺看茶!”
睿王悻悻垂下落空的手,撫向袖口的祥雲暗紋:“上茶就不必了,王府的馬車已經候在門外,你若收拾好了,就随本王回府吧。”
陳凝兮直視着睿王,目光柔和,笑容不減:“王爺稍候片刻,容民女與祖父話別。”
須臾,睿王別開視線,不情不願地道:“本王門外候你。”說完便甩袖往門外走去。
看着睿王出了門,陳凝兮走向陳老:“祖父,孫女這一入王府,日後出入便會有諸多不便,孫女不在,您可要顧及身子,醫館的事就讓大夫夥計們料理。醫館或是家裏有事,也定要派小厮去王府尋我。”
“你就放心去吧,祖父的身子還能再撐幾年。醫館的事你也莫要操心了,小乞兒的病已好得差不多,他年歲小,又無處可去,祖父便讓他留在醫館做個小夥計。”
“如此甚好。那孫女這便走了。”
睿王帶來的接人隊伍甚是龐大,怕是睿王府所有當值不當值的今日都來了,排滿了整條大街,中間一輛雕花寶蓋鑲珍珠的豪華大馬車很是搶眼。陳老送陳凝兮和睿王至醫館門口,看到這陣仗,也不禁臉頰一抽。
“睿王,凝兮性子執拗,此去王府還請王爺多多包容。往後……”
“陳老盡可放心,本王最是喜歡這樣的。要沒什麽事,該走了。”說着,便領着陳凝兮上了馬車,浩浩蕩蕩的隊伍往睿王府走去。
睿王府邸建在靜安街上。要說京城最熱鬧的街是平安街,最富貴的就要屬那靜安街了。此街離皇宮挨得最近,住的都是些達官貴人,皇室宮親。各府府邸大多都是皇帝賜予,或是前朝官邸,或是選址新建,遠遠就能聞到高門府邸裏透出來的貴氣,不是一般平民百姓可以随便出入的。
睿王府就是靜安街頭一戶高門,前前後後占去了半大條街,離着其他府邸好一段距離。
府邸是睿王16歲那年特賜封王時皇帝一齊賜下的,原是先皇留下準備賜給宜安公主做公主府的,奈何宜安公主薄命,宮變時遭遇不測,香消玉殒。于是這宅子便空置了下來。
睿王得到這宅子後,嫌它太過女氣,便着築造司的人按照自己的喜好從內到外重修了一番,又單獨開了個別院,離着主院中間只隔了一堵牆。這宅子重修至今也不過三四年光景,依然嶄新如故,貴氣逼人。
馬車停下時,睿王府已經府門大開,衆家仆侍從列隊迎候在府門前。待得陳凝兮下了馬車,齊刷刷下跪請安:“恭迎王爺王妃回府!”
陳凝兮看着眼前這座華貴精致的宅邸,魚龍混雜的仆衆,以及身邊這個看似不羁的年輕王爺,垂了垂眼簾,既來之,則安之吧。
睿王穿花拂柳般帶着陳凝兮在主院內走了一圈,才不緊不慢地走向別院。
“近段日子委屈你先住在別院。欽天監那幫子人辦點事忒繁瑣,選個日子都得費好大的功夫。”睿王眉目深刻,嘴角微撇,眉梢上揚時,透着一股戾氣和狠勁。
陳凝兮不動聲色答道:“此處甚好,王爺費心了。”
此前,別院裏住過幾個睿王外頭帶回來的女子,既有名坊頭牌,也有市井女子。這些個連個侍妾都算不上的女子,昨日就被管家打發出了府。如今的別院已是收拾一新,靜待新人入住。
穿過亭臺步廊,繞過假山花池,邁進扇形牆門。
睿王指着院子,側身靠近了陳凝兮低沉道:“這便到了,你暫且先住着,一應用物,若有不合心意的,盡管說與管家。”
陳凝兮別過頭,望着別院的雕廊畫棟,語氣平平:“多謝王爺!有一事還請王爺替民女解惑。”
睿王順着陳凝兮的視線望去,并無異樣。“解惑可以,可這‘民女’二字就不必再提了,切記你可是我天定的睿王妃。”
“凝兮明白。”陳凝兮收回視線,轉頭直視睿王,臉上笑意盈盈:“除卻學習皇家禮儀規制,我是否能夠自由出入別院?”
并非極美的容顏,淡定從容的氣度下,溫柔如水的眼神直視而來,纨绔王爺仿似晃了下神,半晌才意味深長道:“有何不可?王府裏沒那麽多規矩,要有也是你我說了算。”
正說話間,王府總管李默領着位宮裝嬷嬷進了別院。“參見王爺!這位是宮裏派來的教養嬷嬷方嬷嬷。”
“老奴見過王爺,陳小姐!老奴奉皇上皇後之命,陪侍陳小姐學習皇室禮儀,明日便可開始。”
方嬷嬷是宮裏的老人了,先皇時便是宮裏的教養嬷嬷,經手的秀女、宮廷命婦不計其數,因而在宮裏人人都會稱一聲方嬷嬷。
“有勞方嬷嬷了!”陳凝兮第一眼就覺着方嬷嬷面善,見她雖不茍言笑,一言一行皆是皇家禮制,給人的感覺似乎只有刻板嚴厲,但卻有一雙溫和的眼睛,溫暖如水,能融進人的心裏,這在一個幾乎在皇宮浸淫了一輩子的人身上是極其難得的。
睿王瞥向方嬷嬷:“方嬷嬷,那什麽破規矩本王看着都嫌煩。有些能省就省了。”
“老奴只是奉命行事。”
睿王不耐煩地哼了聲:“皇兄就是會折騰人。你們好生去琢磨那套破規矩吧,本王得回去睡個回籠覺。今日晨起太早,實在困乏。”
說完一瘸一拐往主院走去,行至扇形牆門前,突然又停下,回頭看了眼陳凝兮和方嬷嬷,朝總管李默吩咐道:“安排幾個機靈的過來服侍,怠慢了未來王妃和方嬷嬷,本王拿你是問!”
“是,王爺!小人這就給王妃和嬷嬷安排住處,過午就把人送過來。”
李默帶着陳凝兮去了別院的主間。屋子出乎意料沒有像馬車那樣裝飾得華貴異常,簡單幾件紅木家具,水墨花鳥屏風,素色青紗帳,外加幾個小擺件和花卉盆栽。東西雖不多,卻都是上等物件,放置得也恰到好處。
整間屋子簡單卻溫暖,恰是陳凝兮平日裏的喜好,可見安排的人不論是出于何種目的,對自己确是費了心思的。
“總管費心了。”陳凝兮回頭向李默道謝,這才第一次正面這位王府總管。
李默雖為王府下人,可見其說話行事不卑不亢,一襲青衣長衫,很有讀書人的氣質。面對上位者,雖時常垂首低眉,但其背脊筆直,不像是個能夠屈居人下看人眼色的下人。這樣的人卻能待在睿王府當一個區區管家,可見睿王和這睿王府還真不能只看表面。
“王妃客氣了,屋裏布置均是王爺的意思,小人并沒有做什麽。屋裏屋外侍候的人,小人午膳過後帶過來讓您瞧瞧。若無他事,小人這便去給方嬷嬷安排住處。”李默垂首,答話滴水不漏。
頓了頓,陳凝兮婉轉開口:“有一事還請李總管吩咐下去,王爺和我大禮未行,此時就以王妃相稱,于禮不合。”
李默低垂着的臉上看不出表情,回話的語氣卻似乎添了幾分笑意:“這其實是王爺的意思,若惹您不快,改了便是,相信王爺定會尊重您的意思。”
無意再多說,陳凝兮笑着打發了李默:“替我謝過你家王爺。我這無事,你且去忙吧。”
“小人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