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什麽?你知道?”
陳皓月笑得一臉奸詐,“我瞧着他不像是放下的樣子。”
“是啊,他心思太深,把自己束得太緊了。”
“是這樣嗎?”陳皓月神情淡淡,“也就是還在認為自己和最心愛的人沒有在一起是因為錯過,他的眼睛看不到他身上的猶豫和軟弱。”
“皓月哥,你這話說得……”
“是事實。”
姜午秋和陳皓月分手後去了一趟張爺爺那裏。陳老爺子也在,和張老爺子兩人湊一頭正下棋,見她來了,簡單打了個招呼又沉浸到棋藝的世界去了。姜午秋司空見慣,心中對張老爺子能有個朋友相陪也是很欣慰,整理了一番又給兩位留了點吃的,就匆匆走人去接小也放學了。
她走後,許久,陳老爺子突然說話:“昨天,铮岩那小子給我來電話了。”
“嗯。”張老爺子眼皮也沒擡,盯着棋盤。
“跟我要老部隊的戰友關系。”
張老爺子擡起眼皮,“他要做什麽了?”
“姓顧的壞事做盡,想動他的人可不止我老陳家一戶。”
“年輕人做事容易沒個度,你那孫子,還不是你教出來的,跟你當年也是半斤八兩了。”
陳老爺子笑笑,“話是這麽說,但他成家了。這男人成了家之後做事,就不比之前。這不電話都打到我這,想動用我的關系了。”
張老爺子嘆了口氣,放下棋子,“這麽些年了,我沒那麽多怨氣了。”
“老哥哥,你沒有,不代表小娃娃們沒有。丫頭吃了這麽多苦,怎麽咽得下去?要我說,就跟咱們當年打敵人的勁兒一樣,自己招來的苦,不說話。別人強加的,就該打回去。打哪來就打哪回去,好胳膊好腿地來,就打得他躺着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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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這一對孫兒,孫子生死未蔔,我不能損了我這寶貝孫女。”
“有我們爺倆在,輪得到你寶貝孫女出事?別說她從前還不是我孫媳婦那會,這會她都是我陳家人了,老頭兒我罩着她,誰也動不了她。”
“你啊,還是那臭脾氣。”
“老哥哥,多的話我不說,我陳石賢這條命有大半條是你給的,這麽多年,你吃的那些苦,我不知道……”
“行了行了,老話千萬遍,不說了,不說了。咱哥倆,我信你,沒說的。下棋,下棋……”
陳老爺子笑了,也不多說,屋內又默默。
唯有窗外的夏蟬還聲嘶力竭地掙紮着鳴叫,企圖與來勢洶洶的秋天抵抗。然而,一陣陰涼涼的秋風吹過,也凍得它噤了聲。
人間有大勢,一人之力無以抗衡,孤鳴之态也不過徒增凄涼而已。
顧市長所面對的就是這樣的大勢。
他曾經身在高位,仗着消息不互通,仗着靠山,耀武揚威。人有時總是如此,身在雲端的時候很少會去想,自己也是從地上爬過來的,有朝一日還是要回到地上去。他不想,所以他以為騰雲駕霧是永遠的。
直到跌落的那天,才會恍然驚覺,自己仿佛忘記了什麽。
但來不及了。
短短五天時間,山雨欲來風滿樓。
陳铮岩和笠舟從G市出差回來了。各大新聞報紙與媒體都争相采訪放棄了B市最大項目的陳氏總裁——陳近儒。陳近儒卻只笑眯眯一句,“我主要負責海外投資,國內項目的事宜已全權移交公司現執行總裁”,就再也不露面吭聲了。
于是風口浪尖又對準了這位年僅三十的執行總裁——陳铮岩。
“請問陳總,陳氏集團在後續投資有什麽打算嗎?這次為何要放棄重大項目,方便透露原因嗎?”
“陳總您好,據聞早先陳氏就曾抛售項目,與這次放棄MT開發項目是否有聯系?”
“陳氏股票呈現波動式下跌,請問陳總有何看法?”
“MT項目由市政府牽引,陳總您此舉是否對市政府不滿呢?”
“陳氏內部是否出現危機?”
陳铮岩在鏡頭前笑得老神在在,“抱歉,不方便透露。我只有一句話,我是商人,商人重利。”
于是各大媒體鋪天蓋地地開始進行各種猜測,一時間,相關文章分析層出不窮。而事件中心的那位陳總卻被拍到帶着女郎四處兜游,顯得心無大事、歲月靜好。又過了幾天,又有人挖出那女郎身份乃是韓氏集團的大小姐,早年養在國外,近些年才回國發展,看情形顯然是與陳總好事将近了。
然而沒有多久,又有小道消息流出,韓氏集團大小姐與陳氏執行總裁早已秘密領證,雙方二人是夫妻關系。
這一下石破天驚,直接将禍水東引,一幹媒體又找上了韓氏。
韓照坤有些年沒處理過這麽焦頭爛額的事情了。
但是因為這些事而能招來自己女兒、女婿坐在客廳裏,倒也不算虧。
笠舟默然看了會這間自己曾經住過的公寓,又見楊虹忙裏忙外地洗菜做飯,有一絲恍然。沒多久,她站起身,“我去廚房幫忙,你和……聊聊天吧。”這一聲爸她沒叫,逃也似的走開了。
韓照坤喝了口茶,望着她的背影,“她最近氣色好了些,臉上笑容也多了。”
“謝謝爸誇獎。”
陳铮岩這一聲“爸”喊得他渾身舒泰,瞬間就笑容滿臉了,“你這已婚消息,是你給放出去的?安的什麽心?”就連質問也帶了點笑意,語氣裏毫無威懾。
陳铮岩笑道:“分擔點壓力,方便做事。”
韓照坤眯起眼睛,“你要動他?這件事,和亦舟有關。”
肯定句。顯然,韓照坤在上次那件事之後是自己查過張家的。
“換做是您,難道不會為此出頭?”陳铮岩笑意淡淡,“更何況,他那樣的做法,在B市的企業多數也苦不堪言,小的活不下去,大的也沒多少油水。現在上頭風聲本來就緊,倒人是遲早的事。我不過是盡早抽身。這一點上,爸,我希望您深慮。”
“早先我考慮過了,缺一個合适的時機。”現在時機被創造了,只是,“你首當其沖,是否風險太大?”
“是。但這點風險,我理應擔着。”
這年輕後生平穩而自信的态度讓韓照坤一陣激賞,更為窩心的是這個人現在是他的女婿,“亦舟和你在一起,很好。作為她的生身父親,我希望你們好好過下去。”
“會的,謝謝爸。”
“這件事涉及很大很廣,有需要幫忙的地方,随時跟韓氏開口。亦舟受的委屈就是我韓家的委屈,光沖着這一點理由,也足夠了。”
笠舟從廚房端着盤子出來,剛巧聽到這句話,一時間愣了一會。
“開飯了。”韓照坤起身,神色自若地走到笠舟身邊,“以後多回來看看,你媽總一個人待在這裏,也挺寂寞。”
笠舟沒說話。
韓照坤又道:“血親家人也是家人,我們曾經失職了,但不應該連彌補的機會都沒有,亦舟你說呢?”
笠舟有些鼻酸,忍着情緒,“我知道了。”
陳铮岩走過去拿走她手上的盤子,“吃頓家常便飯的,随意些就好了。”說着,轉身對楊虹笑,“媽,爸,你們想笠舟回來啊,得和我商量。我們舟舟現在是我老婆,她聽我的。”
楊虹笑起來,“诶,你不欺負我們舟舟,怎麽都好。”
“我哪敢。”陳铮岩打趣,“一不小心就趕我去客房睡,折磨人。”
笠舟瞪大眼睛,忍不住捏了他一把,“你幹嘛,嘴上沒欄的,我什麽時候趕你去客房過?別說了。”
他笑着擁她,“這不是怕以後呢麽。”
在這間公寓裏,有很久,沒有過這樣的歡聲笑語。楊虹一個人住着的時候,曾經無數次想過,她的女兒,她的親生女兒是怎麽樣度過這些年的日日月月的。在找到她之前,她幾乎每夜都要想起她。
而得知她這二十來年過得還不錯時,她比誰都要覺得幸運欣慰。
但現在又不一樣了。
虛僞的和平揭開了面具,她終于知道,笠舟曾經有着怎樣的日子又是如何被摔在地上任人欺淩。她為人母,是一定要站出來為她的。二十多年前,她錯過了做母親的資格,如今不能再次錯過。
所以楊虹早就做好了,不管韓家是否同意,她都要替笠舟出頭的準備。這些年幫襯韓照坤,她也是積累了不少人脈和資源的。
不過,到底是她選擇的男人。韓照坤二話不說就跟着陳氏的路子走了,有點響應揭竿起義的意思。雖說那姓顧的不知道多少人想他倒,但真的做起來,到底還是風險占大頭。
如今能看到自己的丈夫和女婿都這樣護着她的女兒,她就放心了。
笠舟很好,她的女兒很好。
吃完飯,楊虹為了避免笠舟尴尬也沒有與她絮叨,只簡單問了一些工作和生活上的事情,也不說多,有時為了話題會聊幾句韓亦軒。笠舟關于韓亦軒有話說,這點讓楊虹瞬間對自己兒子的好感度蹭蹭蹭地上升了。
這兒子沒白生,是個懂事的!
笠舟和陳铮岩走後,楊虹心情很好,在廚房洗碗時都哼起歌來。韓照坤在客廳聽了直笑,“你啊,女兒高興你就高興了。”
“那可不,我女兒好了,我還不高興呢。”
韓照坤笑得有些欣慰,“你和她,一個倔脾氣。安兒倒是溫和多了。”
“亦安沒吃過苦,能倔什麽?她從小什麽都是好的,吃的穿的用的。哪裏像我們小舟,要不是……我都不知道她這幾年竟然吃了這麽多苦。”
“哎,好歹是好起來了。張家那邊我們要多顧着些,以後就是一家人。下次你去看趙敏钰的時候,我和你一起去。”
“再等等吧,我怕她見不得生人。我好不容易才跟她混熟的,合适了,我帶你一起去。”
韓照坤沒有多說,抖了抖報紙,埋到他的新聞裏去了。
陳铮岩開車帶笠舟回家,在一處紅燈,突然起了心思:“我們還沒拍婚紗照吧?”
“沒,怎麽了?”笠舟忍不住低頭望了眼自己的肚子……
“找地方去拍幾套?”
“不要,我最近不想減肥。等減肥了再去吧。”
“哈哈哈,你也有怕的時候。怎麽,婚紗穿不進我們就定制一個,量身做,保管你能穿。”
“陳铮岩,你膈應誰呢?”笠舟白了他一眼,“我不拍,說不拍就不拍。”
“那減肥吧,每天早上跟我一起去跑步熱身,回來練器械,我教你。”他嘴角浮起一陣不懷好意的笑容。
“我很健康,不需要鍛煉身體。”
“健康是健康,你需要鍛煉耐力。”
“我要去參加馬拉松嗎?”
陳铮岩樂得哈哈大笑,“是啊,床上馬拉松算不算?總是沒一會就累死累活了,你不好好練練,生活怎麽和諧?”
笠舟氣結,他開車不能打他胳膊,于是瞅準了他大腿狠狠打了一下。
閑扯着,車開進了中心醫院。
他摟着還仿似氣呼呼的她,唇湊在她耳邊:“我在車上講又不怎麽,那是私密空間,說點夫妻的事情怎麽了?你就是臉皮子薄,往先還一副特豁得出去的樣子,看來啊,還真是只紙老虎。”
“陳铮岩你還講,今晚你睡客房了。”
“逼我失眠是不是?好,我認輸。”
笠舟輕笑,“你就這點出息了!”
陳铮岩毫不在意,摟着她一路往五層走。剛上樓,兩人就收了嬉皮笑臉,這裏的環境自有一種靜谧的感染力,但不等步子邁出去,前方拐角的地方就傳來說話聲。
這個聲音笠舟是有一些熟悉的。
作者有話要說: 這周末有點忙,抽空去了東五環外的博物館逛了逛,一時間沒回神,竟然忘記來更新了!
嘛,麽麽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