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笠舟這一夜很累。
陳铮岩以一副老師的姿态教她,她在上面時的動作。即使如此,最後的主動權還是到了陳铮岩手裏,她依然腰酸背痛。
“禽獸。”她在累得睡去時最後控訴他。
陳铮岩輕笑,把她攬進懷裏,旁邊床頭櫃上的手機亮了燈,他拿過來看了眼,臉色幾分凝重,幾分堅決。
現在她是他的妻子,是他要一起過下半生的人,誰也不能欺負她。
欺負過的,也要讨回來。
夜裏,笠舟睡得不□□穩。
她做了個不太好的夢,又長又累,夢裏空蕩蕩的,她一個人不知目的地一直跑,好像有什麽可怕的東西追着她,又好似是想要往前去追逐什麽。她自己也不清楚,只是跑,氣喘籲籲到精疲力竭還不停歇。
她翻身了好多次,把陳铮岩也吵醒了。她卻還沒醒,死皺着眉,額頭和後背冒着冷汗。
“舟舟?舟舟?”
他搖她,笠舟緊緊閉着眼睛,沉在夢境裏。陳铮岩覺得有些異常,打開燈,愣是把她叫醒了。笠舟迷蒙睜開眼,饒是房間裏這種故意調暗了的昏黃色調,依然讓她覺得光線強烈。
“做噩夢了?”
“應該是。我夢到我一直在跑一直在跑,很累很累了,還停不下來。”笠舟瑟縮了一下,陳铮岩就抱緊她,“铮岩,你說是不是有什麽事情要發生了?”
“別多想,就是最近累得緊了,做噩夢是正常的事情。”
“我沒有覺得很累,就是,就是覺得不舒服,心裏不安定。”
他的臉色也有幾分沉,“沒關系,就算有事情發生,也算我頭上。”
Advertisement
笠舟神色的陰霾散了幾分,“是,陳大總裁最厲害了。”
“陳大總裁麽?”
她打了他一下,“莫非你對那種‘老公’和‘親愛的’這種稱呼有執念?”
“從你嘴裏說出來,好像确實不是滋味。我覺得你喊‘阿铮’我就很舒服了。”
笠舟無異議,又覺得他有點好笑。一個大男人,平日裏看着男子漢氣概十足,沒想到關起門來對媳婦是這樣優柔的,還會跟她讨論兩個人之間的昵稱?仔細想想,好像還有點可愛。這麽跟他聊了會,心裏的情緒散了些,她在他懷裏又睡去了。
之後幾天,陳铮岩一直很忙,晚上通常到深夜才回來。那時笠舟已經睡得迷迷糊糊了。她這幾日持續的睡不安穩,白天去工作也有些頭腦不清。不安的情緒一日比一日強烈。
直到一周後,她看到了陳铮岩放在桌上的文件,那是何曜從B市帶回來的。
他把陳氏集團名下的不少酒店項目交給了陸恒,陸恒本人雖然是律師,他背後的家庭卻是一個大集團——和成集團。陳铮岩用這些項目兌了不少資金,轉而投入了B市一個高新區項目開發中去了。而這個項目的牽頭人是B市市長,顧傑明。
她把近期陳铮岩在G市的活動梳理了一番。這些天她一直有一種他在密謀些什麽的預感,但看他簽合同忙事情好似也不過是總裁日常,又無從多想。如今這些文件明明白白擺在這裏,再笨也看明白了。
這一日陳铮岩還是深夜回房,卻不再是床頭笠舟給他留的一盞昏黃的燈。
她還沒睡,披着睡衣坐在桌邊,桌上放着一沓文件。
陳铮岩脫了西服,換了鞋,掃了眼桌上的文件,在她對面坐下來,“木已成舟,事情已經做了。”
“你想好了?這件事,爸他知道嗎?”
“知道。”
笠舟一震,“你們……”轉念一想倒也合理,政商分不開,但是如果“政”方向的人太過獅子大開口,商也無處可行商,沒得錢賺,最後還是一場空。想來陳近儒也是思量了許久的,這麽大的動作,他不可能不知道。
“舟舟,陳氏因為他,在B市的各種項目多有掣肘,這一點在這些時間裏你接觸的資料中,你應該看到了。這件事,不是小事,我不會意氣用事。”
“我知道。”笠舟低下頭,“但是……風險很大。”
“我做的事情,起碼有百分之六十的把握。”說着,他突然笑了,“不過要是萬一失敗了,這種錦衣玉食的日子可就要消失一段時間了。”
笠舟聽着,突然覺得在工作上來說,她可能并不了解陳铮岩。她知道陳家的實力雄厚,背景也深,但在業內,陳铮岩行事一向低調。有時,一些必要的晚會和交際他都鮮少出現,連簽訂合同也不一定是他本人來。
別人家的公子哥動不動就上花邊雜志新聞,這一點,他很少。偶爾看到,也無非是財經商業方向的采訪多一些。她幾乎沒有認真看過那些采訪,但他剛剛說的那一句“消失一段時間”卻是明晃晃地彰顯着他東山再起的信心和實力。
這個人明明野心大,謀略深,卻能看淡結局。這對于一個而立之年的人來說,實在難得。也不知是陳家長輩教得好,還是他自己修煉得當。
“這麽盯着我看,很迷我了。”
“嗯,很迷。”
陳铮岩笑得非常得意,把她抱到床上,“還是老婆大人在上。”
“不要了,好累。”
“多練練就習慣了。”
事後,她沒有睡意,趴在他胸口。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沒有很早,你搬過來的時候書放家裏架子上,有天無聊我随便看了看。”
“我以為你不會看那些書,都是雜七雜八的。”
“聰明反被聰明誤了?”他低笑,“那時候覺得你可愛,想多了解了解關于你。沒想到被我發現了一個大秘密。”
“我說過我應該告訴你的。”
“我不發現,你還不會告訴我。”他斷言,“但這件事太危險,成本也太高,不适合你做。名利場上的殺人不見血,對你,還是太烈了。”
笠舟明白。也是因此,她一直都不敢動作,把那些資料偷偷地搜集起來藏好,希望有朝一日老天爺開眼。每天她都要催眠自己,正義會遲到的,但不會缺席。這樣過了這幾年,有時她都懷疑這世界到底是否真的有正義。
“舟舟,你是我的妻子了。”陳铮岩輕嘆一聲。
“我,我不是不想告訴你。只是,這件事……真的不知道該怎麽說。阿铮,再怎麽樣,這是我的家事,就算我們是夫妻我也不該拿着它來要求跟我一起分擔是不是?我覺得你能理解。”
“當然。我只是心疼你。”陳铮岩嘆了口氣,沒有多說。
窗外的梧桐葉在一陣風路過的時候,掉了不少葉子。笠舟站在酒店的落地窗邊看出去,恍然發現,夏天已經過了。她猶記得陳铮岩脫下外套罩在她頭上擋天光的時候,仿似是很久以前。
時間只走了一季,她和陳铮岩卻行了很遠。
遠處的林蔭道上,有不少行人走走停停。笠舟看了一會,突然發現其中兩個人有些眼熟,她又細細地觀察,才認定那兩人是顧穎其和趙時亭。
顧穎其不知為何,在穿衣風格突然轉變得有些職業女性後又突然變回去了,回到了她粉紅色的公主城堡裏。白色的百褶短裙和粉色的針織衫,配上一頭微卷發,看着很像大學生。她依在趙時亭身邊。
也是在這樣遠距離的觀察下,笠舟有了一份遲來的領悟。
趙時亭始終雙手插在袋子裏,自顧自低着頭,顧穎其跟在他身後。有一會後,她小跑了兩步,走到他面前去,說了些什麽,趙時亭還是那副雙手插袋的模樣。她一直站在他身前說話,很久,她狀似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去輕輕觸碰趙時亭的手臂。
從手臂,到他的手。笠舟隔了這老遠都能感覺到顧穎其在牽到他手後的歡呼雀躍。
有許多細細密密的情緒侵襲着她。
“怎麽了?”陳铮岩站到她身邊,攬住她,才發覺她有些發抖。
“他……他們……”
陳铮岩眯起眼睛朝遠處看了會,“怎麽?”
“他們,才在一起。趙時亭和顧穎其,他們……我以為他們早就在一起了。”
陳铮岩笑了笑,“你才知道?”
“難道你比我早知道了?”
“嗯哼。”他得意地哼了一聲,“傻子都看得出,趙時亭對那個顧穎其沒什麽意思。也就是女方一頭熱追着跑而已。”
笠舟驚悚了,“你怎麽知道的?”
“你啊,還是不了解男人。要是真喜歡這女人,別說像顧穎其那麽個追法了,她就是稍微透露點有意思,男人就死乞白賴追上去了。哪有這麽幾年了還清清楚楚的?要麽,趙時亭不行,要麽就是不喜歡。”說話間,他的手伸進笠舟的睡衣裏了。
笠舟按住他的手,“其實我也懷疑過,但是……”
“但是你就是無法接受他對顧穎其的善意和寬容,你希望他無條件站在你身邊。”
笠舟低下頭,不再說話。
陳铮岩從背後抱她,把頭擱在她肩膀,聲音柔軟而富有磁性,“有一點,舟舟你要明白。再親密的兩個人也終究是兩個人,很多話,是需要說出來溝通的。”
“你在替趙時亭說話?”
陳铮岩笑笑,他無非是說出了這幾年笠舟始終在想的心裏話。與其讓她一直憋在心裏,不如散開了,“我不替誰說話,只是陳述事實。今天我可以無條件站在你身邊,因為愛。但也不是所有事都會這樣,除了愛,這世界上還有責任、公道、利益……還有很多東西。”
笠舟一邊聽着,一邊摩挲着他橫在她腰間的手臂。
在這個窗外梧桐葉落紛紛的時刻,她覺得她很愛他了。
他的坦誠讓她覺得很有安全感,而他不着掩飾的真實,又讓她看到了一個寬廣多樣的世界。他寵她卻不放縱她,寬容理解她又嫌少要求。
笠舟轉過身,雙手挂在他脖子上,“我怎麽之前沒早發現你這麽好。”
陳铮岩非常受用,雙手托着她把她抱了起來,“我們晚兩年要孩子吧?”
“嗯?怎麽突然說這了?”
“我覺得,就算後面幾個月可以了,頭三個月的素我也不想吃。”他拉攏窗簾,把她往大木書桌上一放,三兩下就和她緊貼在一起,“新婚燕爾就該這麽過,沒事瞎聊什麽天。”
笠舟深深呼出一口氣,沒有心思反駁他,總而言之,她的小惆悵又被他帶走了。
忙了有一陣,總算大體的事情都初期告一段落了,笠舟一行人也是時候回B市。回去前,韓亦軒以東道主的态度提出大家一起去哪裏玩幾天。他本意是心疼自己老姐結個婚還沒時間度蜜月就直接來工作出差的,但這幾日工作相處下來,他對趙時亭也很有好感,故而一起邀請了。
其他人都沒異議,除了陳铮岩。
“我和笠舟新婚,不想參與這種集體活動。”
作者有話要說: 等我更新完了再跟你們好好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