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此後,趙時亭沒有再主動找過笠舟。偶爾碰上了要到公司開會也是一臉灰敗,能不看她就不看她。反而有時是笠舟會停下來,多看他幾眼,即使如此,他也不将目光投來。
這樣形如陌路,也好。她淡淡想着,難免惆悵,卻不再有那麽深切的難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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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家老爺子的生日宴自然要辦得風光,但到底不是整數大壽,算是個尋常生日,所以也沒有邀請太多人。大多是場面上的一些舊友和生意夥伴。
陳老爺子對韓老爺子分外看不起,以往是提起就上火,這一次倒是一反常态地熱情邀約。着實讓一向與他也看不慣的韓老爺子一陣奇異。
但因着生意往來,生日宴會肯定得去。
宴會辦在雲峰莊。
已是學生放暑假的時候,韓亦安也從學校回到家,聽說有宴會可以參加,興致極高地拉着楊虹去買了新禮服。
她打小就仰慕陳家那對兄弟,只是見面次數太少,大多數時候還是從雜志新聞看到的近況。極其偶然的情況,也會在某些晚會宴席上見到,對方總是高高在上離得很遠,即使走到身邊也是溫和打招呼,眼神不會在她身上逗留。
但這不妨礙韓亦安對他們的注意和仰慕。
而與此同時,她這次暑假回家沒見到韓亦舟,這一點讓她很欣慰。她無法喜歡那個所謂的“姐姐”。雖說豪門爛事兒多,但這種爛事兒不在她接受範圍內。
只是萬萬沒想到,她在宴會上見到了韓亦舟,那個女人竟然還站在陳铮岩的身側,很是親昵的樣子。
她聽着身邊的竊竊私語,心裏奔跑着一萬頭草泥馬。
“陳少身邊的人是誰?”
“都那樣跟着一起走了,肯定是女朋友吧。”
“長得也不怎麽樣啊,陳少喜歡這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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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知道,可能有錢人多少都有點怪癖吧。”
韓亦安聽得一臉烏雲,年少輕狂讓她口無遮攔,想也不想就沖口怼回去:“長得這樣那樣也輪不到你們嚼舌根,铮岩哥哥喜歡誰是你們管得着的事兒嗎?”
半路殺出這麽個潑辣的,聚頭八卦的很快就散了。
這種宴會上,能少惹點事就少惹點事。
韓亦安臉色陰霾,氣呼呼看着不遠處和陳铮岩談笑風生的韓亦舟。
她剛才應該是腦子突然進水了吧,居然替她在別人面前說話了!
挑着陳铮岩去應付別人,韓亦舟回到韓家父母身邊的時候,韓亦安瞅準機會質問她:“你什麽時候跟铮岩哥哥混在一起的?”
她神情平靜,“混?”簡單一個字,帶着莫名的威懾力。
韓亦安瞪她,“他怎麽會喜歡你?”
“這個問題我回答不了,你要問他。”笠舟一副好脾氣的樣子。
“你……”
“亦安,你別鬧。”韓亦軒走過來拉開她,“今天是陳爺爺的生日,別耍孩子氣。等會被爸媽聽到,你又要挨批。”
“你又向着她!”韓亦安不滿地低聲叫嚷,“你到底還是不是我哥?”
“亦安。”韓亦軒頭疼,“她是姐姐。”
這句話大概戳到了韓亦安痛處,她收起小女兒家的任性,瞬間換了副冰冷神色,“哼,姐姐?家賊還差不多,從她回來後,爸媽給了她多少東西!”
“韓亦安!”韓亦軒發怒了,“再多說一句,我現在就送你回去!”
二十歲的姑娘,眼睛裏蓄滿淚,憤憤不平盯着笠舟。她依然還是一臉的漠然,仿似剛剛她那些指責從沒存在過。
就在韓亦軒以為她會像以前一樣漠然走開的時候,笠舟突然道:“韓亦舟搶走你的東西,這個黑鍋我不背。如果你不服氣,你就去問問你媽媽,在她懷孕生孩子的時候,是不是我求她把我帶來到這世界上的。”
兄妹倆俱是一愣。
她說着露出個冰冷的笑容,“如果不是,你就掂量掂量,誰給你的臉來指責我搶走你的東西?”
韓亦安說不出一句話來。
這是她第一次對她的取鬧進行正面交鋒。
連一旁的韓亦軒都忘了反應,回神時候,只聽得不遠處爸媽和爺爺叫她過去。
韓亦安看着她的背影,氣得七竅生煙:“哥!你聽聽!她這說的什麽鬼話!她……”
良久,沒聽到回答。韓亦安朝自家哥哥看去,他俊俏的臉挂着一個淺淡的笑容,“亦安,她說得對。”
笠舟慢步走到韓家人身邊,對許久不見的韓老爺子疏淡地問候,“爺爺。”
韓老爺子年近八十,依然矍铄,精明的一雙小眼睛閃着世事沉浮的波光,他上下打量了一番這個“失散多年”的大孫女,“你和陳家那小子在一起了?”
笠舟點頭。
“什麽時候在一起的?有結婚的打算了?”
“有些日子了,還沒有結婚的打算。”
“什麽時候有結婚的打算?”
笠舟面無表情,“想結婚的時候。”
眼看韓老爺子臉色越來越差,韓照坤立刻打斷了這祖孫倆繞口令似的對話,“爸,今天這日子……還是回家後再問吧,孩子們有孩子們自己的打算,他們倆剛談上戀愛,還沒想那麽多。”
“沒想那麽多談什麽戀愛!”韓老爺子振振有詞,“耍流氓嗎?”
笠舟朝他看了眼,沒有說話。
“爸,您別這樣說。陳家那孩子是個懂事的,您就讓他們倆自己相處去。”
韓老爺子聽了,氣勁散了些,哼哼地走到邊側去了。他還要面對不少跟他打哈哈的生意場上的舊友,沒太多空閑浪費在笠舟這裏。
楊虹站在一旁對笠舟的倔性有一絲領悟。
像她。
但她年輕時的又狠又倔早在時光裏被韓照坤的愛與呵護磨平了,她如今提不起當年那股子狠勁。故而看着笠舟,竟有種別樣的欣慰與心酸。
而轉頭看到韓亦安的恣意與活潑,她又更覺得,自己對笠舟的虧欠。倘若她當初不丢下她,笠舟如今也該是不谙世事的天真模樣,享受着父母的給予而不是凄風苦雨的鞭撻。她一句話都不曾說起過從前的生活,但楊虹可以百分百想見她的飄零與無依。
這個日子不适合煽情,最終她嘆了口氣,看着笠舟到了陳铮岩身邊。
“去跟爺爺打個招呼。”陳铮岩看她吃了些東西,“用果汁吧,不喝酒。”
笠舟點頭,順手拿起一杯新的橙汁。
不等兩人走到,那頭的陳老太爺推着一個坐輪椅的老頭正與一群白發蒼蒼的同齡人相談甚歡。
笠舟看去,臉色煞白。
是她的爺爺。
她怎麽也料不到爺爺竟然會答應來這種場合。原本她是摸準了爺爺的決定才沒有把這件事情告訴他,可如今沒想到陳老太爺竟能把不愛出門的爺爺帶到這裏來!笠舟渾身發涼,手指僵直着,幾乎不能拿穩果汁杯。
陳铮岩見狀立刻擁住她,把她手裏的杯子卸了。
“你早知道了?”她看向他,卻在他眼裏也捕捉到愕然。
“沒有,賓客名單不在我關心的範圍。”
“爺爺他怎麽會來!”笠舟滿心慌亂地回頭去看韓老爺子,他被圍在另一個圈子裏,并沒有注意到這裏。她深吸了幾口氣,努力讓自己平靜,“你爺爺想做什麽?”
“笠舟,別着急,先看看。他們倆是至親的戰友,這種場合出現合情合理,只是這件事你爺爺也沒有對你透露一分,确實奇怪。”
他這樣一說,笠舟倒冷靜了。确實,她瞞着爺爺的事情有一籮筐,如今多一件一點不稀奇。可是爺爺卻沒有什麽秘密,而對參加老友生日這件事對她只字未提,就耐人尋味了。
所以,這問題并不是陳老太爺想做什麽,而是……她爺爺想做什麽?
兩人說話的功夫,陳老太爺那邊已經對他們招手,“你們倆過來。”
笠舟知道逃不掉,心裏算計着回頭和爺爺解釋的說辭,腳步頗有幾分僵硬地跟陳铮岩一起走過去。卻不料自家爺爺看她的眼神十分淡然,好似不識,竟饒有興致地聽着陳老太爺介紹自己的孫子和孫子的準媳婦。
介紹完畢,還擺出一臉的羨慕,“真好,還是你老小子有福氣,這麽優秀的一對孫子,還有這樣好的孫媳婦。”
陳老太爺很得意,睿智的眸光卻落在笠舟身上,眼底是深邃的等待。
笠舟嘴唇發白,好在有妝容撐着也不至于臉色太難看,她望着爺爺,心頭浮起一陣陣的心酸與抱歉,“爺爺,我……”
“小丫頭叫你呢。”張成毅接過她的話頭,笑嘻嘻丢給陳石賢,“都叫你爺爺了?那看來要不了多久就有喜酒喝了。”
笠舟疑惑着,與陳铮岩對視了一眼,不得其宗。
他裝得不認識她?
果然,張成毅再次看向笠舟,目光慈愛卻渾如陌生人,“小丫頭看着伶俐,今年幾歲了?”
笠舟愣着不答。
陳铮岩輕輕捏了下她的手,“她二十六了,比我小三歲。”
“好,男孩子大點好,好好照顧人姑娘。”
笠舟稍稍收拾了心情,那頭韓老爺子已經闊步走過來,目光瞥過張成毅時一頓,眼神裏的肅殺之氣盡顯,他朝此時已是一臉冷淡的笠舟看了眼,皮笑肉不笑地跟陳石賢打招呼:“今天熱鬧啊,來了這麽多人,這都……是哪路神仙啊?”
陳石賢私底下看韓喬盛幾百個不順眼,到底明面上還是和顏悅色。
他指着邊上幾個老頭,“這幾個不用我介紹了吧?都認識。來,我給你介紹介紹我這老戰友,張成毅。我這條命啊是我這老戰友哥哥救的,闊別幾十年總算找着了,以後我老哥哥的命就也是我的了,任何事情,只要我老哥哥開口,我陳石賢赴湯蹈火……”
他的手被張成毅攔住,“哎,好好的日子說這些有的沒的,都是心裏知道的事。”說着笑着看向韓喬盛,“幸會。”
韓喬盛始終拿餘光瞥笠舟,而笠舟始終都一臉淡然,不由得讓人心生疑窦,“幸會。敢問……您今兒個是一個人來的?”
張成毅笑得坦然,“是啊,我家裏頭沒什麽人了,一個孤寡老頭子,樂呵逍遙得很。”
作者有話要說: 關于偶爾升起的寂寞啊。
今天突然想聊聊了
其實我自己有發現,我的女主多少都帶點自以為的精明和算籌,對于感情的領悟力也不低。并非是我可以設置,我自己的性子是這樣,很難抹去。當然也有不少時候我考慮過,為了提升寫作而去挑戰一個沒有我性格痕跡的女主,當然這是後事。
只是平時,可能因為對于人際和交往我總歸有些敏感,無法對那些顯而易見的情意和此地無銀的歡喜視而不見,我裝不了傻白甜也學不會跟人虛與委蛇地不作回應。但凡被我發現,我若不喜歡,總歸要挑明的。
如果是那種不适合挑明也不适合回應的情意,我大多選擇都是遠離,絕對性的遠離。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對于年輕人愛玩的暧昧和朦胧,現在我是沒有什麽心力了。大概因此,我的男主又總是帶着我期望的痕跡——他們大多都有着一股成熟意味的坦誠,在尊重女主的基礎上,互相坦誠并弄死幺蛾子。
到底小說還是傾向于表達筆者內心,所以我總是把我的期待放到我的人物上面。
一直有看文的親愛讀者,我也挺希望你們不至于看厭了這些人設。在後續我會考慮多寫一些人設,權當是去體會體會別樣的人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