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VIP室的動靜很快就招來了療養院的管理人員,一見這劍拔弩張的情景,大致也能猜到幾分。護工在這療養院裏如何對待一般的精神病人,其實他們多少也知道,只是确實很難要求一個人從頭到尾都盡心盡力,因此院裏才用輪流制,尤其是對待趙敏钰這種棘手的病人。
如今向來是給家屬正面撞上了,也只能怪這護工太不着調,也運氣太不好了。
療養院的管理給笠舟和陳铮岩可勁兒道了一頓歉,一看這兩人都不是什麽省油的燈,又聽護工說對方要起訴,立馬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本想好好說說,但看到那位在場男士的冷臉和氣場,管理很明智地決定先撤,跟院長報告下情況才是重點。
沒多久,院長腳步匆匆地來了。
笠舟依然充耳不聞、視而不見的模樣,認真地喂完了趙敏钰該吃的飯菜,替她仔細整理着房間裏的一應物事。陳铮岩觀察了一會,趙敏钰這會有些昏昏欲睡的征兆,他輕輕握了握笠舟的手,“把律師的電話和合同給我,我來解決。你陪她在這裏。”
“嗯。”
不等她說話,他打橫抱起趙敏钰,輕輕放在她剛鋪好的床上,“看着點自己,別傻乎乎挨打。”
她朝他笑笑,“沒事的,我等你回來。”
陳铮岩會怎麽處理,她不清楚。但可以肯定的是,以他的性子,沒有人能從他身上讨到好,只要他不想。笠舟坐在床邊,突然有種輕松的感覺。這麽幾年,她始終小心翼翼守着這一切,而現在……有一個人會擋在她前面。
她輕輕撥了撥趙敏钰的淩亂的頭發,給她蓋了一層小薄被,她的手比她的稍大一些,比起多年前那種溫暖柔軟的感覺,如今握着她,突出的骨節微微硌手。
“媽,對不起。有些時候沒來看你,讓你受委屈。”
趙敏钰睡得很熟,沒有一點反應。
“你想哥哥嗎?媽,他可能會醒來了,你堅強起來,好好的好嗎?我想帶你去見見他,好久不見,哥很想見你呢。”
床上的人突然睜開眼睛,原本舒展的手立時變得像鉗子一樣抓住了笠舟,她呼吸急促,眼神一時一變,仿似在死死掙紮。笠舟忍着手腕上的疼,輕輕拍她,“媽,不要緊張,來得及,慢慢好起來,來得及。”
趙敏钰的表情十分痛苦,掙紮了有幾分鐘,突然精疲力竭地倒回了床上,笠舟按下床頭的應急鈴。幾分鐘後,一個白大褂醫生匆匆來了。
又過去十五分鐘,陳铮岩從院長辦公室回來了。
Advertisement
病房裏一片安靜。一個白大褂醫生正拿着塊板子在刷刷地寫字,趙敏钰睡在床上,笠舟雙手抱胸站在窗邊看窗外。
“怎麽回事?”
“噢,你是張小姐的丈夫吧?剛剛是病人出現了強烈的情緒波動,稍後我為她做一下深入檢查,方便制定以後的治療方案。”
“嗯,麻煩醫生。”他松了口氣,走到笠舟身邊,“晚點我安排了新護工過來,在這裏等還是先去吃點東西?”
“等一會吧,這裏安排好了再走。”
他點點頭,說話的功夫已經有護士進來跟醫生一起把趙敏钰推走了。笠舟舒出一口氣,習慣性地撩了一下劉海,冷不丁被陳铮岩抓住了手臂。
她白淨的小臂和手腕處有幾條觸目的血痕,其中一條傷口挺深,流出的血已經結塊在傷口周圍,呈現出暗紅色。
“跟你說多少遍都不聽了?”他無奈,轉身在房間裏的櫃子翻找起來,“這裏有簡單的醫用應急箱之類的麽?”
“那邊那個櫃子裏,第二層有。”
他找出來,拉她在椅子上坐下,十分耐心地開始用酒精棉給她消毒。酒精觸碰傷口的時候帶來一陣陣刺痛,笠舟一言不發,捏緊了拳頭。他把她手攤開,溫熱的觸感從掌心傳來,她看着他微微低頭的側臉,握住了他的手。
“你媽媽?”
“嗯。因為我哥和我爸的事情,受不住。”
陳铮岩給她貼了幾條輕透的創口貼,“外婆呢?娘家人不管?”
“我外公外婆去世得早,就一個姨媽,出事後就沒怎麽聯系了。”
人間事總是如此。
他沒有多說,把東西都收好了,又坐了會,醫生推着人回來了,跟兩人詳細說明了趙敏钰的情況。根據指标測試,各種數據都有好轉跡象,但情況還不算穩定,即便如此,也是好消息了。
新的護工是一個面容和善的胖阿姨,一見到陳铮岩就笑着叫他“陳小少爺”,想來是陳家的老幫傭了。
“馮姨有相關的護理經驗,交給她,放心吧。”
笠舟對她深鞠一躬,“麻煩您了。”
馮阿姨很少見到這種情景,一下子有點慌神,扶住笠舟又六神無主地看着陳铮岩,“這……您客氣了,別這樣,您……”
“确實麻煩您。”陳铮岩擁着笠舟對她笑笑,“還請您多擔待些了,有任何情況,給我打電話。”
“哎喲,小少爺你不用這樣客氣的。老先生對我家的恩情,怎麽樣也應該的。放心交給我吧。”
笠舟看馮阿姨相當利落地整理了一遍房間,把一些家具和物什的擺放都重新規整,偶爾還會跟她解釋一下,這樣的擺放是方便輪椅行走和病人日常可能遭受的小意外,顯然是護理老手了。笠舟對她很感激,和陳铮岩多留了會,直到接近傍晚才離開。
“想吃什麽?”
“沒主意,可以随意。”
他打了一把方向盤,“那去希頓吧。”
“和你朋友約好了?”
他笑笑,“剛約的,宇澤不在。”
兩人一到會所門口,就有泊車小弟前來接待,服務生熟門熟路帶他們進了VIP包廂5號。淩之帆已經到了,旁邊坐着一個打扮還算清秀的美女——不是上次的女人。笠舟朝坐着的女人看了眼,室內還戴着一副大黑超,是得了紅眼病麽?
“喲,铮哥,你現在是聚會必帶嫂子的意思嗎?”
陳铮岩在包廂裏側坐下,手圈着笠舟的肩膀,“不接受你這質問的語氣。”說完擡眼掃了下他的身邊人。
淩之帆笑笑,一伸手就毫不在意地摘下那女人的墨鏡,有些不悅地皺着眉:“我大哥坐在這裏,還戴着眼鏡?”語氣裏的不滿和指責絲毫沒有避諱在座的人。
女人的臉色一僵,柔媚的嗓音說道:“對不起,铮哥。”
陳铮岩也皺起眉,不等他說話,淩之帆又指摘她,“叫陳總或者陳少。”
女人從善如流地說道:“對不起,陳少。”
笠舟始終安靜地坐着看,這個女人的臉有點眼熟,但她想不起來在哪裏見過。如果非要搜尋記憶,像她這樣的心形臉、高鼻梁、嘟嘟唇和亮到發光的皮膚着實是常見的美女臉,無論是雜志上、電視上還是廣告牌上,常常可以見到類似的。
“铮哥,對不住。她新來的,不懂規矩。”淩之帆笑了笑,“叫何覓。”
笠舟想起來了,這個名字她在公司同事的八卦風裏聽到過。沒記錯的話,上次她們八卦她去了雲峰莊?由頭是想要追着陳家少爺跑?想到這裏,她不由得對她多了份打量,對方好似也察覺了,有意無意地挺胸擡頭。
說話間,陸恒來了。一見到某兩個相依相偎的樣子,就笑得像春花開,“怎麽?今兒個這樣子是……小別扭鬧完了?”
“啊?”笠舟看向陳铮岩,“什麽小別扭?”
“果然你律所閑得慌。”他沒有回答,放在她肩頭的手輕輕一拍,“給你個案子打。”
“說來聽聽?又出什麽棘手的事情了?”
“小事情。”陳铮岩輕描淡寫的,“一個簡單的違約案。”
“這種事,你找我?”陸恒有些不能相信,下意識地看了眼坐在旁邊的笠舟,“是誰惹着你這寶貝了?”
他的用詞讓笠舟嘴角一抽,陳铮岩倒是坦然,“是。所以這個違約案子就算是你送她的見面禮了。”
“噢,是給弟妹的見面禮啊,那我接了。”陸恒答應得爽快,轉頭看到淩之帆一副醉生夢死的表情,恨鐵不成鋼地踢了一下他的腿,“你的見面禮呢?”
淩之帆立刻正襟危坐,一臉肅然,“報告嫂子,我今天要在這裏跟你沉痛道歉,見面禮什麽的,我沒有準備!但是,這個主要原因在你的铮哥身上,他悄沒聲就把你帶來了,我也是措手不及的。”
“嗯,沒關系。”笠舟忍不住笑。
“你小學語文學得還蠻好,某幾個詞語用得出神入化。”
“謝謝铮哥誇獎!我先幹為敬!”說着,拿起杯子就往嘴裏灌了一大口酒。
幾個人說笑了會,沒多久服務生就開始上菜了。笠舟昨晚被折騰了大半宿,今天又在療養院費心費神,這會早就餓了。何覓始終都有意無意在觀察她,比起她自己面前這雙幾乎沒有怎麽動彈的筷子,笠舟可以算是“大吃大喝”了。
盡管在在座男士眼裏,笠舟的吃相只能算是正常人的吃相,但何覓還是忍不住在心裏鄙視她:那模樣,就好像多少天沒吃過飯似的,一點也不關心身材管理的麽?差勁的女人。這麽一鄙視,又為陳铮岩不值,他怎麽會攤上這樣的人?莫非有隐情麽?
陳铮岩看笠舟吃得香,心情很好,“吃點蝦?”
她喝下一口白水,“不吃,太麻煩。”
他笑了笑,從餐桌上夾來七八只蝦,放到自己盤子裏,放下筷子,修長的手指開始剝蝦殼。不一會,一小盤彎彎的蝦仁被推到笠舟面前,她只有一瞬間的訝異,随即就夾起蝦仁蘸了蘸醋,笑得眼睛彎彎,“孺子可教。”她聲音很輕。
陳铮岩笑容大大的,又給她剝了幾只才去擦手。擡起頭的時候,觸到坐在對面的人的目光,她正用飽含不屑和不滿的眼神盯着笠舟,卻也只是短暫的一會,很快就斂了神色又帶上一臉嬌甜的笑容。
他朝一直沒心沒肺吃東西的淩之帆看了眼,什麽也沒說。
飯後,淩之帆吵着要玩牌九,陳铮岩理都不理他,拉着笠舟就要回去。淩之帆把他擋在門口,非說他不顧兄弟義氣。
他勾起唇角笑笑,“你這意思是讓我在你……和她之間選擇?”
淩之帆立刻收了手臂,“铮哥,您請,您回去路上注意安全。尤其是回到家後,開夜車也千萬注意安全。”
笠舟對他這種猝不及防就帶顏色的說話方式有些不能适應,但轉眼看到何覓的眼光落在陳铮岩身上,她把手環到他腰側,抓着他衣服,頗有幾分霸氣地說:“他的身體安全輪得到你擔心麽?”
作者有話要說: 上一章節不知道會不會被鎖啊,如果還是被鎖,我就不多改了。到時候下一章說下梗概就算了,這個和諧力度讓我無法接受,不想多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