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李喆進門看到她就吹了個響亮的口哨,打趣道:“喲,望夫石小姑娘又來了啊……”
顧穎其聽了,臉立刻紅了,小媳婦似的去看剛進門的那個人。這個人和記憶中的少年相比,多了一分成熟穩重,也更讓她心醉。
趙時亭朝她露出一個不冷不熱的笑容,看她一身白色蕾絲連衣裙,桌上放着個柔粉色的堆滿了花瓣裝飾的小包,莫名就想起笠舟今天的模樣——豆沙色的小V領襯衫搭配一條簡單至極的黑色西褲。
很難想見,知性的她會曾經無理取鬧到讓人精疲力竭,而眼前這個總是一副大小姐模樣的嬌嬌女,卻溫柔和煦到如一陣貼着皮膚拂過的春風。
“時亭哥……你怎麽,看着我發呆呀?”柔糯的嗓音拉回他的思緒。
“噢,抱歉穎其,今天不能和你回去了。我和阿喆還有很多事要忙,不然,我讓人送你回去吧。”
“不用的,時亭哥。”顧穎其難掩失望,但還是強裝笑臉,對此表示理解,“那我自己回去就好啦,你忙吧。”
“嗯,路上注意安全。”
“知道啦,時亭哥拜拜。”
趙時亭看着她走遠,記憶裏那個作妖的女孩又跳出來了。若說顧穎其算多雲暖晴,那她就是風雨雷電。從來沒有什麽笑着理解與乖巧,她若是生了要跟他一起回家的心思,那是一定會等到他把事情都做完的。
從前他在自習室裏看書時就是那樣。
她等在一邊,等到困得上下眼皮直打架,不論他怎麽說就是不肯回去。後來幹脆直接趴在桌上睡了,讓他走的時候喊她一起。幾次之後,他也不舍得看她睡眼惺忪地半夜回去,就把自習時間減短了,倒是把他的學習效率逼得變高了。
這些事,她應該……忘記了吧。
趙時亭自嘲地笑,一個人回到辦公室,坐下沒多久,李喆打開了門,“咋的?拒絕你的小美女在這裏注孤生地加班?”
“你有什麽事?”
李喆不回答,自顧自走到他辦公桌前的椅子上坐下,“喲,這麽冷漠?不跟你兄弟我說說?”
Advertisement
“你都看到了,說什麽?”趙時亭背靠在老板椅上,“斯人遠去。”
“非她不可了?”
他的目光驀地有些茫然,很久,語氣淡淡地說:“當然不是,只是……無可替代吧。”
李喆看他這樣,也收了玩笑的語氣,認真地說:“哥們,兄弟我說句真話。要真是這麽死心眼兒,你幹脆就去追回來。這才多少年,多大點事?哪個姑娘年輕的時候不作?你覺得沒啥的事兒,在人眼裏就是天下大亂了。這麽幾年過去,都沉下來了,也是該都想通年少輕狂了。你說是不是?”
趙時亭沒說話,目光死死盯着桌上的圖紙。
“雖然你這對手……是還挺厲害的,不過你也沒什麽好虛的啊,讓什麽都不能讓女人呀!我看你啊,死心眼卯上勁兒了,還真不知道誰輸誰贏呢。有些女人就是喜歡那種勁勁兒的男人,不圖你給她多少錢,就圖你寵一輩子。”李喆說着,還得意地摸了摸鼻子,“哥哥我是過來人。”
這一點,趙時亭想也不想就可以确定。
她怎麽會圖錢?只是……她現在早就不是當年那個簡單的張笠舟了。她如今是韓亦舟,韓家的事他所知寥寥,想來也不是什麽人際關系簡單的家庭。他們這些富人和普通人家是比不得的。而且,他總覺得……笠舟恨他,即使那天一起吃飯時,她說過不恨了。
“算了。”他嘆了口氣,“早點把計劃案和圖紙做出來吧。”
“诶我說你咋回事呢?這聊着聊着的,你是女人啊?一會一個話題。”
趙時亭皺起眉,有些無奈又有些落寞地說道:“沒有那麽簡單。她……好像還恨我。”
“啥?”李喆跟聽到國際大新聞似的睜大眼睛,“你說她恨你?哎喲喲,這可了不得,真的假的?真還恨着你?”
“應該是。”
“哎喲我草!哥們兒你是不是戀愛談少了?女人恨你這事兒,你居然是用這種語氣說出來的?你不是該高興嗎?”
趙時亭甩給他一個神經病的眼神。
李喆恨鐵不成鋼地指着鼻子罵他:“你傻啊?你是不是一半兒腦袋是水,一半兒腦袋是面粉,沒事兒自己搖着玩兒呢?女人這種生物,好端端的要真想跟你沒一毛錢關系了,恨你幹啥?你都不好好想想的嗎?要不是舊情不斷,恨你幹啥?要是她現在感情狀态美滿又毫無問題,你說她閑得慌來恨你啊?”
趙時亭的目光突然有些了神采,“你……說真的?”
“我還說煮的呢!”李喆拉着他從座位上起來,“我真服了你了!好了好了,別他媽在這工作了,咱哥倆喝一杯,哥們我好好給你叨叨,這作為一個男人該有的情商……”
……
夜裏,笠舟和陳铮岩從中心醫院出來。
由于張遠涯的情況一直在轉好,她這些天的心情都顯得很好。有時,走起步來都有種想要跳起來的感覺。
“我們走一走吧,別老開車了。”
他看她興致勃勃的樣子,把車鑰匙又放回兜裏,“嗯。”說完,自然地牽起她的手。
笠舟一邊走,一邊與他有一搭沒一搭地說些工作上的事,說着說着思路會跳躍性地轉到別的話題。也許是因為某個詞讓她想到了別的事,也許是她突然看到的什麽東西分散了她的注意力。為了跟上她的思路,陳铮岩哭笑不得地發現,自己還真沒法分神……
不過,她好像就是這樣的人——讓人沒辦法分神。
“等案子敲定差不多了,是不是要去G市出差好一段時間?”
“嗯,十天以上。”
“那……會不會得空有點時間逛逛?”
“想玩了?”
笠舟笑笑,“工作優先,要是能有點空的話,稍微玩一下也不錯。”
他輕輕捏着她柔軟的手,“會有些空,到時我帶你去。”
兩人一路走在江邊,夜還不算深,路燈亮着,把黃燈光打在他倆身上,拉出長長的影子,看過去相依相偎的樣子。
突然,笠舟的思緒被一陣小聲音給牽走了。
一個小男孩,獨自一人在附近的空地上蹦來跳去的,伴随着數數的稚嫩童音。在靜谧的夜裏,顯得有些寂寥。笠舟走近了些,在路燈下看清那個男孩的臉,不由得一震——那是午秋姐的孩子……
她不由自主地走上前去,“小朋友?這麽晚了,你都不回家嗎?”
這小孩可愛玲珑得緊,大眼睛忽閃忽閃的,長得過分的睫毛投影在下眼皮處,軟糯糯的聲音絲毫不顯懼意:“我見過你,你認識我媽媽。”
“嗯。”笠舟被他的聰明驚了驚,“你還沒說,為什麽不回家呢?”
“不想回。我跟我媽媽在吵架。”他認真得一板一眼,“我回家了,就是男子漢認輸了。我才不要!”
“那你媽媽找不到你,急哭了怎麽辦?”
聽到這句話,小男孩的神情耷拉下來,很是掙紮,“可是……她總是偏袒我爸爸!我爸爸是個爛人,她還偏袒他!”
提起他爸爸,笠舟笑容有些僵硬,不願去挖掘這些別人家的家事,伸手摸了摸他的頭,“大人們呢有大人們的事情,你怎麽可以說你爸爸是爛人呢?關于你爸爸啊,只有你媽媽最有發言權了。”
“為什麽?”
“因為……她比你早認識你爸爸呀,所以她比你更懂你爸爸。你覺得我說的對嗎?”
他小腦袋晃了晃,煞有其事地認真思考了一番,下結論道:“我覺得你說的很有道理。”
惹得陳铮岩忍不住笑。
這一大一小倒是有趣,卻又不由地想,她以後生了孩子……會這樣對孩子嗎?好像,很有意思。
“姨姨,你和那個叔叔是一對嗎?”
笠舟一愣,不禁對現在的小孩抱以敬意。這才幾歲?怎麽什麽話都會說的樣子?
“呃……你問這個幹什麽?”
“要是一對的話,就算了。”他頗有股可惜的意味,踮起腳用小手摸了摸笠舟的臉,“姨姨你的臉和媽媽的一樣軟呼呼,我可以再捏捏你嗎?”
“……”笠舟有些發窘,這是被一個小孩子調戲的意思?
陳铮岩走到笠舟身邊,抱住她肩膀,矮下身,“小子,誰教你的?你的姨姨是我的,不許摸。”
“小氣鬼。”小屁孩嘟了嘟嘴,沒好氣地竟白了陳铮岩一眼,“叔叔你真小氣。”
“對。”陳铮岩承認得很大方。
小屁孩氣結地嘟着嘴,黑溜溜的大眼睛骨碌碌地轉,有一會,一副壞點子出爐的樣子對陳铮岩說:“叔叔要不你抱我一下,我就原諒你了吧。”
笠舟被他的邏輯逗笑了,直搖着頭戳了戳陳铮岩,小聲說:“好啦,你幹嘛跟一個小孩子較勁,你抱抱他吧。”
他嘴角挂着淺淺的笑意,二話不說,彎下腰把他抱起來,單手摟着他在懷裏,另一只手搭着笠舟的肩膀。
陳铮岩人長得高,力氣也大,抱他一個屁孩子很穩當。這下把小家夥樂得只咧着嘴咯咯笑,雙手摟緊了他的脖子,“哦也!叔叔好高好帥好棒哦!”
“這鬼靈精……”笠舟直覺覺得,這孩子長大了一定是個混世魔王,不由得對他生出些愛憐的親切感。
沒一會,小屁孩就耷拉下臉,很是落寞地說:“我爸爸都沒這樣抱過我。”
陳铮岩微一擡眼,“你幾歲了?”
“五歲。”
“這麽大了還求着人抱?”他說着放開搭在笠舟肩膀的手,雙手把他一舉,放在自己肩頭,“我像你這麽大的時候,已經開着在院子裏開着小車小飛機玩了。”
“哇,叔叔你有小車和小飛機嗎?”
“嗯。”
“那……我可不可以借你的玩一下……”
“我可以送你新的。”
“真的嗎?那你可以跟我媽媽說下嗎?是你要送給我的禮物,不是我跟你要的。”
陳铮岩銳利的眼神掃過他,他有些害怕地低下頭,随即低沉的聲音響起:“可以。”
小屁孩忘乎所以,樂得抱着陳铮岩的脖子就往他臉上親了一口,“叔叔真棒!”并且把口水留在了他臉上,惹得他頗有幾分厭惡地皺起眉。
“小子,不許做這種娘唧唧的事情。再動不動又親人又捏臉的,我摔你下去。”
笠舟在一旁看這一大一小,樂得不行。兩人帶着他走了會,小屁孩顯然也是玩得累了,趴在陳铮岩的肩頭就睡了。
“铮岩,你有希頓會所的人的電話吧?他們應該可以聯系到午秋姐。”
“你沒和她談談?都還不知道她電話?”
笠舟輕嘆,“她……可能不太願意見我哥哥。”
“這樣麽?”陳铮岩似乎一點不意外,抱着孩子就轉了個方向,“那把他送到希頓會所去,我讓那邊的負責人通知姜午秋。”
陳铮岩開車到了希頓會所,把孩子放下後,兩人沒有逗留,轉身就走了。回去的路上,笠舟的情緒有些低,大概是受了姜午秋不願見她哥哥的影響,難免有些遺憾。陳铮岩見她笑容寡淡,騰出一只手輕輕握住她,溫柔的掌心覆在她手背上,一陣陣暖意傳遞着。
“铮岩,你小時候跟你哥哥吵架嗎?”
“不吵,直接打。”
笠舟一愣,突然笑了,“那……總是誰贏呢?”
“你說呢?”
她看到他篤定的表情,“哦,你也是混世魔王啊。”
“不完全是。”他笑了笑,“我哥成績很好,很得大人歡心,尤其是我媽。”
“那你呢?”
“很讨爺爺的打。”
她有些好笑,果然家裏兩個小男孩的家庭和一對兄妹的家庭很不一樣。她小時候從來沒挨過爸媽的打,要打也總是打在她哥身上。有那麽些時候,她會害怕她哥讨厭她,但總是有更多的時候,她一被小屁孩欺負了,她哥就幫她讨回來。
所以才說,親情才是那根最柔軟的弦,無論如何是斷不了的。
作者有話要說: 喜歡這小孩兒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