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異樣
一直跑到肺部都要炸裂, 向芷終于停下一直不斷機械地奔跑着的雙腿,彎下腰,扶着一棵樹幹拼命喘氣。
她這會兒很想有個人, 什麽都不說, 只是陪着她,痛快地哭一場。
打開終端, 她找到伊凡的名字,然後剛想習慣性地接通, 卻又意識到自己在做些什麽, 趕緊停住動作。
翻遍了通訊錄, 找不到一個人。她苦笑着關掉界面,背靠着樹幹,緩緩坐在地上。
冷風呼嘯着從她身邊吹過, 她并不覺得很冷。
因為身上從裏到外,已經冷透了吧。
她曲起腿,把頭埋在膝蓋,肩膀劇烈地聳動起來。狂風凜冽, 吹散了她壓抑的抽泣。
瑪麗跟克勞德約會,還特意把自己叫過來,其實就是在委婉地告訴自己吧。
在這個寒冷的冬夜裏, 她又變成了一個人。獨自一人,蜷縮在一個看不到光的角落裏。
以後,也要這樣一個人走下去。
她好想家,可是……她沒有家了。
就在稚星冬夜的寒風中, 向芷一個人蜷縮在角落裏,半個小時才平靜下來。
日子照樣過。不是有句話說了麽?二十歲不是脫單的年紀,而是脫貧的年紀。雖然不在一個世界,但她的家人一定還在努力生活着,她的父母一定還在努力,她有什麽資格談放棄?她可是爸爸媽媽最自豪的女兒,就算在另一個世界,也不能讓他們失望。
向芷用袖口用力把臉蹭幹淨,去了一家美妝店,拿起購物籃瘋狂買買買,把之前看到但沒舍得買的108眼影盤和口紅腮紅全部買了下來,還有幾樣服飾、包包和鞋子,在化妝間打扮了半小時,出來時,像是換了個人。
原本柔順的棕色長發燙了卷,像是海浪般傾洩而下;眉毛修得比之前細了一點,然後用棕色的眉筆拉長線條;清純如小鹿般的雙眼,原本的圓形被眼線略微拉長,同時眼尾上挑,貼上假睫毛刷上棕色睫毛膏,變成了迷人的棕色.貓眼;挺秀的鼻梁打上陰影顯得更加挺拔,本就一個巴掌大小的臉,稍微修容後變成精致的小V臉,嘴唇是時下流行的暖冬粉,配合暖蓉腮紅,讓妝容帶上暖色,不至于太過生硬。
向芷面無表情地打量着鏡中的自己,眨了眨眼,然後露齒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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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渾身文藝氣質的東方少女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看起來有點任性有點叛逆的“壞女孩”,多了幾分性感和妩媚。這樣的打扮在步行街随處可見,所以向芷也不用去在意自己的選手身份,大大方方地走進一家酒吧,點了一杯度數很輕的Silensa,聽着歌手慵懶的旋律,慢慢放松自己的心情。
喝到第二杯的時候,終端開始震動。向芷點開看了眼,挂斷。
之前她沒注意到的,有二十多個未接通訊,都顯示來自克勞德。
她現在最不想見到的人就是克勞德·麥斯菲爾。她想僞裝成一個異世界的普通女孩,在酒吧安靜地喝幾杯,連同眼淚一起飲盡,就這麽一個人融于步行街不滅的夜間燈火,直到天明。
樂隊的主唱是個眉骨很高睫毛很長帶着濃濃異域風情的男子,他深情地看着臺下,能讓每個人都感覺他在與自己對視,不僅僅是他的歌曲,還包括他的靈魂都在與你溝通。歌手唱完一曲,向芷一邊鼓掌,一邊走上舞臺,用蹩腳的E語笑着聊了兩句,歌手拿了個麥克風給她別在領口,然後眼神示意後面的樂隊。
向芷走到架子鼓旁邊,這樂器看着跟前世的差不多,她會幾組簡單的節奏,稍微秀一波完全吼得住。看着剛才的表演,她突然興起,想稍微玩一玩。
漂亮的女孩,大方地上臺,觀衆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這裏。沖臺下抛了個媚眼,向芷拿起鼓槌在位置上坐下,兩個鼓槌高舉過頭,按着四二拍節奏交錯着敲了四下。
“One, two, three,four!”向芷笑着喊出節拍,在架子鼓上試了幾個節奏,直接就嗨了起來,“一人,我飲酒醉,醉把佳人成雙對,兩眼,是獨相随,只求他日能雙歸……”
剛一開口,向芷感覺自己突然逗比,差點笑場。
逗比到把自己都逗笑,也是沒誰了。
向芷用母語華語唱起這首充斥着動感節拍的歌曲,在場的幾乎沒有人聽得懂,只是跟着節奏和陌生的語言打着節拍,看向芷率性的動作,自然的演唱,不時有人叫好。本來她還有點尴尬的,突然腦海裏想起這首歌,還當着這麽多人的面唱了起來。不過嘛……反正臺下都聽不懂,一個個地都跟着挺嗨的,随便吧,逗比就逗比了,怎麽滴!
主唱随着節拍演奏和弦,樂隊顯然很有即興的經驗,跟向芷的說唱配合得像是多年的老搭檔。
不過本身曲子就很簡單,向芷還能不時跟鍵盤和貝司互動一下,默契十足。
曲動、那個琴聲妙,輕狂、哎呀太高傲。
懵懂無知,只怪勞資當時太年少。
棄江山,忘天下,斬斷情絲無牽挂。
……
兄弟把酒論豪邁,馳騁疆場我求一敗。
……
這次走我何時歸?呀嘛宣州太守知不知?
一首歌只唱了其中一段,還忘了詞,後面瞎幾把想了幾句臺詞随便糊弄了過去。
向芷一直帶着笑,不時翻幾個小花樣,下面口哨聲、掌聲連續不斷。
就算是告別自己的初戀吧,在一個沒有認識她的地方,用一個沒有人認識的身份,她把自己心底最深處萌生的情愫,悄悄揮灑在這五彩缤紛的燈光酒杯和節拍裏。
這一曲,獻給還未來得及說出口的初戀。
這一杯,獻給我親愛的你,克勞德。
在觀衆們的歡呼中,向芷接過主唱遞過來的一杯金粉佳麗舉杯致意,然後一飲而盡。
今夜,便是我向芷活了兩世唯一一次戀愛的落幕。
明天,将會是向芷獨自面對這異世界的嶄新起點。
正當下面高呼着再來一曲時,向芷的餘光看到門口有個熟悉的身影。高大的身材,逆天的長腿,結實的臂膀,深邃的目光。
目光……唔,他戴着一頂大鯊魚帽子,遮住了半邊臉,但向芷就是能感受到他炙熱的目光。
你問被帽子遮住看不到他深邃的目光?
別跟勞資較真,勞資煩着呢,而且頭有點暈。
而且勞資還失戀了呢!不許較真!
克勞德顯然也做了點僞裝,雖然只是一個帽子,但有夜色和燈光的掩飾,很難會聯想到,利刃的隊長,麥斯菲爾家冷得像冰山一樣的繼承人會來到這樣一個酒吧。還戴着一頂傻了吧唧的大鯊魚帽子。
可向芷一眼就把他認了出來。
該死啊,勞資這次真的陷進去了。
克勞德邁開雙腿,有些急切的步伐攪動空氣中的酒精,帶着讓人沉醉的氣息,好像一瞬間,就來到了向芷眼前。
這個該死的男狐貍精啊,又在拼命釋放荷爾蒙了。他的妖力又抑制不住了麽?
感受到克勞德眼神中灼熱的溫度,一寸一寸地從自己的肌膚上掃過,向芷艱難地與他對視,心裏有兩個小人兒在激烈地鬥争:
-天哪,太性.感了!
-性.感也不是你的!
-不是我的可以搶!
-搶女朋友的男朋友是不對的!
-他誘惑我!
-他對誰都一樣!
-可是他太性.感了!
鬥争的結果,向芷滿腦子都是:天哪,他好性.感,真踏馬想不顧一切把他搶過來!
那裸.露出來的鎖骨和喉結,勞資甚至有點想舔。
可是殘存的理智卻不停地閃現瑪麗的樣子,火紅色的頭發,米色長裙,以及那揮之不去的勿忘我的香氣……
麻蛋,好想搶過來啊……這麽性.感的男人……幾時還能遇到啊……
克勞德盯着向芷不說話,見她畫着妝的臉上,還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真是越看越生氣。給她打了一百個通訊都不接,跑遍了整條步行街,挨家挨戶地進去找人,還得順手摸了個誰戴的煞筆帽子,不然讓無處不在的記者們發現了,搞不好明天利刃內讧就得上頭條。他又是心急火燎又是擔驚受怕,結果丫居然跑酒吧裏,還踏馬唱上了!把勞資抛開,丫玩得挺嗨啊?
兩人一時進入僵持階段,克勞德也搞不清楚自己是想打她屁.股呢,還是想把她按在懷裏。
“乖,跟我回家。”糾結半天,他無奈地吐出一句話。
一句話,向芷的一切防備和理智瞬間瓦解。
最終,還是抵擋不了他的誘惑啊。
矯情了半天,都不像是她了。
向芷坐在位置上沒動,但雙手卻舉起來,臉上突然綻開一個燦爛的笑容。
抱歉了瑪麗,我不是什麽聖人,無論如何,我都想要争取一下。
向芷眉眼彎彎,高舉手臂示意克勞德:抱勞資。
克勞德直接氣笑了,丫的果然喝醉了吧?
身體比大腦先行一步,上去就把坐在架子鼓中間的瘦弱女孩一把抱了起來。那麽瘦小,跟小孩子一樣坐在自己的臂彎裏,幾乎沒有重量。克勞德小心翼翼地托着她,向芷順勢倒在他頸窩,還蹭了下。
忍不住輕輕拍了下她屁.股,向芷迷迷糊糊地哼唧了一聲。混蛋,你造反啊。
“喝了多少?這麽大的酒味兒。”克勞德臉上脖頸裏都是她溫熱的呼吸,帶着酒氣,他覺得光聞到都有點醉了。
“沒喝多少,就三五杯。”向芷皺着眉頭,雙手攬着克勞德的脖子,心裏五味雜陳,眼淚跟着就下來了。
“好好的,怎麽哭起來了?寶寶乖,不哭了,我在。”克勞德感覺到滾燙的淚珠跌落在自己的脖子,心裏軟得一塌糊塗,趕緊好聲好氣地說道。
“寶寶不開心了,你得趕緊哄我。”向芷撇着嘴兇巴巴地說道。跟他在一起,智商是什麽?不存在的,撒嬌全憑本能。潛意識裏可能有點害羞,但她根本控制不住她自己。
“好好好,我哄,我哄。”克勞德輕輕揉着她的頭發,“哪裏惹寶寶不開心了,我壞,我改。好不好?”
向芷把臉埋進他的脖頸,小聲抱怨,“我不喜歡你身上的香味,太嗆了。”
“我身上都是你這個小醉鬼的味道了。”克勞德左手托着她,右手解開外套,然後交替着敞開前襟,把向芷也包裹進來。
結實的胸膛,沉穩的呼吸,低沉的嗓音,還有……獨屬于克勞德的氣味,離得這麽近,把頭埋進他頸窩,就能嗅到他身上的、比勿忘我更加惑人的味道。
這性.感得要命的男狐貍精喲,勞資這次是真的栽了……
乖巧地被克勞德抱着出了酒吧,安靜了一會兒,向芷忍不住開口,“克勞德……”
“放心,我跟瑪格麗特之間絕對沒什麽……”
“那你怎麽全身都是她的沐浴露的味道?”向芷擡頭,眼眶紅紅的,“你最好想清楚再回答,不然我就把鼻涕抹到你胸上。”
克勞德心疼得要命,想不到自己也有這麽軟弱的一天,全因為懷裏這個人,但他甘之如饴,連她的威脅都覺得可愛得不得了,“我沒防備她的幻術,被潑了一身。”
既然他都這樣說了,細節向芷不想再追究了。瑪麗一定愛慘了他吧?正如自己現在,愛慘了眼前這個荷爾蒙爆炸了的男狐貍精。
“克勞德……”她重新低下頭。
“嗯?”克勞德耐心地答應。
“你的帽子醜死了……”
“噓。”
向芷忍不住雙手收緊,把頭埋得更深,拱開克勞德的領口,在他的鎖骨上蹭來蹭去。
克勞德原本在見到她的笑容時,怒火就瞬間熄滅了,可是這會兒被她毛茸茸的腦袋和溫涼的鼻尖蹭得……火又起來了……
只不過是……另一種火,而且被蹭來蹭去,有一種欲燃愈烈的趨勢……
真是敗給她了……
“不許動。”克勞德嗓音沙啞地說道,“再動,我可能就忍不住了。”
向芷老實地沒再亂動,很快,均勻地呼吸聲傳來。
“啧,把勞資的火撩起來,自己不管不顧地睡了,小混蛋。”克勞德看着向芷熟睡的側臉,眼神柔和得像是春天溫暖的湖面,“今天先記賬,以後連本帶利都得給勞資還回來。”
不回答?那就當你默認了,不許反悔。
不許你,再也不許,離開我的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