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沉思
某個風和日麗的上午, 古東方文化交流中心的市場部經理接到助理的通知,說會場那邊的主管有急事找。
主管是他的遠房外甥,憑借跟他沾親, 整日裏耀武耀威地。
不過反正無傷大雅, 經理也随着他去。小孩子嘛,年輕氣盛, 古文化一直就跟一潭死水似的,有個小夥子鬧騰還能有些活力。
他本來是這麽想的。
直到他接通了外甥的電話, 說古琴會場那邊有人鬧事, 他才緊張起來。
娘嘞, 古琴那可是千年前祖宗留下來的寶貝,如今懂點古琴的都是古董級,會彈的就那麽幾個, 也都是走路顫顫巍巍,筷子都拿不穩的祖爺爺祖奶奶了,誰那麽想不開,非得跟幾塊破木頭過不去!
關鍵就是這幾塊破木頭還是無價之寶, 去年有個漂亮丫頭對着琴打了個噴嚏,上面的老爺子就氣得把人告上了法院,今天可好, 有人還敢直接染指,铛铛铛地彈上了!
怎麽不去彈棉花啊,非要跟勞資管理的會場裏擺的琴過不去!
流年不利啊流年不利!他這市場部經理的位置怕是到頭了喲!
氣得胖子經理臉紅脖子粗,精心修剪的胡子也薅得禿了一塊。
剛挂了外甥的電話, 想叫車趕往會場,助理又沖進來,說這一次,上面反應特別激烈,還點開視頻,說事情在網上傳開了,被頂上了古風網熱門,點擊量破百萬,轉發已破千萬。
娘嘞!!!
胖子經理領帶也打歪了,抓着西服就往外沖,重重地砸進陸行車,車子被砸得緩了三秒才啓動。
在胖子經理往會場飛奔的時候,他錯過了辦公室裏瘋狂響起的八個內線通訊,也沒留意終端上發來的幾條留言和一大堆通訊請求。
到了交流展館,從車裏重重地砸在地上,胖子經理邁開兩條小粗腿兒,用極限速度沖進會場。
裏面的圍觀人群早已散去,這會兒想要控制場面早就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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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舅舅!”一個長相跟胖子經理一點兒也不像,但一樣圓滾滾的年輕胖子滾動着沖到他面前,一臉義憤填膺。
胖子經理眼裏的充血散去一點,看清是自己那個做主管的外甥,“情況怎樣了!”
“放心吧舅舅!犯人已經被我拿下了!”胖子底氣足,倆人又都是負責人,對話都是咆哮體。
“犯人是誰!”
“一個來兼職的女的!異能者!”
“琴怎樣了!”
“已經叫專家去檢查了!”
“犯事的人在哪!”
“拘留所!50個機器人嚴加防範呢!妥妥的!”
“幹得——”胖子經理剛想誇一句外甥,被他終端響起的尖銳鳴笛打斷。
這種呼叫聲是專屬緊急情況,他是個負責的經理,當上面十萬緊急來電時,就會響起這個他預先設置好的緊急通訊用鳴笛聲。
“啊,蕭老!”接到通訊的胖子經理瞬間變臉,肥肉的縫裏都是假笑,“……哎,我……對對……啊?人已經……不不不……我不是!我沒有……好好好的,您放心……哎哎哎,好的沒問題……啊啊行行行,保證完成任務……”
等那邊結束通訊,胖子經理頓了兩秒,然後看到終端上幾十個未接通訊和幾條簡短的留言。通訊都是上面打來的,還有未知號碼,他多心看了一下,果然,留言就是未知號碼發來的。一條署名麥斯菲爾,一條是家族徽章,兩條首尾相連環形的魚。
娘、娘、娘嘞——!!!
胖子經理膝蓋一軟,差點跪地上,多虧胖子外甥上來扶了他一下,他站住了,外甥被砸地上了。發出咚地一聲。
胖子經理回過神,彎腰抓住外甥的領口,唾沫星子飛濺,“你害慘我了!你是不是跟我有仇!!!”
星際幾大世家,軍政首席麥斯菲爾家、美食界首席于家,這兩家這種時候找上門來,為的不就是那個被自己這煞筆外甥關牢裏的小丫頭!
古文化界元老蕭家先不說,軍政巨擘麥斯菲爾家、餐飲大亨于家,這八竿子打不着的兩家是怎麽回事,随便惹哪一家都能談笑間讓他全家老小灰飛煙滅!
娘嘞!這是造的什麽孽啊!
對了,趕緊,把那小姑奶奶請出來,供起來供起來!只要把那小姑奶奶哄好了,就還有轉圜的餘地!
胖子經理大力拉起胖子外甥拖着就走,邊走邊吼,“人呢?”
外甥主管這會兒還哪有方才的氣勢,跟個胖狗崽似的被吼蒙了,半天沒反應過來。
胖子經理停下來,大力搖晃着狗外甥,“我說!被你關牢房的那位小祖宗在哪?!快帶我去!”然後喘着粗氣回頭,對盡量減少自己存在感的助理吼道,“快去準備好吃好喝好房車,全力伺候那位小姑奶奶!”
助理被咆哮了一臉,風一般地跑去準備了。
胖子經理則是拎着外甥,二人一路圓滾滾地去了拘留所。
一般大點的機構都有個私人的拘留所,有人鬧事不管三七二十一先關進去,然後再整理一下細節,從利益最大化的角度出發決定是私了還是送執法機關。私人拘留所顯然不能拿到臺面上來說,于是,就有了雅號,叫做“茶館”。
胖子經理用生平最快的速度滾動到了茶館,一頭紮進去,最裏面最小的一間,關着他的救世主、小祖宗、姑奶奶。距離房間十米開外就擠滿了雙眼飛快閃紅光的小機器人,胖子經理強行擠了過去,哐當哐當保齡球一樣擠倒一片小黃人。
來到茶房門口,透明玻璃中間夾雜着幹擾異能的光柱,胖子經理往裏一看,頓時就想趕緊暈死過去,可惜膘肥體壯地暈不了,還得硬着頭皮,報警叫救護車。
倒在地上的向芷面色異常的蒼白,沒有一絲血色,嘴唇幹裂起皮,眉頭緊皺。
胖子經理抓過外甥的終端打開牢門,沖進去小心翼翼地抱起軟成一灘的向芷就往外沖,心裏瘋狂默念着祈禱:姑奶奶喲神仙姐姐,求求您了可千萬不能有事,您老要是出了事,我立馬自行了斷,否則那些大人物絕對讓我生不如死啊啊啊!我這是造了什麽孽啊!娘嘞!!!
早已失去意識的向芷,像是做了一個奇特的夢。夢見自己被一頭很肥的狗熊抱着飛奔,熊腿特別短,呼哧呼哧抱着她,汗如雨下。看得她想笑,卻笑的力氣也沒有,扯一下嘴角都費勁兒,牽扯着渾身劇痛。
好像曾經也這麽疼過?
就沒個消停點的日子麽?
大胖熊抱着她跑了一陣子,遇到一個硬邦邦的石頭雕塑一樣的人,從大胖熊的肥肉裏把她挖出來,塞進一個上面畫着魚的水族箱。
啊,等一等,我不是美人魚啊,不要把我随便塞進去……
後來……呃……
也許過了很久很久,比如一百年,意識漸漸清醒。
我在哪?
向芷從一片黑暗中醒來,身上有些出汗,但不算太難受。早晨的陽光透過窗簾的縫隙,灑在陌生的房間裏,她坐起身,低頭看着自己穿着的高檔絲質睡衣和高檔絲質寝具,摸了摸,手感涼絲絲滑溜溜的,然後可達鴨式抱頭思考。
呱?這是哪裏?
從哪裏傳來的水聲……啊,停下來了。
浴室門推開,蜜色緊致的皮膚,結實的八塊腹肌,被晨光投射出深深陰影的人魚線,從一小塊包裹着下身的浴巾中延伸出來。
“你終于醒來了。”低沉好聽的聲音帶着一絲沙啞,逆天的大長腿邁開步伐到窗邊,唰地一下拉開窗簾。
陽光突如其來,從落地窗喧嚣着照射進來,占領整個房間。
向芷覺得眼前一花,似乎出現了幻覺,否則古羅馬的神之子怎麽會出現在自己的房間?鉑金色的短發還在滴水,晶瑩的水珠在陽光下折射出奪目的色彩,順着發梢,滴落在年輕男子裸`露的身體上。
他轉過頭,在陽光下,深刻的五官被打上陰影,顯得神聖不可侵犯,眉眼裏都是威嚴。他看着向芷,一雙深邃的眼眸像是無邊無垠的大海。
是克勞德。
啊咧?
克勞德?
他怎麽在這裏。
而且還沒穿衣服。
而且還剛洗過澡。
而且腿那麽長。
而且還直勾勾地盯着我看。
向芷感覺整個人被他盯得不對勁了。這麽活色生香地該不會是自己在做春夢吧?
我滴媽,快醒醒啊。
要不先別醒來,太性感了,讓我再欣賞一會兒:哇賽那腿、那腹肌、人魚線、還有胸肌……
不行了……怎麽會夢到克勞德出浴呢……
唔,鼻子有點癢>///<.
天哪我怕是腦子壞掉了!
“還發燒麽?”渾身上下只裹了一條浴巾還滴滴答答滴水的克勞德走到床邊,彎下神,滿眼關懷,溫柔地問道。
“我沒發騷。”向芷嘴上飛速答道,心裏想,這麽溫柔的克勞德果然是做夢吧!克勞德怎麽會這麽蘇!他從來都是蔫兒壞蔫兒壞的。
克勞德近距離輕笑了一聲,向芷直勾勾地盯着近在眼前帶着水痕的胸肌,耳朵尖兒紅了。
然後胸肌随着呼吸一起一伏地下移,克勞德的臉湊了過來,輕輕地撥開向芷的劉海,與她額頭相抵。
鼻尖都是水汽和沐浴露的味道,還有一股……男性的氣息,特別霸道地充斥她的鼻腔和胸腔。
額頭有點濕,向芷有點透不過氣,眼前是一片蔚藍的大海,她像是海上的一片綠葉,随波逐流,失去控制,不由自主地陷入翻湧着泡沫的漩渦。
“嗯,退燒了,喝點水再多睡會兒吧。”
向芷迷迷糊糊地被塞了個水杯,身後有一個熱源,耳邊傳來有力的心跳聲。她扶着水杯乖乖地喝了兩口,然後又被溫柔地塞進被窩裏。
額頭上好像有一片羽毛劃過,帶着微涼的溫度和熟悉的氣息。
她安心地閉上眼,陷入無夢的酣眠。
克勞德擦幹身上和頭發上的水珠,穿上衣服走出房間,去了陽臺。他迫切地需要吹吹晨風,冷靜一下。
一想起剛才,他順勢把向芷摟在懷裏,嬌弱的身體,無力地靠在自己胸膛,暖暖的,軟軟的,帶着清新的氣息,言聽計從,仿佛可以對她為所欲為……
想到這裏,身體裏那股躁動着的原始的沖動幾乎又要失去控制。
他清楚自己的反應意味着什麽。
打從第一次見面,他見到她,從最初的驚豔,到越來越沉迷,時不時地就會有一種沖動,只是他在考慮清楚之前,沒有采取行動。到了今天,終于想清楚了。
那些從未有過的沖動,都有了答案。
希娜維爾的初冬,雖然暖陽高照,實際微風都帶着刀片,吹到臉上帶着尖銳的疼痛。這樣就可以平複體內的躁動,冷靜地考慮接下來的行動了。
在陽臺上站了二十分鐘,直到客廳門被敲響,克勞德才回到客廳。
“克勞德。”一個打扮雍容華貴的婦人在管家的身後,邁着優雅的步伐,走進房間。她的長相與克勞德七分相似,歲月在她臉上留下痕跡,卻絲毫沒有讓她的美麗減色,然而增添了成熟的風韻。
“母親。”克勞德面無表情地颔首,轉身又去關上陽臺的門,把冷風隔絕在外,只剩下明媚的陽光。
麥斯菲爾夫人眼簾掃過重又拉上窗簾的卧室,床上隐約鼓起小小的一團,“她就是……?”
“是的。”克勞德垂下的眼簾裏,閃過一絲溫柔。
看着這個從小到大從未讓她失望過的兒子,麥斯菲爾夫人原本想說的很多話,都忍住了,只幹巴巴地問道,“你想清楚了?”
“是的,母親。”克勞德眼神堅定地對上麥斯菲爾夫人的目光。
“那好,你自己看着辦。”麥斯菲爾夫人看了卧室一眼,想上前擁抱一下兒子,頓了一下,還是轉身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