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這一夜,又是花枝震顫,玉露春宵。
第二日未時前兩刻鐘,簫清羽提前到杭蜀繡莊,約林淵,去了東郭酒樓。
二人進了雅間,相對而坐,彼此的眼神和氣場分外不和諧,對對方充斥着敵意的挑釁。
簫清羽正襟危坐,引出話題:“林淵,你仍然不改上回大逆不道的初衷嗎。”
乳臭未幹的小子,林淵輕蔑的冷哼:“我沒有大逆不道,反倒是你,沒有自知,死皮賴臉。”
縱然昨天遭到東家警告,他仍然沒有放棄。小姑娘被眼前的新鮮迷住了眼睛,這世間放眼望去,能配得上她的,舍他其誰?
簫清羽敬他是長輩,敬他是秦蓁的屬下,沉沉吸了一氣,壓抑怒火:“你從紀昭她們那該得知,秦蓁已經選擇跟我,那紙和離書作廢。你難道要惦記一個有夫之婦?”
林淵臉色微僵,轉而恢複自然:“那又如何,小姑娘心性單純,經受不住你的花言巧語,被你哄了去。我闖蕩過大江南北的,不會在意這種事。簫清羽,不妨告訴你,東家對我,也并非毫無情義。”
簫清羽面上鎮定,接話道:“我知曉,她十分敬你重你,因為你既是她的長輩,也是她的屬下。”
林淵微咬牙根,嘴角綻笑:“非也。就在昨日,我已向東家表明心跡,她亦知我心悅于她,不信的話,你盡管回去問她,我說的是否屬實。”
桌底下的拳頭緊握,簫清羽屏住呼吸:“那又怎麽樣。”
林淵哈哈嘲諷:“你還真是蠢啊,她知道我心悅她,卻并未趕我走,仍然留我在身邊幫她做事。這說明她需要我,以後,會越來越需要我。只是暫時,她沖破不開我們二人的主仆關系束縛,或者,覺得我過于年長。其實,三十歲又有什麽關系,幹起來,說不定秦蓁會更喜歡我沉穩的男人味。”
“污言穢語的老不羞!秦蓁怎麽會看上你。”簫清羽蹭的站起,撐在桌面上,手臂青筋鼓動。
此刻,林淵唯一一點儒雅的面皮在他面前摘落,在簫清羽心中,已經給這個男人标榜上了邪惡、污穢、城府、執着的字樣。
他感到很無力,甚至害怕,即便秦蓁過會知道林淵的真面目,以他們夫妻二人合力,也無法驅趕對付這老奸巨猾的東西。
離秦蓁到來還差一會功夫,簫清羽收斂怒氣,自持冷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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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淵,你這個老不羞還知道自己三十歲了嗎,居然敢大放厥詞。我才十八,給我十二年的時間,到你那個年紀,你能給的,我會百倍給她,你拿什麽同我競争。”
林淵正待回怼,他随行的小厮突然從外邊進來,附耳跟他說話。
林淵眼神微閃,放聲對小厮道:“知道了,王老板那我改日會去同他說的。”
小厮退去,林淵正襟危坐起來。
“簫清羽,我一把年紀喜歡上秦蓁難道就是死罪嗎,你居然如此唾罵我,苦苦相逼讓我離開繡莊!我愛慕秦蓁,願意守護在她身邊,輔佐她事業相成,不求回報。我生她未生,她生我已老,今生遲暮,和她有緣無分,我不奢求能同她開花結果。如今只是幫她經營繡莊,你就這般容不下嗎。”林淵姿态懇切低下,與先前跋扈嚣張的氣勢郝然弱了一截。
簫清羽驚住。他不求回報,怎麽可能。他現在這模樣與方才完全變了個人。
在簫清羽疑惑之際,一道倩影飄然而入。
“林叔,既然你有自知之明,我就不多說了。”
秦蓁走了進來,疏淡的望着林淵。
林淵倉皇起身,失魂落魄般虛虛沖她抱拳打招呼,随即奪門而去。
秦蓁已經知曉簫清羽的來意,不打算留下來吃飯,抱臂到他身旁:“走吧,去街上吃就好,逛一逛我們就回家。”
建房花去傾數積蓄,簫清羽捉襟見肘,也不矯情堅持壯闊,随秦蓁離開這裏。
街頭,車水馬龍,熙熙攘攘,簫清羽在街攤買了一籠包子,他捧着一個,走了一路,都涼了,吞咽不下。
秦蓁見狀,将他手中搖搖欲墜的包子拿下,放回紙袋:“不想吃先放着,回家去我熱給你吃。”
簫清羽忍了一路,還是忍不住:“你對林淵沒有什麽看法嗎。”
秦蓁聳肩:“除了我的屬下,還能有什麽看法。”
最想讓她聽到的沒聽到,不知為何林淵突然變得像個受害者一般。簫清羽皺眉:“秦蓁,不止是你聽到的那樣,之前”
“我知道,”秦蓁打斷他,“之前有一個小厮,看到我鬼鬼祟祟,上了二樓。我認得那個人,是林淵身邊的人。或許他去報信,才讓林淵說下那番自以為感人肺腑的話,可在我聽來并不覺得什麽。”
簫清羽:“你既然知道,就不好奇他之前說了什麽。”
秦蓁搖頭:“無非是關于愛慕我的話,或者向你示威?我想你不會讓自己吃虧的。我們沒必要,将這樁小事放在心上。”
簫清羽竟無語凝噎。
在拐到一個無人的巷口,秦蓁停下步伐,拉起男人的手,發現有些僵冷,她細心的放在掌心中揉搓。
簫清羽郁氣稍散,反捏住她的手腕:“別,這樣你會冷。”
秦蓁掙脫不安分的手,踮腳繞上他脖子,軟聲道:“清羽,不要多心,除了你,就是皇帝也入不得我的眼。”
簫清羽惶然,眼瞥四周無人,噌噌将她抵退到牆上,模樣很兇:“小女子胡說什麽,皇帝也敢随便議論的嗎。”
秦蓁咯咯發笑,歪頭,有恃無恐:“當着你的面,我什麽都敢說。”
簫清羽面頰陡然變紅,想起這兩晚在床上,女人肆無忌憚的呻.吟話語,她的确是個什麽都敢說的。
真是個大膽的媳婦。不過他好喜歡。
秦蓁眨巴眼睛凝望他:“你在想什麽。”
簫清羽拉她手往下,捂住硬邦邦的不可言說之物,粗聲粗氣:“想幹.你,成嗎。”
“白日宣.淫啊,那,回家呗。”秦蓁湊上嫣唇,回應的親了他一口。
一口哪夠,簫清羽将她雙手反絞到牆上,壓上去:“先讓我親夠再說。”
一輪春蠶到死絲方盡。
出了巷口,秦蓁除了嘴唇紅腫,神色淡淡,看不出其它異樣。
男人倒是猴急,牽着她走得很快。別人并不知,他們這麽快離開是要去幹嘛。秦蓁心中暗笑。
杭蜀繡莊門口,一衣着華貴的婦人,正是姜如巧,前呼後擁着一幫奴婢,進入了繡莊。
秦蓁停下,拉簫清羽拐道:“等等,我看姜姨娘很生氣的樣子,我們過去看看怎麽回事。”
重新粉裝過的雅致繡莊內,姜如巧一身流彩飛花攢金翚翟袆衣,渾身仿若流光溢彩,氣勢逼人。隔幾坐在她身旁妙齡少女,着一襲煙霞色的彈花暗紋錦服,年輕靈秀,眉宇間透着不可逼視的英氣,這是與杭蜀繡莊合作的繡坊東家,蘇綿雨。
姜如巧翻看着賬目,面如喪妣。
氣氛凝滞冷沉。
啪。
姜如巧将賬本砸在方幾上,冷眼斜過去:“蘇小姐,繡莊近日因你們繡坊,确有不少起色。可這錢賺得多,你們分得也多,竟足足占去七成,是想霸占我們繡莊嗎。”
蘇綿雨攏了下芙蓉髻,直言不諱:“你們繡莊原本是茍延殘喘之軀,給三成,那是給往日‘金陵第一繡莊’名聲的情面。秦夫人非但不感激,還跑來叱罵,真令人費解。”
姜如巧冷笑:“如此,你怎的不另立門戶,反要來攀附秦家。若沒有秦家的底蘊做支撐,你能借勢迅速崛起嗎。”
蘇綿雨沉默不語,即是默認,也沒有讓步的表态。
場面不可調解之下,林淵站了出來:“夫人,蘇姑娘來者是客,我們還是不要傷了和氣。”
姜如巧不可置信的看過去,擡手指人:“我以為你站出來幫我說話,沒想到你幫着外人,你這狼心狗肺的東西。”
“夫人,”林淵冷下臉和嗓音:“繡莊能起死回生,多靠了蘇東家,這是不争的事實。倘若沒有蘇東家,這裏早成為一片廢墟,被老爺抽賣掉,那樣夫人唯一儀仗的鋪子就會化為坐吃山空的白銀,那是夫人想看到的結果嗎。”
“你”
“夫人要是惱恨蘇姑娘,容不得三七分,與她解除合作便是。如果夫人恨我說了這番實話,我也離開。蘇姑娘不肯讓步,一切就看夫人的意思了。”林淵軟硬兼施的威逼着。
姜如巧氣得眼睛都紅了,手絹絞作一團。她抖着牙齒:“拿紙筆來,我要商定一些細節,萬不能叫你們再得寸進尺。”
他們鋪紙進行商榷,話頭是姜如巧提起的,過程中她反倒暴跳如雷,蘇綿雨則平靜無波,穩操勝券。林淵在旁身在曹營心在漢,扼制姜如巧軟肋,暗助蘇綿雨牟取利益。
秦蓁立在門邊眺望,颔首淡笑。
她就是要讓姜如巧,被步步緊逼,逼到退無可退,又無法擺脫蘇家繡坊這顆毒瘤,最後陷入萬劫不複的境地。
她看他們,簫清羽看她。
那抹欣賞的笑容,令他感到刺目紮心。
你真的,很需要林淵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