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稻田、蛙聲、梅子、杏子……我們這裏都有,如果你喜歡,我以後帶你去它們最盛放的地方看。”簫清羽道。
他聽得懂嘛,那又為什麽不高興了。秦蓁心虛沒敢繼續提這茬,哦了一聲揭過。在周氏諸多‘金玉良言’中,有一條倒說得極對,要說些他們聽得懂的平常話,別瞎顯擺……
吃過晌午飯後,爺孫二人,還有秦蓁,一同扛了老虎去裴家。未免裴承志在簫振面前說露陷,快到門口時,簫清羽就勸他先回去,而他親自去跟裴少爺賠罪,要是連帶長輩一起受辱,他會過意不去。
等裴承志出來相迎時,只餘兩人一虎在門口。裴承志走路帶風般迅疾,腰間一對玉環禁步随着步伐撞擊的锒铛作響,他面上紅潤喜色,相較之第一回見面親熱許多。
走到近前,同簫清羽勾肩搭背上,語氣滿是欽佩:“哎呀簫老弟,我昨天就盼着你來了。沒想到你,你真的獵中頭彩了!還是一個人與虎搏鬥?我這人最敬佩你這種勇猛之士了!”
簫清羽謙遜道:“哪裏,粗鄙蠻夫都能做的事情而已,裴少爺想要老虎,派幾個家丁去也能成。只希望你莫要忽悠我,別忘記先前的約定。”
裴承志擺手,誠懇道:“我當然不會忘了。這樣,你們先留下吃頓飯,簫老弟你給我詳說那獵虎的經過,紀昭等會就讓你們帶回去。”
說罷引他們入內,進了飯廳,吩咐管家去備酒菜,裴承志說時看了簫清羽一眼,神秘一笑,又小聲囑咐了管家什麽,不讓旁人聽見。
淨瓶裏插着幹梅枝,花朵已謝,神韻尤在,廳中央正牆上挂了一幅大氣磅礴的迎客松,連松枝木桌都透着淡淡木香。
來到過這的村人,無不瞪大了他們的眼珠子,酒宴至最後還流連忘返。然裴承志側目暗瞥,那小婦人眼觀鼻,對這堂中一切滿不在意,反而心事重重的模樣。
美人比他在城裏所見過的都要美,在前幾日見到她的第一眼,就不敢多窺那仙顏,怕自己壞了綱常。現在亦是,不過看美人蹙眉,裴承志連聽打獵虎過程都沒興趣了,神思被勾了去:“我說弟妹,同本少爺吃頓飯這麽不情願嗎?我又不是讓你們請客。”
秦蓁微擡頭,飯菜還未上,她已心急難安:“我本不該不識擡舉,只是過于挂念昭姐姐,恐怕飯菜再美味,也不合我胃口。不如你倆在這吃,我想去陪昭姐姐收拾待會要帶走的東西。”陪他們吃飯有什麽意思,她又插不上嘴。
裴承志大方的擺手:“我還當什麽事呢,那你就去吧,沒吃到我家的菜倒是你的損失。”
秦蓁剛想起,念及在外人面前,又望了簫清羽一眼:“夫君?”
簫清羽點頭:“去吧,這不用你伺候。”
他何時也變得這麽會演了?秦蓁嘴邊微提笑意,起身,雙手輕擱在他肩上,柔聲叮囑:“身上有傷,不要飲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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簫清羽心頭微動,點了下頭。
裴承志将小夫妻倆的濃情蜜意看在眼裏,心中端不是滋味,想轉移注意力,吵嚷着讓簫清羽繼續說山上打獵之事。後還覺得不滿意,将苦茶當作酒水飲,越飲越苦悶,直到菜上來,兩壺必不可少的下菜酒也端了上來。他給兩人各斟酒一杯,邀請簫清羽喝酒。
聞着濃郁的酒味,簫清羽出言拒絕。裴承志大少爺脾氣發作,吵嚷着叫他喝,不喝就不放紀昭!
簫清羽不想為兩杯酒惹惱他,将先前的艱辛付之東流,只好拿起酒杯輕呷。
兩人好幾杯酒下肚,裴承志稍覺滿意,将一盅湯,端到簫清羽面前。
他舔唇一笑,先道:“簫老弟,着實不好意思,讓你去做那等冒險之事。不過老虎身上全是寶,你可知?我爹患有風濕病,有那虎骨做藥引泡酒,大有效用。”
簫清羽聽大小姐提起過:“嗯,虎肉,虎骨,乃至虎尿虎糞,都是藥。”
嗯……他怎麽好像沒說全?裴承志笑嘻嘻打開盅蓋,讓他品嘗肉湯。
簫清羽心無疑窦,只覺得這湯熬得極鮮美,喝了一口又一口,喝了個精光。
還未喝完,他漸漸覺得身子有些不适,下意識扯了扯衣襟,沒想到讓涼意灌入,反惹他面色潮紅,一股熱氣直沖腦頂。
裴承志微驚,脫口道:“簫老弟好身體,這麽快就有反應了。那快去找你那貌若天仙的小娘子?哈,本少爺讓管家給你們找間房,可別把你憋壞了。”
簫清羽聽出端倪,撐額質問:“你給我喝了什麽,莫不是要害我?”
裴承志擺手,自己也喝了口湯:“哪兒的話,這是虎鞭!于男人最是大補,我是覺着對不住戲弄了簫老弟你,才與你一同分享……”
“你——”
簫清羽惱怒掃翻眼前的茶杯。知道是何物後,心中越發浮現大小姐的神姿容顏,她夜晚上抹膏的幽香。
裴承志驚訝于他的舉動。這時候不去找他娘子,還發什麽脾氣?而且看他沉坐于位上,沒有起身的打算。
裴承志打量了半天,用他那縱橫半生浮花浪蕊的經驗,眼睛滴溜溜的思索着……
補氣血之物,不是真正的藥,倒不是無解。簫清羽壓抑自己不去想大小姐的面容,他視線左右掃尋,看到旁邊楠木架上有盆淨手的水,他離座狂奔出去,一頭紮進了沁涼的水裏,撫平血管中的沸騰。
在他還覓在水中的時刻,耳旁有道聲音隔着粼粼水波模糊的傳入:“你跟秦蓁,還沒圓房?”
簫清羽一頭蹿起來,水嘩啦的往下淌,一雙被水浸泡得赤紅的眸子,緊盯着對方。
裴承志眯眼,繼續揣測道:“秦蓁錯嫁,滿村皆知,大家都以為她會認命,可我見她兩次,就知道此人心高氣傲不是容易馴服之輩。秦蓁她,不願意跟你在一起?”
他也不知這麽問出是何心思,等簫清羽甩身就走,裴承志忙追上去:“诶诶簫老弟,我就随口問問,你別多想!”
怕他說個不停,簫清羽定下身答道:“不是裴少爺想的那樣。我們夫妻的房中之事也不便告知外人。”
“好好,我不問了……”裴承志忙不疊掏出自己的腰包,随手拿了兩錠銀:“老虎的事是我不仗義了,買紀昭加我那身衣裳,也值不得那個錢,這額外的給你。”
既是自己該得的,簫清羽沒多加推诿,給收下了,然後站離裴承志遠遠的,等秦蓁出來。
一刻鐘後,三人聚齊,告別裴承志,一齊走出了裴府。
“嗯,你先去找雲姐姐他們,我有機會會來的……那你先走吧。”秦蓁小聲的同紀昭叮囑,到了離簫家和去村口方向的岔路口,她才依依不舍的道別。
待紀昭背着行李離去了,秦蓁轉頭,擡手撥弄男人的濕發:“你這是怎麽了。”
簫清羽退後兩步,躲開她的手,面色鎮定無波:“沒什麽。”
從下午到晚上,男人都說不出的奇怪,話很少,身上透露一種沉沉的,還有一絲無端讓秦蓁覺得壓抑的氣息。好在這一天總算要結束了,成功救出紀昭,秦蓁解決了一樁心事。有了第一晚的經驗,秦蓁并不介意再次和簫清羽同床,畢竟他傷口還未恢複完好。
這次是簫清羽先躺下。熄了蠟燭的屋子裏,今晚連月光都黯淡,視覺的削弱,增強了嗅覺的感官。鼻端那抹幽香,比往日變得更加濃郁惑人。
那虎鞭的作用好像斷斷續續,不是一盆涼水能夠澆熄的。在那抹香氣走得越來越近時,簫清羽攥緊了被子,身體裏仿佛有頭困桎的野獸橫沖直撞,要撕毀什麽。
他知道不能……否則依大小姐的脾性,永遠都不會允許他同躺一張床上了。
秦蓁照往常一樣,爬到裏側坐着,梳攏長發,檢查裏衣排扣系,別半夜掉了。一番整頓後,才慢條斯理的躺下來。
她蓋上被子,又立即掀開,訝然:“這被子裏怎麽這麽熱。”
話音剛落,她手腕一疼,被抓緊,随即整個身子如被重石覆蓋,毫無抵抗餘地的直墜,掉在柔軟的床面上,猝不及防的砸得有些疼。
炙熱的呼吸驀地逼近,男人懸于上方,一雙散發暗芒的眼,在頭頂閃爍。
“秦蓁,我想……要你。”
直白的話語令秦蓁頭皮發麻,失了方寸,掙擰手腕,卻被桎梏更緊。
“你你,怎麽了,你平時不是這樣的。”
簫清羽逼得更近,感受到一抹沁涼之意徐徐浮上,就在下面,他只需稍稍一觸,就能解脫。
他咽着幹澀的嗓子,耐心解釋:“我無意吃了裴承志給的虎鞭,我現在難受得緊!”
“……那院中井水,很涼快的,你去吧。”
簫清羽微愣不動,“你當真不願?”
“……你快去吧。”
誰知下一刻,‘嘩啦’撕碎的聲音從她身上傳出,風涼飕飕的吹過毫無阻隔的身前,秦蓁吓得眼眶發酸。
眼淚将掉未掉之際,她聽到了男人的喘息聲,來自于床尾……
秦蓁扯住被子一個勁縮往床頭。她後知後覺,簫清羽是扯走她衣服去……
良久之後,秦蓁等了約半個時辰,困得兩眼直耷,差點沒心沒肺的睡着,耳旁方傳來稍微正常的聲音。
“睡吧。”
次日早,晨雞未鳴,秦蓁不可能再沒心眼的晚起,一早就擔心她那衣裳,早早的起了。
果然,面目全非,怕是再多皂角粉都再難洗幹淨。她索性給跑了遠路,扔到後園的大坑裏埋了。
兩人早晨又是一陣沉默,吃早飯時也沒多說一句話。主要是秦蓁沒去看對方一眼,也不知道簫清羽在不在看她。
直到中午,飯熟之前,簫清羽牽挂于心,早早回家,尋了機會拉秦蓁回房說話。
“昨晚我冒犯了,我不是有意的,”簫清羽心道就算有意,也知現在還不是時候。又道:“那衣裳,等改日趕集,我去買兩匹上好的料子,賠給你。”
秦蓁低着頭,脖子微縮,不敢看他,昨天見到了他如狼似虎的另一面,有些不适應。
不過借機把話說清楚也好,免得日後見面尴尬:“不用,紀昭的命是你救的,我怎會跟你計較一件衣裳。裴承志那厮性格頑劣,騙你喝那種東西,這不怪你。”
雖然大小姐滿是客套話,簫清羽還是感激她沒為此疏遠自己,帶着幾分笑意道:“那就說好,原諒我了?”
“嗯。簫清羽。”
“你說。”
“你傷口經過兩晚應已結痂,再睡地板沒問題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