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4)
十米外的那家甜品店燈光溫馨敞亮,他坐在靠窗的位置,手裏握着杯奶茶,與三個漂亮女生同桌。
他們不知在談論什麽,周遠安時不時點頭微笑,氣氛看起來相當融洽。
莫晗皺起眉頭,全身血液往天靈蓋沖。
這就是他所謂的晚上有課?
莫晗毫不猶豫地給他打電話。
沒一會兒,她看着遠處的周遠安拿起手機,對女伴們說了句什麽,然後才接起電話。
莫晗開門見山地問:“你确定你今晚有課?”
周遠安回答:“是啊,怎麽了?”
“沒事。”
莫晗說完,冷冷挂了電話。
這個周遠安,竟然學會跟她玩花花腸子了?
馬路上車輛川流不息,人行燈不知何時才能變成綠色。
莫晗抱起雙臂盯着對面從從容容的周遠安,一肚子火被時間消磨得慢慢流失。
沒一會兒,一輛公交車緩緩停靠在路邊。莫晗猶豫幾秒,又看了周遠安一眼,最後投幣上了車。
她決定先忍一忍,等今晚回來再跟他算賬。
酒吧前面,其他成員來得都很準時,等人到齊後,他們從側門進去。
Advertisement
說來也巧,莫晗那天晚上演唱的曲目正是孫燕姿的《開始懂了》。
“相信你只是怕傷害我
不是騙我
很愛過誰會舍得
把我的夢搖醒了
宣布幸福不會來了”
選擇排練這首歌時,她剛從孚州回來,背負着對陶悅的歉意、對周遠安的質疑,歌詞一度唱出了她的心境。
今天晚上或許是觸景生情,久違的矛盾與酸澀又占領了她的心頭,歌裏的味道更加婉轉悱恻。
莫晗有點厭煩這樣的自己,最近常因為一點小小的不如意而情緒波動。尤其是與周遠安有關的事,動不動就亂吃飛醋。
她開始想要獨占他的溫柔,卻忘了自己的初衷正是希望他能對別人敞開心懷。
貪婪是人的通病,在貪婪中變得迷茫、沖突,卻無法割舍。
情這一字,一旦沾染,就如上瘾的毒酒。
沒有解藥,只能糜爛在肚子裏,自己慢慢消化。
演唱結束後,大K一邊收電子琴一邊跟莫晗搭話:“莫爺怎麽把這歌唱得這麽凄涼,難不成失戀了?”
阿峰暗暗白了他一眼,又看向莫晗,察言觀色地問話:“小安今天怎麽沒陪你來?”
莫晗“哼”一聲,沒好氣地率先走下舞臺,“他忙着陪美女,哪有空理我?”
一行人從酒吧側門出來時,莫晗的手機突然響了。
她心裏一動,拿出手機看,顯示的卻是鄭老師的名字。
莫晗說不清是失落還是緊張,估計莫小楊又闖禍了,連忙接了電話。
鄭老師給她帶來一個噩耗:“莫小楊從今天早上開始高燒不退,剛剛暈迷過去,我正在送他去醫院的路上,你也趕緊過來吧。”
雖然避開了交通高峰期,可市中心的車輛仍堵得水洩不動,莫晗耽擱了半個多小時才趕到省城醫院。
見到莫小楊時,他已經住進了隔離室裏,全副武裝的護士站在他身旁,正在調慢點滴的速度。
莫小楊躺在床上,臉色像一張白紙,兩頰消瘦得凹陷下去。
即使在睡夢中他仍舊皺着眉頭,神情透出不一般的痛苦。
莫晗的臉貼在玻璃窗上,看着他孤獨一人,卻無法伸手觸碰,一顆心緊緊揪起。
鄭老師站在她身後,輕聲說:“醫生初步診斷過了,有可能是腦膜炎。”
“腦膜炎?”莫晗吶吶地重複着這個陌生的名詞,“他怎麽會這樣……?”
“我也不清楚。”鄭老師說,“今天早上他沒來上早讀,我去寝室檢查時發現他發燒了,就帶他去醫務室打針,沒想到下午他更加嚴重……”
莫晗咬着唇點了點頭,心裏越發惴惴不安。
鄭老師還得趕回自己的工作崗位上,将莫小楊交到莫晗手裏就不得不先離開了。
莫晗随後找到莫小楊的主治醫師,向他詢問詳情。
醫師是個中年男人,手裏拿着莫小楊的血檢報告,凝思半晌,眉頭緊鎖。
他直言問:“我看了患者之前的病例,他是HIV病毒攜帶者吧?”
莫晗點頭,“……是。”
醫師分析道:“從患者的血檢結果來看,他的CD4已經低于兩位數,情況很不樂觀,極有可能是進入發病期了。”
莫晗腦子裏嗡的一聲炸開,她最害怕的事終于還是來臨了。
醫師繼續說:“明天再做一次檢查,一旦确認發病,說明HIV已經開始摧毀他的免疫系統,現在的腦膜炎只是并發症狀之一,以後還會有更多疾病纏身。”
長期在這裏工作的人見慣了生離死別,即使面對最惡劣的情況,語氣仍能保持客觀平靜。
莫晗卻遠遠做不到,醫生一番話講得她心驚肉跳,指尖克制不住地顫抖。
她花了很長的時間才找回自己的聲音,緩慢地問:“如果發病的話……他還能活多久?”
醫師說:“這個不好說,短的話半年不到,長的話兩年多。”
類似的信息莫晗早在網上查過無數次,可是從專業人士口裏說出來,又是另一種沖擊力度。
醫師說完最嚴重的可能性,又給她打一劑安心針,“不要因為發病就放棄治療,我遇到過一個心态積極的患者,最危急的時候CD4只剩個位數了,但經過長期的藥物治療,又恢複了兩百多個。”
“會的,我們一定會配合治療。”莫晗一個勁地點頭,遲疑了一陣子,又問:“我大概要準備多少醫療費呢?”
“國家會繼續免費給你們提供抗病毒/藥物,但治療并發病的費用需要你們自己支付。”經過一個短暫思考的時間,醫師說:“保守估計,十萬吧。”
莫晗木楞地點點頭,“……好,我會盡快籌齊的。”
那天晚上莫晗沒有回學校,而是向輔導員請假回家住。
周遠安辦完事後給她打電話,一直打不通。他随即又去詢問她的室友,才得知莫晗今天晚上沒有回宿舍。
周遠安深夜搭車趕到她家,按了半晌門鈴,裏面毫無動靜。
他拿出備份鑰匙,打開門走進去,屋裏開了盞燈,莫晗果然在。
她坐在客廳裏,埋頭快速按着計算器。桌子上亂七八糟,全是打開的存折和信用卡,還有零零散散的紙鈔和硬幣。
周遠安走到她跟前,叫了一聲她的名字。
她看都不看他一眼。
莫晗知道周遠安找來了,進醫院前她怨氣很重,決意要與他大吵一架,現在卻已經完全沒那個心思。
周遠安在旁邊杵了半晌,她陰陽怪氣地問:“怎麽,你的課上完了?”
周遠安眨了下眼睛,有些糊塗,“什麽上完了?”
“課啊。”莫晗将錢放好,擡頭對上他的雙眼,“我看有三個美女老師給你上課呢,豔福不淺嘛。”
周遠安不知道她又在胡扯什麽,他好整以暇地拉開她身旁的椅子,坐下來說:“學生會近期準備舉辦個大活動,需要拉贊助。今天晚上我們會長跟那邊的公司主管見了一面,談這個事情,讓我也跟着學習學習。”
他頓了一秒,明白些什麽,“你見到我了?”
莫晗愣住不動。
好些陣子她才反應過來,忍不住自嘲地搖搖頭。
原來他說的“有課”是“有客”,怪她自己胡思亂想,白白難受幾個小時。
說到底,是吃過一次虧,潛意識裏對他已經不夠信任。
莫晗憂心地嘆了口氣,如果莫小楊的病也只是一次烏龍事件該多好……
可這世上哪有那麽多偶然?
她往周遠安身邊坐近些,伸手抱住他,将臉輕輕貼在他的胸口。
心靈安靜了一會兒,她的聲音悶得透不過氣:“都怪你。”
周遠安一臉無辜:“我怎麽了?”
莫晗指控道:“你害我心煩意亂,顧此失彼,把吉他丢在醫院忘記拿了。”
周遠安本想回話,卻及時抓住重點,皺了皺眉,“你去醫院了?”
莫晗久久沒出聲,臉換了個方向,埋進他懷裏。
周遠安不知道她又在鬧什麽脾氣,安靜地等着她出聲。
不知過去多久,卻感覺到胸口濕熱一片,她低落的情緒也随之流進他的心裏。
只是丢了把吉他,能傷心成這樣?
莫晗抽噎着說:“莫小楊發病了。”
作者有話要說: 推薦基友的文:
電腦鏈接:
手機鏈接:
喬珊繼承了她媽的職業:媒婆。但她的業務更廣泛,也治“無法戀愛綜合征”。喬珊從業五年,從沒遇到過這麽棘手的客戶。
客戶姓名:左奕。
棘手點:28歲,處男。
☆、48|獨家首發
周遠安不知道她又在鬧什麽脾氣,安靜地等着她出聲。
不知過去多久,卻感覺到胸口濕熱一片,她低落的情緒也随之流進他的心裏。
莫晗抽噎着說:“莫小楊發病了。”
兩天後,莫小楊從隔離室裏搬出來,轉移到普通病房。之後他又吃了半個月的藥才脫離危險區域,CD4勉強恢複三位數,不再持續性低燒。
莫晗為了照顧他,每天在學校和醫院之間來來回回地跑,整個人也跟着瘦了一圈。
十萬塊醫療費對她來說是天價,莫浩留下來的錢只剩一萬多。周遠安說會努力幫她湊,她再向親朋好友們借一點。可還是湊不夠十萬。
況且這十萬塊還只是醫生的初步估計,發病之後的種種開銷一定是個無底洞。
莫晗很清楚,只有天降一筆巨款,才能改變現在的局面。
在歌手比賽報名限期的最後一天,她終于帶着報名表殺了過去,沖着獎金去。
校內的選拔對她來說是小事一樁,沒怎麽排練就輕而易舉地進了前三。
接下來在市級和區級的比賽中,莫晗準備了好幾首英文歌,可她的英文發音實在太蹩腳,不得不請周遠安矯正。
周遠安教規教,她記不記得住又是另外一回事。莫晗音标沒學好,很多單詞不會讀,只能靠漢語發音去背。
周遠安最近也忙得神龍見首不見尾,大部分時間都紮在模具室裏不出來。
莫晗每次去找他,他桌面上總是一堆木屑和粉塵,連她聞了都忍不住打噴嚏,不知道他這個鼻炎重度患者是怎麽忍過來的。
聽周遠安說,他買了幾本書回來研究,正在準備做一把吉他。
莫晗大為吃驚,“吉他?能彈的那種?還是只是擺設?”
“當然是能發音的。”周遠安說。
莫晗眨眨眼睛,“……你打算做多久?”
他保守估計:“至少三個月吧。”
莫晗不太相信,“你确定能做得出來?”
“試試吧。”周遠安沒把話說太滿。
不是莫晗故意潑冷水,一把質量好的吉他,從選材到安裝到飾面都有很多嚴格精細的要求。複雜程度難以想象,一旦共鳴箱和指板稍微偏差,出來的音就會相差十萬八千裏。
周遠安畢竟不是專業人士,很難掌握到那個技巧。
莫晗沒抱太大希望,但也沒阻止他。
周遠安這個月在上立體構成的課程,作業規定用黏土、木頭和報紙等工具完成。
他閑暇之餘,隔三差五地往莫晗這裏送各種小玩意。一開始是些造型粗糙的陶陶罐罐,然後慢慢過渡到豎笛、口琴等樂器,最近已經開始送自己手工雕刻的小玩偶了。
他一次次刷新莫晗的認知,令她不禁改觀,這麽心靈手巧的人,沒準真能做一把吉他出來。
莫晗的賽事進行得一帆風順,雖然比賽規定只能單人獨唱,但莫晗選定的某些曲目需要一個配合默契的吉他手同臺。
她思來想去,最後欽點了王林。
王林雖然是貝斯手,但剛入門時學的是吉他,如今重操舊業,與莫晗磨合磨合也不錯。
他是新聞系的學生,寫起稿子來比學設計的還忙,不過還是很仗義地答應每個周末抽空陪莫晗排練。
莫晗預約了下午兩點的練歌房,提前趕到。
王林中途去上廁所時,居然帶回來一張久違的面孔。
他領着李越海走進來,喜氣洋洋地說:“快看我碰見誰了,真巧啊!”
站在身後的李越海對莫晗笑了一下,莫晗也對他點點頭。
莫晗已經數不清多久沒見到李越海了。
她并不是完全沒有他的消息,喝酒時常聽樂隊的人說起他。
她知道他最近過得不賴,父母留下來一筆遺産,再加上林朵兒這個強硬的後臺,能保他一輩子衣食無憂。
可他看起來仍舊不快樂。
兩撇濃眉随時皺起,如囚鳥一般,卻不知那把枷鎖究竟是什麽。
王林扯着大嗓門說:“海鳥你知道不?莫爺在參加一個選秀比賽,馬上就要當大明星了!”
這人打嘴炮的本事跟大K有得一拼,莫晗啐他:“別做白日夢。”
李越海說:“我知道,我去看過比賽。”
莫晗聞言看向他,過了幾秒才問:“感覺怎麽樣?”
李越海點頭,“挺好的。”
那天他們在排練一首英文歌,王林高中學習成績不錯,rap練得很溜。反觀莫晗,心緒不定,一直掉鏈子,要麽搶拍要麽忘詞。
李越海旁觀一陣子,沒好意思指責莫晗,反而朝王林走去,接過吉他背在自己身上。
“你剛剛solo的地方有幾個音沒彈好,我示範一下。”
李越海随即做了個錯誤的示範,又做了個正确的演示。
一曲完畢,王林搖搖頭,自嘆不如,“海鳥這手速真是行雲流水啊,你說我單身這麽多年,怎麽還是沒你快?”
李越海:“……”
莫晗:“……”
那次之後,李越海常來練歌房看他們排練,只不過每次停留半個小時就匆匆離開。
他畢竟曾經是樂隊的隊長和主唱,會提幾點中肯的意見,對莫晗和王林都有很大幫助。
次數多了,王林腦子裏産生一個提議:“我感覺這歌海鳥比我都熟了,而且他彈得也比我好,要不你們搭檔吧?”
沒容一秒的間隙,他又說:“過段時間我要外出參加實踐,可能沒空排練,海鳥你來接班吧!”
莫晗沒說話,轉頭看向李越海,心裏一番考慮。
李越海卻先表态:“我最近也很忙,在準備考雅思,沒時間碰吉他。”
他話說得很委婉,但也是拒絕的意思。
王林愣了愣,“考雅思幹什麽?你要出國?”
李越海點頭:“嗯。”
“什麽時候決定的?”王林大驚失色,“你一個人出國?還回來不?”
李越海似有若無往莫晗這邊望了一眼,過了幾秒才輕聲說:“跟林朵兒一起。”
莫晗沉默不語,心裏暗自嘀咕,這什麽出國熱的時代啊,怎麽誰都想往外跑。
過了會兒,莫晗開口說:“沒事兒王林,你要忙就先去忙,大不了這首歌往後推,我換首安全點的。
王林思考片刻,終于點點頭,“行。”
********
莫小楊住院一個多月,病情反反複複,學校的課程已經徹底落下。
自己的身體出了這麽大的問題,莫小楊不可能毫無察覺。莫晗不得不告訴他真相,卻又不忍全盤托出。
他的親生母親沒有賜予他任何東西,只留給他一身病難和疼痛。對一個年僅八歲的小孩來說,怎麽接受得了這樣殘酷的現實。
莫晗只與他透露一半,“你生了個比較特殊的病,跟感冒發燒不一樣,要住在醫院裏。”
莫小楊問:“要住多久啊?”
“半年吧。”
莫小楊聞言沮喪,最關心的事是:“那我豈不是很久都見不到小蜜蜂了?”
“是啊。”
莫小楊老氣橫秋地長嘆一口氣,“天意弄人啊,這次調座位我好不容易跟小蜜蜂坐同桌,結果沒坐幾天就生病了。”
莫晗哭笑不得,“你這麽喜歡人家?”
莫小楊重重點頭,“是啊!”
“那小蜜蜂喜歡你麽?”
他猶豫幾秒,也肯定地點頭:“嗯!”
莫晗不由好笑,“你哪裏來的自信?”
莫小楊說:“每次我們玩過家家,小蜜蜂當媽媽,讓我當爸爸。”
“這就算喜歡你了?”莫晗想起他那小情敵,問:“那陳建翔當什麽?”
莫小楊說:“他當兒子。”
莫晗忍不住哈哈大笑。
與他說笑一陣子,樂完之後,心情反而更加沉重。
現在的小孩都早熟,莫小楊以後肯定是個多情種,莫晗不得不先給他打個預防針,“你以後不要跟小蜜蜂玩過家家的游戲了,也不準跟她接觸太親密,知道嗎?”
說到這裏,她咳了一聲,才繼續:“特別是……別模仿我跟你小安哥哥的行為,絕對不能。”
莫小楊不解地睜大眼睛,“為什麽啊?”
莫晗哽塞半晌,才說:“你生病了,會傳染給小蜜蜂的,你希望她也感冒發燒嗎?”
“不希望。”莫小楊立即搖頭。
“那你聽不聽我的話?”
“聽。”
這個周末,小蜜蜂在父母的陪同下來探望莫小楊。
從莫小楊發病到現在,除了鄭老師和幾個學校領導,沒有同學來慰問過他。
小孩子不懂人世險惡,可家長們不得不為他們時刻警戒着。
在科技發達的二十一世紀,即使大多數人都對艾滋病的傳播途徑有所了解,可內心仍然不願意讓自己的小孩有千分之一接觸危險的機會,敬而遠之。
小蜜蜂也是在家裏哭鬧了很長時間,父母才同意帶她來醫院一趟。
生怕自己的寶貝女兒有個萬一,小蜜蜂父母給她戴上厚厚的口罩、消毒手套,并且不允許她太靠近莫小楊,兩人只能隔空對話。
莫小楊感受到叔叔阿姨對他态度冷淡,悶悶不樂,連話也少了很多。
後來小蜜蜂的媽媽去了一趟洗手間,只留爸爸一個人在病房裏。
小蜜蜂是個機靈的孩子,見狀一個勁地扯着爸爸的褲腿,撒嬌要喝酸奶。
她不依不撓地糾纏半晌,父親只好答應去給她買,又拜托莫晗幫他盯着小孩。
父親走後,小蜜蜂迫不及待地朝莫小楊走去。
莫晗想上前阻攔,小蜜蜂卻向她投去一個懇求的眼神,“阿姨,我只想牽牽莫小楊的手。我知道我媽媽騙我,鄭老師說過這個病一起吃飯都沒問題的。”
“……”莫晗腳步停在一半,說不出話來。
小蜜蜂已經奔到莫小楊床邊,莫小楊瘦骨嶙峋的小手從被子底下探出來,與她輕輕勾住小拇指。
小蜜蜂将一個芭比娃娃塞到莫小楊懷裏,說:“我讓美美來陪你。”
莫小楊低頭看着芭比,臉色動容,終于淺淺笑起來。
他突然想起什麽,猛地把自己的手抽回來,臉色嚴峻:“我不能跟你靠得太近,會傳染給你的。”
“沒事的,莫小楊。”
莫小楊背過身子不看她,“不行,我的病還沒好。”
小蜜蜂又跑到床的另一邊,“我不怕。”
小孩子對一切事物的認知仍保留美好的成分,以為只要是病,總有治好的一天。
所以病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打針吃藥。
莫小楊把美美也還給她,低聲說:“以後……你讓陳建翔當爸爸吧。”
小蜜蜂執拗道:“不行,我要你!”
小蜜蜂把芭比娃娃放到床上,莫小楊又丢回來。
兩人這麽你去我來半晌,最後莫小楊體力不支,落敗了。
小蜜蜂心疼地幫芭比娃娃梳頭發,責怪道:“你看你,美美的頭都被你弄掉了。”
莫小楊:“……”
爸爸媽媽快要回來了,小蜜蜂偷瞄了莫晗一眼,莫晗裝作什麽也沒看見。
她迅速摘下口罩,踮起腳在莫小楊臉上親了一口,笑着說:“我要回家了,你快點治好病,回來上課喔。陳建翔要搶你的座位,我把他趕走了。”
莫小楊愣了愣,滿面愁容被這一抹春風化解。
他看着小蜜蜂,終于也輕微地點了下頭,嘴邊揚起腼腆的笑容。
莫晗站在微風吹拂的窗簾邊,眼前的一幕美好得令她不忍出聲驚擾。
那是她遺失許久的,一直在尋找的,純純的感情。
☆、49|48.獨家首發
省級比賽前夕,莫晗對與王林配合的那首歌仍覺得不妥,她反複考慮,最後還是決定換歌。
寫給周遠安的那首歌已經醞釀了好幾個月,若不是因為中途分開一段時間,她一氣之下将歌譜扔了,現在早就該面世了。
第一次自編自唱,莫晗對成果并不太自信。她原本準備在交往三百天的時候私下送給周遠安,現在卻不得不提前趕鴨子上架。
距離比賽僅剩兩天,這個時候唱別的歌顯然不夠明智。莫晗用自己原創的作品另辟蹊徑,或許能夠加加分。
比賽當天,莫晗一反評委們心目中成熟冷豔的形象,一身簡裝上臺。
一雙白布鞋,一條長裙,衣料薄而透,露出輕盈的腰肢,美得不着痕跡。
雖說是美女,可到底不是熟悉的面孔,掌聲稀稀落落。
她走到舞臺中間,彎腰行禮:“一首原創歌曲《遠方遠安》送給大家,謝謝。”
燈光漸漸暗下來,莫晗懷抱着一把木吉他,緩緩坐下,微閉雙眼。
悠揚的前奏響起,她輕輕開喉,獨自吟唱。
“為你,我去遠方
看看那兒的海是否更藍
月是否更圓
風是否比你更溫柔
為你,我去遠方
遠方有遠安
不管天有多高,路有多長
你在的地方
就有樹可栖”
憑着在酒吧裏摸爬打滾多年的經驗,莫晗的唱腔已有自成一派的味道,嗓音缥缈中不失風情,平淡裏包含靈性。
這首歌的旋律輕盈質樸,可她骨子裏透露出一股不羁和倔強,偏要逆行其道,成就了這首歌獨特的魅力。
“為你,我去遠方
遠方有遠安
跨越山南海北,斬斷霧暗雲深
最後卻發現
遠方除了你,一無所有”
那日周遠安也在現場,隔着幾排人,視線款款落落地望着她。
她的歌聲無拘無束,自在如風,卻因他盤桓,為他駐留。
不知不覺他們相識已有一年半載,既是乍見之歡,又是久處不厭。
莫晗仍在唱:“如果有一天,遠方沒有你
風聲拒絕浪濤,貝殼走失珊瑚
那還何必翻山越嶺
不如畫地為牢
遠方的遠安
請你告訴我
可否免我颠沛流離,保我一世平安”
歌的末尾,莫晗平流緩進地撥弄着琴弦,歌聲慢慢淡出,卻已深入人心。
一曲畢,掌聲經久不息,她起身鳴謝。
莫晗當天便收到消息,她順利晉級,并且獲得了全場投票最高的獎品。
原本只是帶着不妨一試的心态來參加比賽,現在闖出一番成績,她倒開始産生壓力。
在那之後,她将面對的是全國級別的比賽,與一大批科班出身的歌手同臺競演。挑戰只會越來越難,她必須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備戰。
《遠方遠安》這首歌上傳到網上後,引起一陣反響。
知道莫晗名字的人不多,大家更感興趣的是歌詞裏那個叫遠安的男孩。
他到底擁有怎樣的容顏,懷揣着多麽深厚的情誼,他們又在遠方發生了怎樣的故事。
可有些事情只需點到即止,周遠安也不必借莫晗之勢出風頭,他們的生活并沒有受到太大的影響。
莫晗沒有明星夢,她的理想始終是當一名匡扶正義的人名教師。
但虛榮心作祟,她走在大街上時仍忍不住幻想,是否再過一段時間就會有人找她要簽名。
就目前來說,要簽名的人沒有,搭讪的倒是很多。
莫晗一向招惹爛桃花,正兒八經追她的沒幾個,盡是些歪瓜裂棗,其中以三十多歲的大叔為主。或許是因為她作風過于淩厲,同齡段的男孩們望而生畏。
最近學校裏倒是有個富二代頻頻騷擾她,莫晗不理不睬,只有與周遠安鬧矛盾時才偶爾翻翻他的牌子。
時間過得很快,三百天紀念日那天,莫晗和周遠安都排滿了課,中午在飯堂奢侈地吃一餐五肉三菜,也算慶祝了。
兩人約在教學樓門口見面,一起去飯堂。
周遠安幫她背着包,兩人沒走多遠,一輛瑪莎拉蒂緩緩停在他們身旁,以最慢的速度尾随着。
車窗按下來,一張戴着墨鏡的臉呈于眼前,跟她打招呼:“嗨莫晗!”
X美不乏家裏有錢的纨绔子弟,但像這樣開着輛跑車在校園裏招搖過市的還是極少。
莫晗餘光瞥見車的标志,心裏不由做起計算,這一輛車的錢該值多少個十萬呢?
她當做沒聽見,慢悠悠地往前走,那人緊跟着又叫一聲:“莫晗!”
“吃過飯了嗎?賞個面子讓我請你吃一次午飯?”
“你要去哪裏?我送你一程吧?”
“理理我啊,美女!”
莫晗終于不冷不淡地回一句:“飯堂。”
墨鏡男大叫:“飯堂有什麽意思啊!走,我帶你去家法國餐廳,保證你喜歡!”
莫晗沒什麽反應,倒是感覺到身旁的周遠安不露痕跡地牽起了她的手。
“那裏的葡萄酒最純正,你想喝多少都沒問題!”
“去不去啊,莫晗?”
墨鏡男自言自語地跟了一大段路,莫晗的耳朵快被他磨出繭來。
她停下腳步,轉身望着他,笑了笑:“你聽過我的歌吧?”
“聽過啊。”墨鏡男直點頭,“遠方遠安嘛,我每天晚上都單曲循環!”
“那你應該知道這首歌是是寫給我男朋友的?”
“知道啊。”
“這是我男朋友。”莫晗拍拍周遠安的肩膀,認真地提議:“如果你願意請我們兩人一起共進午餐的話,我不會介意的。”
“……”
墨鏡男臉色不是太好看,沒過一會兒就默默把車開走了。
莫晗目送車屁股開遠,轉頭朝周遠安使了個眼色,“看到沒?我為你拒絕了一百萬。你以後必須出人頭地啊,不然我就虧大了。”
她只是開個玩笑,可聽進周遠安耳裏卻意義深重。
他久久沒說話,心裏已經深刻。
兩人打完菜後,在飯堂的一個角落裏坐下來,高舉手中的豆漿幹杯。
“三百天快樂!”莫晗高聲歡呼。
她不是一個有耐心的人,能将一件事堅持這麽久,喊出來着實有成就感。
周遠安也碰碰她的杯子,“三百天快樂。”
莫晗笑一笑,聲音溢着甜味:“希望還能有下一個三百天。”
周遠安點頭應和:“嗯。”
莫晗動動筷子,夾了一片肥牛,吃完之後突然感慨起人生:“在我還是個黃毛丫頭的時候,愛情觀是一輩子必須多談幾次戀愛,否則就浪費了大好青春。”
“可現在我覺得那些人應該很辛苦吧,感情來來去去不就是那樣,他們不過是跟新的人把舊的路再走一遍,有什麽意思?”
“所以戀愛史豐富沒什麽好炫耀的,能把一段感情維持下去已經很了不起了。”
莫晗這人比較情緒化,有時興致一上來就喜歡慨當以慷,高談闊論。
周遠安不管有沒有共鳴,只需要拍手鼓掌就可以了。
一般這個時候就該結束了,卻聽她繼續說:“周遠安,我認真考慮過你說的話,以後我會以結婚為目的跟你在一起。”
他動作一頓,慢慢擡起頭看着她。
莫晗表情認真,直直地看着他:“如果十年後我們還在一起,我就嫁給你。”
周遠安顯然是歡喜的,只是礙着這樣衆目睽睽的公共場合,不好有太明顯的表示。
他愣了一會兒,然後微微笑起來,“十年太久了,現在就可以嫁。”
“你這個人……”莫晗假裝瞪他,“我答應你就不錯了,你還得寸進尺。”
周遠安依舊笑而不語。
氣氛正好時,桌上手機突然響了,周遠安看了一眼,接起來。
“你好。”
“……”
“是的。”
“……”
“下個月嗎?”
“……”
“行,我随時有空。”
挂了電話後,莫晗聽出說話的是個女人,好奇地湊上前問:“誰啊?”
“駱顯老總的秘書。”周遠安答。
“駱顯老總?”莫晗大惑不解,“你怎麽跟他們聯系上了?”
周遠安說:“X美馬上要開畢業展,得拉贊助。”
“又拉贊助?”莫晗張大嘴,“你們部長簡直是甩手掌櫃啊,讓你一個小部員管這麽多事。”
周遠安說:“部長明年畢業了,說提拔我為新一任部長。”
莫晗吞了口口水,“你……你才來一個學期就當部長?真牛。”
周遠安不以為意,反問:“你呢,煙戒得怎麽樣了?”
莫晗險些被嗆住,眼神開始躲閃,“沒抽了。”
“撒謊。”周遠安輕描淡寫地說,“上次我去你們宿舍,在垃圾桶裏看到煙頭了”
“……”莫晗無語幾秒,悶悶地說:“你離會長不是還早嗎?我偶爾抽幾根不算違約吧?”
周遠安沒再與她争論,低頭繼續吃飯。
莫晗過了一陣子才回過神來,問:“你這次要拉駱顯的贊助?”
周遠安點點頭,“是。”
莫晗一臉不相信。
駱顯怎麽說也是國內數一數二的高檔皮具品牌,會跟還是個無名小卒的周遠安合作?
聽起來真是天方夜譚。
“駱顯最近針對年輕人新出了一款親民價的手包,但是銷量平平。”周遠安從容不迫地與她分析起來:“我做過調查,在大多數學生族的印象中,駱顯屬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