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告知
張紹城帶着齊薇回到自己的家裏，此時的他感覺實在是累極了，他将受了傷的齊薇小心地安置在沙發上，就到衛生間，将毛巾浸泡在溫水裏，替她擦拭掉臉上的悲傷。
齊薇仍然沒有停止哭泣，滿臉的淚痕和身上的紗布，都讓他的心裏無比的疼惜，一想起剛才在車裏的孫玉芬說出來的那些話，他就越發地覺得，像齊薇這樣柔弱的女人，他是真的要好好守護着的。
“好了好了...，不要再哭了...。”他将她摟入到懷中，安撫着她此時的情緒。
“我好傷心啊...，為什麽我們要被受到這樣的言語呢？”懷中的齊薇斷斷續續地發出抽泣的聲音，詢問的話語震擊着他的胸膛，讓張紹城更感到心中有一股悶氣，難以排解出來。
“好了好了，不是你的錯...，你不要再多想...。”此時的他也覺得各種問題都是纏繞不清，解不開愁緒。
漸漸地，懷中的女人終于平複了情緒，室內的空氣更加沉靜。
“那我今晚可以留下來住在你這裏嗎？”最後，齊薇伸出了雙手，緊擁住他，輕聲問道。
“嗯，好...。”張紹城将臉頰抵在她散發出清香的秀發上，疲憊地應了一聲。
似乎是睡了一天一夜的樣子，清晨，冰冷的卧室內，張紹城好似從另一個世界裏回來一樣的，睜開了眼睛，清醒了過來。
他坐在了床邊，想起了今天應該是上班的日子，于是一只手拿起了手機，另一只手支撐着床鋪起了身，渾渾噩噩地朝前走去。
總覺得應該還有一些事情沒有開始，也沒有發生...，他打開了手機的屏幕，沒有任何的一條信息，張紹城呆呆地看着鏡子中自己困頓的樣子，機械地開始了這每一天都要重複的動作。
“好了，今天的課程先上到這裏...。”聽到了下課的鈴聲之後，張紹城合上了卷子，今天并沒有按照進度的規劃講完習題內容，看着下面昏昏欲睡的學生立即倒在課桌上，他也頭腦越發混沌地走出了教室。
他再次拿出了手機，上面依舊是沒有任何信息和聯系，極度的敏感讓他似乎有一些透不過氣，自己到底該如何做現在腦子裏也還沒有想到。
一個熟悉的氣息從他的身邊穿過，讓一直都沉浸在另一個世界裏面的張紹城回過了神，回頭看去。
長長的秀發紮起的高高的馬尾，發梢反射出明亮的光澤，擺動出很随意的弧線...。
“慕甜...。”他很小聲地叫出了這個很久都沒有見到的女學生。
Advertisement
慕甜邁進了教室，然後站在教室的前面，任由其他的同學驚異地打量着她，尋找自己的座位。
“慕甜，你回來上學了？”張紹城也走了過去，關心她現在的狀态。
“嗯...。”慕甜并沒有看他，只是注意到她原來的位置已經被別的學生占有了。
“那個...，頭段時間，班級裏面根據成績，重新排了一下座位，要不我再幫你安排一下...。”張紹城環顧着這個不大的房間，想着怎樣再選出一個合适的位置。
“不用了...。”她淡淡地回答他，然後直接走到了教室最後面，在一個最角落的地方坐了下來。
“你坐在這裏可以？”張紹城也走了過去，發現旁邊是曲亮傑的空座位。
“反正他也不總來上課不是嗎？”慕甜将書包放到課桌裏，整理了起來。
“嗯，也是...。”張紹城看着旁邊空蕩的似乎都要不存在一樣的課桌，想到現在曲亮傑正是在打比賽密集的時期，也就沒有再說什麽。
“那你要是有什麽事情的話，可以直接來找我說，我會盡量幫助你的...。”最後，張紹城想着自己作為一個班主任，還是有必要多關心這個剛剛遭受了一些事情的孩子，而且畢竟自己當初也做了一件不錯的事情。
“哦...，是嗎？”慕甜這個時候仰起了頭，簡單地看着他。
“張老師，我看你還是先弄好你自己的事情吧...。”她沒有任何表情地對他說完這句話之後，就趴在了課桌上，拒絕任何外界與她的多餘的靠近。
張紹城一下子什麽都說不出來，最後只能沉默着，又走出了教室。
此時，不知為何的，身體裏萌生了一種難以表述的錯誤結論，這并不是光見到齊薇就可以削減的罪惡感受，他想要為着自己，為這所有的一切，努力地找出辯解，找出可以用來面對何蘭嘉的那股自己已經喪失了的勇氣。
似乎，他的內心裏，又滋長出來了一絲的恐懼和衰敗感，被腐壞了東西在微微發痛，一刻都不能夠停歇下來。
“嗡...，嗡...”，手機終于響起了，
“你今天會來我這裏嗎？”
張紹城看着這熟悉的字眼，用開始激動的手指回複她。
張紹城很早就下了班，他快步地走在還有些陽光照射着的還有些餘溫的路面上，很快就到了有着何蘭嘉的地方。
今天加利沒有出現在門口，一絲的陌生感讓他不由地緊張起來。
他來到了裏屋，周圍的一切都安靜的如此異常，他咽了一下口水，然後脫掉鞋子，脫掉外衣，來到客廳，小心地坐在以往自己最喜歡的位置上。
卧室的門輕輕地打開了，何蘭嘉穿着素色的居家衣服走了出來，然後看見了他。
“你來了...。”她輕聲說。
“蘭嘉...。”張紹城也努力維持往常的語調，再一次叫起她的名字。
“我沒有想到你來這麽早...。”她将手背在後面，與平時也沒有什麽不同。
“嗯...，我想我今天...，應該來的...。”他雙手覆蓋住膝蓋，暗暗地發着力。
“那我去為你洗一些水果...。”她淡淡地轉身，就消失在他的視線裏了。
下午殘陽的顏色落入到室內，廚房傳來有節奏的流水聲，一切都是這樣不和諧地融合在一起，反複交錯前行。
是否孫玉芬沒有說出來呢？...，張紹城此時猜想着。或許...，一切都是自己胡亂煩惱的吧...，假如是這樣的話...，這樣的話...。
何蘭嘉此時從廚房出來，水果盤上簡單地擺了幾個水果，然後放在他面前的茶幾上，随後，拿起一個墊子，放在了地上，然後坐了下去。
張紹城看着曾經與他有着親密距離的女人，現在卻坐在了自己的對立面，冰冷又淡淡地看向他，他的心裏，似乎一切都明白了...。
“我今天叫你來是有一些事情...。”何蘭嘉開始對他說。
“嗯...。”張紹城的心被懸了起來，等待着。
“頭兩天...。”何蘭嘉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孫老師跟我說了一件關于你的事情...。”她對他說。
“嗯...。”張紹城感覺耳邊有些耳鳴音。
“你有...，你喜歡上了別的女人了吧？”她就算是這種時刻，表情都那麽平靜。
“倒也...，不是...。”張紹城不知道要怎麽回答這個問題。
“那...，你是想和別人在一起是嗎？”她微微偏了一下頭，繼續問着。
張紹城聽着她竟然是這樣理解的話語，心裏一驚。
“蘭嘉，不是的...。”此時，他急忙說出了答案。
何蘭嘉過于平靜的模樣，對上他內心開始的焦灼，讓張紹城大腦全都變成了空白。
“蘭嘉，你聽我說，其實...，中間是發生了一些事情的...。”過了一會兒，張紹城想要開始吞吞吐吐地解釋着。
“我不想要聽過程，我只是想要知道結果...。”何蘭嘉打斷了他，平靜又溫和。
“結果嗎？”張紹城喃喃說着。
兩個人之間，靜的如水一般，既是清澈透明，又遙遠流動...。
“我現在...，我現在...，還沒有想好...。”張紹城又想起了齊薇，她從未要求過自己如此。
“又有什麽要想的呢？”何蘭嘉微笑了一下，問着他。
“你給我一些時間...，我到現在還沒有時間來...。”最後，張紹城身體前傾，似乎有些在請求。
“為什麽要花費時間呢？有些人，他的行為和精神其實不就是一體的嗎？為何要花費那樣寶貴的時間呢？對于這種...，這樣的無聊的事情...。”突然她這異于平時的語速，越發變快地向他說了起來。
張紹城停了下來，他看向這個他以前說着喜歡的女人，他忽然感覺到，有時她總是這樣快速又冷酷地忽視掉自己軟弱的情感，無名的怒火悄悄在心裏點起，他極力地想要去控制這些不好的情緒。
“蘭嘉，很多事情都是難以控制的，而且...，這種事情不是很正常的麽？你總該讓我有時間來去選擇...。”他想要為自己進行辯解。
“然後呢？”何蘭嘉淡淡地問。
“然後...，蘭嘉...，我不知道為什麽你們總是要用着對感情的忠誠來規定我，我只是...，我只是覺得你很好...，她也很好...。”張紹城總是不忍心去傷害她，但是卻也不想委屈着自己，每個人的情感不都應該是平等麽...，他這樣疑惑着。
時間又再一次地停止了下來，他們兩個人雖然是一直沉穩地坐着，但是精神都已經被繃緊到了極限。
忽然間的，何蘭嘉看着他的目光裏沒有了那些許的冷漠，她的身體裏好像有另一個人所替代了一樣，身體一下子沒有了剛才一直支撐着她的某些力量，漸漸柔弱了下來。
“可是...，張紹城...，”她叫着他的名字。
“我把一切都給了你...。”她的聲音裏，既平靜，又溫和，裏面還透出了一縷的憂傷。
哦...，是這樣...，他回想着他們曾經的那些日子，曾經被他所占有的所謂珍貴的東西，但是...，他覺得，這些也并不應該成為将他們捆綁在一起的理由啊...。
“那誰又不是只屬于誰的，不是嗎？”張紹城也冷靜了下來，看向她，說出了自己內心的想法。
好像某種東西被釋然了，他們兩個人緊繃住的狀态，全部都松懈了下來。
“哦...，好像是呢...。”何蘭嘉忽然開始輕松地笑着說出來，又回到了最初的表面。
張紹城看着她的變化，心裏有一些害怕的東西冒出了頭。
“那我們分手吧，我想也不會再喜歡你了。”她眼角流露出自信，和曾經那些沒有相關日子的模樣。
“诶？”張紹城愣在了一處，他還未反應過來這是什麽樣的一種狀态。
“蘭嘉...。”他緊忙地又叫了一聲她的名字。
“雖然每個人都有黑暗面，但是，你的黑暗面好像有些多呢...，直至今天，我才真正看到...。”她吐出一口氣，繼續對他說。
“我并不是...。”張紹城并不是這種打算，他心裏拒絕着她的話，試圖想要挽留住他們這曾經相互喜歡的情感。
“你走吧...。”可是，何蘭嘉收回了看着他的視線，直接從墊子上站起來，又匆忙回到了卧室中去。
張紹城看着這個又剩下了自己一個人的空間，心裏知道，從這一刻起，自己要真的丢掉了曾經的日子，開始進入了另一個狀态。
但是混亂的頭腦無法再提供給軀體思考，他只能用着肢體的力量，站了起來，拿好自己的衣服，來到玄關，尋找自己的鞋子，努力穿了進去。
卧室的門此時又被打開了，張紹城忽然真的很想還有着別的轉機，他滿心期待地看着又再次出來，出現在自己眼中的女人，誠摯地看着她。
“你有喜歡過我嗎？”她輕聲問道。
“蘭嘉，我喜歡過你的...，我一直都是...。”他覺得自己的心髒都要跳出來了，他要用自己真實的感受，可以和她一起，再次挽回一些即将消逝掉的美好。
“砰”的一聲，被用力關上的卧室的門發出了巨大聲響，打斷了他接下來想說出來的話，一切，就這樣簡短又冷酷地結束了...，将他關在了另一個世界之外的...。
夕陽已經沒有了半邊的形狀，張紹城沿着堆砌的石牆，邁出沉重的步子，所有苦澀和難過的情緒，全都湧溢出來，好像都止不住的，從他身體裏各個通道出口中，無限延伸着。
他走到了一個拐角處，那裏莫名擺放了一排看似幹淨的垃圾箱，他看着它們，聞着裏面散發出來的味道。他停下了腳步，呆呆地看着它們，忽然，他的內心産生了一個聲音，在對他自己說，這所有的一切，否定和抛棄...，并非都是不可忍受的。
“都去你的吧。”最後，他終于伸出了腳，用力地踢踹着這個靜止的物體，将所有他所讨厭的全部都發洩出去。
“喵”的一聲，一個刺耳的聲響好像在他的心裏劃開了一個口子，一只長相醜陋又肮髒的流浪貓從垃圾箱後面竄出，爬上了牆沿。
“喵...”，它沖着他又發出了一聲怪唳的尖叫，随後就快速地不知向哪裏跑去了。
張紹城被這突如其來的驚吓，吓得不自覺地向後退了幾步，直至好久，才慢慢平靜下來劇烈的心跳。
他低下頭，看着腳下都道路，繼續向前走去，他又想起了自己未來那些可行的日子，繼續向着明天生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