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開始
“或者你現在應該到我這裏一趟。”
張紹城清潔完室內的衛生之後，拿起了手機，看到了這條信息。
發件人是何蘭嘉，他疑惑地盯着屏幕一會兒，然後慢慢坐了下來，想了一下。
“發生什麽事了？”他回複給她。
“曲亮傑現在在我這裏。”很快地，何蘭嘉的另一個信息就發送了過來。
‘诶？’，張紹城心裏吃驚了一下，看了一眼時間，今天是星期六，這個時間正好是學校半天課程結束放學的時候，那曲亮傑是直接就到她的教室去了？
“或許是因為上次家訪的事情吧...，他現在應該有一些疑惑。”手機又震動了一下，張紹城看着屏幕上的文字，立即站起了身。
“我現在馬上過去。”他快速打完這幾個子，然後穿上了外出的衣服。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張紹城一見到何蘭嘉之後，就連忙對她說着歉意，本來就覺得總是麻煩着她，這次更是沒想到自己的學生這樣的冒失。
“喵...，喵...。”最先迎上他的是加利，這個黑色的滿身毛絨絨的可愛生物湊到他的褲腳處，輕嗅他身上的味道，然後小小的腦袋反複磨蹭着他。
“哦，沒有關系的，應該是正好他們放學了，然後他聽到他父親說了我們兩個人去過他家的事情，就順路到我這裏來了。”何蘭嘉也向他走來，輕輕看着他的樣子，溫柔地說道。
“哦...，這樣啊...。”張紹城應答着，但是還是會隐約感受到，或許真正的原因并不是如她說的那樣直接，他的心裏一直都清楚着，他的學生們，對他有着的是本能的不信任感。
“他現在在屋裏等着，我帶你進去吧。”何蘭嘉微笑着說，随即轉過了身子，示意他進來。張紹城也緊跟着這個女人，和她一起穿過了這個曾經他休息過的小小庭院，走進了一間屋子中。
“啊...，是老師...。”坐在屋內沙發上的曲亮傑一見到他，就緊張地站了起來，和他迎上視線打了一聲招呼。
“哦，好...。”張紹城一時也不知道要說些什麽，只能朝着他的方向走過去，坐了下來。
“那個...，我聽...，哦，何老師說你來這邊找她有事情？”張紹城歇了兩口氣，看着這個青澀的男孩子，對他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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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嗯...。”曲亮傑垂下了眼睛，應了一聲。
“那...，你有什麽問題？”張紹城就簡短直接地問了他。
這個時候，何蘭嘉也端來了兩杯茶水，放在他們兩個人的面前，然後走到一旁的餐桌上，倚靠在一邊，安靜地看着他們兩個人。
“其實...，頭兩天，我爸說你和何老師一起到我家去了，然後說了些關于省籃球隊和比賽的事情，我就是想問一下，具體是怎麽回事，我爸他就是一個工人，不懂這些事情...。”雖然曲亮傑開始說起了原因，但是在言語中，也感受到了一些氣勢。
“哦，是這個啊，是這樣的，這周，體育部的黎昊天，黎老師，你也認識的，他覺得你在打籃球上面還是有一些天分的，所以正好他的一個朋友在省隊，哦...，是省籃球隊...，就告訴他省籃球隊要招收一批新的運動員，然後打比賽什麽的，這樣相比于你正常地去參加高考，會更合适于你，你也知道...，以你的成績，并不能報考上一個很好的學校...，但是如果說通過這種方式，你去參加體育統招生的話，以後從事籃球運動員這份職業，也是很好的...，之前找過你談話，你也說過，你很喜歡打籃球，所以...，我想并不是一件壞事...。”張紹城也算是誠懇地對這個孩子說。
“哦...，這樣...。”曲亮傑低下了頭，手指摳着褲子上的褶皺，小聲說道。
一時莫名的沉默彌漫在這個屋子裏，張紹城忽然覺得是不是自己太擅自主張了別人的事情，而弄的有些尴尬的情緒，他看了一眼何蘭嘉，從對方的神情裏讀不出任何的态度，然後又看了一眼自己的學生，也不知他會有怎樣的決定。
“如果說，你還有其他別的疑問，也可以繼續再問我，雖然說具體我也不了解你們體育生的事情，但是黎老師說他會在這個過程中幫你制定訓練的計劃，讓你在半年後就能去參加省裏的比賽拿成績，當然...，如果說你不想選擇這條道路也可以，畢竟都是你個人的事情，我們做老師的也無法去決定你們的未來...。”張紹城想了一下，接着說道。
“ 那...，那你們是拿到錢了嗎？”突然曲亮傑如此說了一句。
“嗯？什麽意思？”張紹城完全不明所以起來，他看了一下何蘭嘉，對方也疑惑地微微皺起了眉頭。
“就是...，就是假如說我去那裏，那邊會給你們名額的錢嗎？就是...，就是像以前那樣的，在讀初中的時候，我當時的班主任，曾經在初三，就會動員我們一些學習不好的學生，去中專...，職高...，每推薦上一個人的話，他們就會拿到一定的名額的錢...。”曲亮傑擡起了頭，雖然是以往一樣明亮的眼睛，但是現在裏面卻包含了嚴厲的神色。
“當時，那個人找我談話讓我去的，找我爸談話說會有用的...，後來，是孫老師給我家打了電話，跟我和我爸說了事實，反複勸說了好久，才...，才沒有像我其他同學那樣的，進入到了那樣的所謂的學校裏，變成現在他們那種樣子...。所以...，所以這次...，我就是想問一下，是不是這次的這種所謂的機遇，也是和上次一樣的...，是這樣的事情...，我爸他什麽都不懂，而我也...。”漸漸地，曲亮傑的聲音也小了下去。
張紹城聽到這裏的時候，咽了一下口水，他感到自己的身體好像被受到了沖擊一樣的，周身的麻木也漸漸刺痛了起來...，他想起了一些過去的事情，過去的自己曾經在念初中高中的時候，周圍的同學也說過的這樣的事情，也有同學去了那些中專...，職高...，而現在...，即使過去了十幾年的現在，這種事情卻依然在發生着，依然在若無其事的發生着，發生在一個有着很好的天賦的孩子身上，讓他，去過那些人現在的人生。
“那個...，曲亮傑...。”張紹城清理了一下喉嚨，看着這個他班級裏的學生。
“這次的事情，并不是你之前所經歷的那種性質的...，這一點我會和你保證，何老師也是，還有以後會幫助你的黎老師，還有孫老師...，所以你并不用擔心，這是一條正規和正式的道路，只要你...，只要你能夠努力地堅持下去，我們都會幫助你的...。”張紹城平靜地說道。
看着他的男孩的眼睛有些動搖，在這一刻裏，張紹城忽然真的心裏希望着他能夠答應下來，去做他想做的任何事情。
“那我能行嗎？”弱小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想法，認真的樣子裏帶有着無數的迷茫。
張紹城一下子沒有了能夠說出來的話語，就連他自己都不知道這樣的選擇是否是一個正确的，或者說是能夠成功的，所有的成功都是無法能夠去預知到的。
“那麽...，你對于你所熱愛的事情，能做到什麽呢？”在一旁一直站着的女人發出了話語的聲音。
“我...，不知道...，我就是很喜歡玩而已，我也羨慕那些從事着這些事情的運動員，球星，但是...，我總是覺得，他們對于我來說，都是遙不可及的...，我不知道我以後的樣子，我只是覺得...，像我這樣的人，去玩着我喜歡的籃球，假如失敗了的話...，對于它，實在是太失禮的一件事情了...。”曲亮傑看向了何蘭嘉，慢慢地将自己的心裏想法說了出來。
“成功...，這種事情并沒有那麽難的...。”何蘭嘉看着這個男孩子，溫柔地告訴他。
“是嗎？”曲亮傑又低下了頭，疑問着。
“任何的行業都是有一個固定的體系，只有你自己站在了賽場上，才能夠知道自己所有的價值，所有其他人的，他們的價值，當你洞悉了一切，只要為之努力就好了，你不能夠永遠固封在那個世界以外的地方，在最好的年華裏過着欽羨別人的生活...。”何蘭嘉繼續說着。
“是這樣的嗎？...，我只要能夠打籃球就好了...。”曲亮傑思索着，回答他們。
“打野球是嗎？...，但是你知道嗎？當你選擇了一條非正規的道路的時候，你所承受的，要遠遠大于你所需要付出的，你所有的經歷都會形成以後的你的樣子，不論是物質上的還是精神上的...。”
“你是否知道那些職業的運動員所具備的素質，所接受的訓練，所有的，那些專業的指導和鍛煉，當你真正的遇到他們的時候，你自然就會清楚了前方所要行走的道路了...。”
“那...，還有的是...。”曲亮傑擡起頭看着這個好似意外闖入到他們世界裏的女人，繼續說出着心裏的事情。
“還有就是...，我的同學們...，我的朋友，他們...，都在忙着高考...，我...，我卻選擇了和他們不一樣的道路，變成了和他們不一樣的，假如說...，假如說以後我失敗了，那我會過上遠遠不如他們的生活...，興許我成功了...，那也成為了和他們大多數所不一樣的人...，這樣是對的嗎？...，和別人不一樣...，這種事情，是對的嗎？當其他人都在向着一個方向努力的時候，而我...，他們會怎樣看我呢？怎樣看待我所做的選擇和事情呢？...。”曲亮傑又說出了他的另一個如常人一般的顧慮。
“曲亮傑？...，嗯...，或許我想...，對于每一個人...，只有你的天賦和夢想是永遠陪在你的身邊的...。”何蘭嘉吐字清晰地說出了這樣的一句話。
張紹城坐在沙發上，看着他們兩個人，曲亮傑的眼睛漸漸變得清澈明晰，而自己的內心，忽然感覺到好像總籠罩在其上的一層厚厚的硬殼，開始有什麽東西在敲打着它的表面，一絲絲的光亮開始滲透，前方滿是陰霾的景色，已沒有那樣的可怕和龐大，所有的清新的又朦胧的東西，在悄悄地發着芽，前方的道路，即使是辛苦的，但是卻溢滿了花香...。
“去做吧...，曲亮傑...，去努力地，為了你所熱愛的，活出一個不一樣的有意義的人生吧...，你所認識的人，還有我們，都會支持和幫助你的...。”張紹城看着這個擁有着青春的少年，嘴角露出了溫和的一絲微笑。
“一二...，一二...。”
張紹城走在一邊的道路上，身後就傳來了熟悉的聲音。
“哦...，張老師...。”黎昊天快跑了幾步來到了他的身邊，滿臉流着汗和他打着招呼。
“啊...，又是晚上的訓練？”張紹城看着趕上來的曲亮傑，微笑着問着。
“嗯...，呼...，累死了...。”黎昊天停下來跑步的樣子，站在他的旁邊。
“曲亮傑，再...，再按照之前的路線...，再來一圈...，別偷懶啊...，我記着時呢...。”黎昊天邊擦着汗水邊說道。
“哦。”曲亮傑很爽快地答應了之後，再也沒有看他們兩個繼續向前跑去。
“這個小子...，太能跑了...。”黎昊天大口喘着氣，感慨着。
張紹城和他繼續向前走着，很快就見到他想要去的目的地。
“你今天怎麽走這個方向了？”黎昊天疑惑地問着他。
“哦...，來這邊有點事...。”張紹城小聲嘟囔着。
“何老師...。”前方不遠的曲亮傑見到了從家中出來，整理花盆的何蘭嘉，也輕松地問了一聲好。
“訓練是嗎？一會兒再過來的話，今天上課做的插花送給你...。”何蘭嘉看着這個認真的男孩子，微笑着說。
張紹城和黎昊天也來到了這個插花教室的門前，和何蘭嘉打了一聲招呼。
“喂，小心...。”不遠處，又一個熟悉的聲音吸引了他們三個人的注意力，原來是孫老師騎着自行車，正往這邊駛來，趕着去上學校的晚自習。
她輕便地避過了曲亮傑之後，也直接從自行車上下來。
“訓練呢？”她看着他們三個人，問了一句。
“嗯...，每天不都一樣嘛...，這體能訓練，太累人...，累...，不過這孩子絕對有天賦，我越來越确定這件事了...。”黎昊天看着她，開始既抱怨又炫耀了起來。
“喂，曲亮傑...。”孫玉芬轉過頭去，朝着那個男孩子喊着他的名字。
“你別忘了今天晚上我是你們班的晚自習，你那些卷子習題都得給我做完，別以為考體育生文化課就能夠落下，有了目标你樣樣都不能少...。”孫玉芬也不甘示弱地如此說道。
曲亮傑繼續向前奔跑的背影離着他們越來越遠，只是伸出了一只手臂，比着‘好的’的手勢。
“诶...，我說你，你們那文化課又不是主要內容，你就平時多給他講講知識點，幫他整明白就行了呗...，就別讓這孩子這麽累了...。”黎昊天走了過去，對着孫玉芬抱怨着。
“哪裏有那麽多捷徑的事情，腳踏實地才是正事...。”孫玉芬看了他一眼，又蹬上了自行車，随便說着。
“我說你這個人...，非要給那麽好一個孩子壓力，別影響到他的心裏素質...。”黎昊天也小跑緊跟上，繼續說着。
“就這樣就能影響了？...，要不要這麽脆弱啊...。”孫玉芬回了一句，笑了出來。
“我說你是不是回學校啊？...，那咱倆順路，你慢點兒騎...，我這陪跑的也很累的...。”
“誰管你...。”
“你這個人...。”黎昊天無奈地又跟在這個化學老師的後面，離着他們兩個人越來越遠。
“你是有什麽事情嗎？”他們兩個人看着這樣的一副場景之後，何蘭嘉看向了張紹城，微笑問道。
“哦...。”張紹城回過神來，看着這個站在自己面前的女人。
“這段時間總是麻煩你了...，所以...，所以過來...，想請你吃頓飯，道個謝...。”張紹城想起了今天來到這裏的目的，緊張地說了出來。
“哦...，嗯，可以啊...。”何蘭嘉看着她，輕松地答應了。
“那...，那行...，那你明天有時間嗎？...，明天下午？”張紹城繼續小心問着。
“嗯...，明天下午沒有課程...。”何蘭嘉想了一下，回答着。
“那就...，那就這麽定了...。”張紹城看着這個女人，笑着說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