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庭院
果然剛剛的雨勢很快就停下來了，微弱的陽光透過濃重的雲層慢慢透露出光亮，漸漸灑下來，分落在各處，各處中的這個小小庭院。
張紹城坐在一處屋子外側休息的長長木板上，看着不再下落的雨水，無奈地嘆了一口氣。
‘真的是有些冷啊...。’他感慨了一下，然後寂寞地打量着這個小小的庭院，試圖轉移一下剛才那些緊緊拉扯着他的情感。
這個庭院被三間透露出古樸質感的木制房屋圍繞起來，并不是很大的占地其中有一半的位置都擺滿了各式花盆，裏面種植着各種不知道名字的花朵，由于季節的原因，很多都已經枯萎了，但是還是能夠看出來，這裏的主人依舊細心打理，等待着它們明年春天再次開放的時刻。
張紹城無奈地又嘆了一口氣，就連那枯萎的花還有再次開放的時間，而自己呢...，經歷了剛才那說不出感受的時間後，他現在似乎都恨不得抹掉那些讨厭的記憶，都是些什麽呢...，自己就好像雨後空氣中被陽光照耀顯形出來的灰塵，渺小到連落地的能力都沒有。
“喵...”的一聲，打斷了他這種自怨自艾的思考，他心裏震動了一下，轉過頭去，一團黑色的東西正在向他靠近。
“哦...。”原來是之前碰到的那只貓。
張紹城伸出手，想要勾起這只好看的黑色貓咪的注意力，它擡起小小的腦袋，用着好似寶石般的翠綠色的眼睛再次打量起自己，然後輕輕邁着毛茸茸的腳步，來到他的身邊。
“嘿，加利...。”張紹城想起了它的名字，輕輕喚了一聲。
“喵...。”貓咪慵懶地應了一聲，然後趴了下來，将頭靠在他的腿上，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音又閉上了眼睛。
張紹城用手指輕輕撫摸着它有着光亮毛色的小小軀體，溫暖的溫度又從指尖傳遞到身體上。
這只名字叫做加利的黑貓又将它的腦袋磨蹭着他的褲子，然後爬到了他的腿上，懶洋洋的模樣繼續睡着。
“哦，加利...。”身後傳來了這個屋子女主人的聲音，張紹城禮貌性地轉過頭去，看着那個女人向着他們兩個走來，手裏托着的茶盤裝的是剛剛沏好的茶水，她慢慢地把它們放在他們所坐在的木板上，然後看着這樣的光景，好奇地打量着。
“那個...，每次都是不好意思了...。”那個女人伸出手指，指着加利，有些歉意地說道。
“哦，沒事的...。”張紹城聞着混合着花香的茶水味道，客氣說着。
兩個人又沉默了下來，張紹城剛剛那卑微的感受中又夾帶上了新的局促，自己如此莫名的進入到了別人的屋子裏，還是如此的狼狽和尴尬，會不會讓對方更加厭惡自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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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每次都是...，耽誤了你的時間，不好意思...。”張紹城在這沉默中越來越難受，開口對這個一副淡漠模樣的女人說了歉意。
“哦，沒事的...，反正我也沒什麽事情...。”對方看了他一眼，拿起了茶杯，淡淡說道。
“哦...，那個，以前好像碰到過你兩次...。”張紹城又開始了新的話語，畢竟他覺得，說些什麽應該總比沉默着要好得多。
“嗯，好像是吧...。”那個女人将另一份茶杯舉起，遞給了他。
“哦...，謝謝，你...，不好意思，還不知道你的名字...。”張紹城想要繼續說些什麽的時候，才意識到這件事情。
“何蘭嘉。”那個女人看了他一眼，微笑地告訴了他。
“哦，那就是何老師...。”張紹城看着這個教授插花的女人，客氣稱呼着。
“不是的...，我也就只是随便教教東西，還夠不上老師這樣尊敬的稱呼。”女人忽然擺手說道。
‘尊敬嗎？’張紹城聽着對方這樣的回答，疑惑了一下。
“你是一中的老師吧？”對方問了他一句。
“哦，是...，我叫張紹城。”張紹城每次這樣說着的時候，心裏都有一些異樣。
“那是教什麽學科的？”這個時候，對方反而進行了接下來的話題。
“物理...。”張紹城回答她。
“哦，這麽複雜的學科...。”她看了他一眼。
“有嗎？其實應該是比較枯燥吧...。”張紹城苦笑了一下。
“嗯...，是嗎？我學的是文科，所以一直對理科都感覺很神奇。”何蘭嘉輕輕說着。
“神奇倒談不上，反正那些學生都挺讨厭學的...。”張紹城想着自己上課時候的情景，那些孩子們哪裏是用好奇心來聽課的...。
“嗯...，其實青春期的孩子們還是比較敏感的...。”何蘭嘉說道。
“嗯，或許是吧...。”張紹城又想起了剛才自己被否定的那一刻，心裏又有了一些悲傷的感受。
“唉...。”他又嘆了一口氣，喝了一口還有溫度的茶水。
“你...，你是來找慕甜的吧？”忽然何蘭嘉如此問他。
“诶？...，啊...，嗯，我是她的班主任...。”張紹城緊張地看了她一眼，吞吐地回答着。
“嗯...，剛才上課的時候，她們聊天的話語，我只是有聽到一些而已...。”何蘭嘉輕聲解釋了一下。
“哦...，那...，剛才你也都看到了？”張紹城心裏一沉，感覺更羞恥了起來。
“嗯...，只是略微地了解了一點...。”她的眼睛忽然變得有些深邃，但是卻很溫和。
“哦...，這樣啊...，真的是...，還挺丢臉的...。”張紹城低下了頭，恨不得趕緊消失掉。
“丢臉嗎？哪裏？”何蘭嘉問他。
“就是...，做了一些不該做的事情，還有了一些不該有的想法...。”張紹城小聲說着。
“嗯...，是喜歡嗎？”何蘭嘉又問他。
“倒也不是...。”其實張紹城也說不出來那種情感到底是什麽。
“嗯...，喜歡上一個人也沒有什麽丢臉的事情，慕甜很好啊，那麽可愛，又很漂亮，很多人都會喜歡她...。”她繼續說下去。
“不過對于我這樣的人，還是挺荒唐的...。”張紹城看了她一眼，苦笑說道。
兩個人之間又沉靜了下來，躺在他腿上的加利換了一個姿勢，繼續慵懶地睡覺。
“或許應該是荒誕吧...。”突然何蘭嘉對他說。
“荒誕？”張紹城不知為何她要如此地評價這件事情。
“就是...，當你有一種追尋內在價值或者是人生意義的傾向時，你卻沒有辦法找到這種內在價值或者人生意義的真實，從而非現實的願望與現實之間産生了沖突...。”何蘭嘉緩緩陳述着。
“哦...。”張紹城似懂非懂地應答了一聲，然後沉默了下來。
“人生的意義...，我還真的從未想過這件事情...。”張紹城回想着自己得過且過的每一天，也無法從中說起些什麽。
“嗯...，其實...，你的現在就是你的意義，生命只是一個過程，而并非是結果...。”何蘭嘉的目光看向了庭院，溫柔說着。
“是嗎？那我的人生應該還是很苦悶的...。”張紹城看着她平靜的側臉，雖然他并不很能夠理解她所說的那虛無缥缈的概念，但是心裏卻也稍微好受了一些。
“苦悶嗎？其實生活中有這麽多美好的事物，應該說，還是幸福會多一些，是不是啊，加利？”她伸出白皙的手指，碰觸躺在張紹城腿上的黑色貓咪的小小額頭，吵醒了她可愛的寵物。
“喵”的一聲，加利慢慢地站了起來，然後用力地伸了一個懶腰，從張紹城的腿上下來，來到它的女主人身邊，讨要撫摸。
‘幸福嗎？’張紹城看着坐在一旁的女人溫柔抱起屬于她的寵物，覺得那些東西自己的雙手上卻從未掌握過。
他的心裏又産生了一股的荒涼，究竟要怎樣做，還是說要怎麽去做，才能夠獲得他想要的美好呢？他只是覺得，自己的頭頂上，始終都頂着一個失敗者的光環，籠罩在他的小小區域範圍內，怎樣都是那麽的失望，那麽的落寞...。
“喵”的一聲，又打斷了張紹城的悲傷，他見着加利在他們的身邊玩耍了一會兒之後，就邁着輕盈的步子，跑到不遠處放着寵物餐盒的地方，吃着專屬它的食物。
“當一只貓也真好啊...。”張紹城輕輕地感慨了一下。
“嗯...，人比貓也更好啊。”何蘭嘉對他說。
“它們更容易得到滿足...。”張紹城想了一下，說了一句。
“嗯...，其實這也并沒有很困難的...。”何蘭嘉微笑說道。
“是嗎？那要怎麽樣做呢？”張紹城随口問了一句。
何蘭嘉看着這個依然沒有什麽活力和精神的男人，然後從木板上下來，走在庭院的石板上，轉過身來。
“張老師。”她叫着他。
“嗯？”張紹城疑惑地看着她現在奇怪的樣子。
“你是教物理的是吧？”何蘭嘉突然問他。
“嗯...。”張紹城輕聲應答。
“那麽...。”何蘭嘉踩在還略微有些雨水的石板上，然後輕輕上下蹦了一下，站定好後，又看向了他。
“這種現象在物理學上應該是用什麽來解釋的呢？”她笑着問他這個問題。
“重力吧...。”張紹城本能地回答她。
“或者...，我想應該是作用力與反作用力...。”她輕笑着，進入到傾瀉下來的陽光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