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騙子
張老板跑了。
手機號注銷了,房子也賣了, 江北在他那個建築公司堵了三天三夜, 人沒堵着, 正主回來了,原來這公司是他租來撐場面的。
入社會八年,他媽替他把路鋪得鮮花遍地,只要不是個廢物, 這條平坦大道準能走得順順當當。
他現在成了廢物, 把他媽攢了大半輩子的血汗錢全給霍霍光了。
江北去公安局報了案,警察做好記錄就讓他回去等消息,有位年輕的小警察提醒他說, 這種小貸公司卷錢跑路的案子他們幾乎每天都會受理,可還真沒見過有誰能把這錢給追回來的。
從公安局出來,江北就跟失了魂似的一路摸回家,全身血液放空, 一頭紮在床上。
他磨着牙、紅着眼回憶起他媽滿城奔波替剛畢業的兒子找房子,後來兒子說不想幹了, 又托關系求爹拜娘地給他開了間工作室。
“我說兒子啊, 你可長點心吧。”
“以後什麽都得靠你自己,媽不能陪你一輩子。”
“曲意逢迎是不對,可你總板着張臭臉給誰看呢,笑一個。”
……
世态炎涼,人心險惡,他憑着一顆赤子之心天真闖蕩, 插科打诨地過日子,從來不曾想過有一天會被壞人騙得傾家蕩産。
躺到了天黑,江北渾渾噩噩辨不出現在是幾點,他腦子裏唯存最後一點清醒——
那個騙子是沈慕南的叔叔。
“嘟——嘟——嘟——”
電話連續響了九聲,那頭的人終于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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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事?”聲音疏離。
江北吸了吸鼻子,盡量壓住崩潰,“我的錢全被你叔叔給騙了,我現在找不到他人。”
事不關己,沒人能感同身受。
沈慕南漠然地撇清關系,“是有點慘,但是跟我有關系嗎?”
“他是你叔叔,上次約他吃飯你也在,你還說是你爸的朋友。”
那頭傳來一聲譏笑,“搞連坐?”
江北越聽臉越白,幾乎快要崩潰了,“我不管,你把你叔叔找回來,我要他還錢。”
“自己蠢就別賴別人,要找自己去找。”
電話挂斷了。
江北套上衣服沖出了家門,直接打車去了中盛集團,還沒到下班的點,他就死守在門口堵沈慕南。
高聳威嚴的企業大樓,這裏聚集了無數精英白精,穿着體面,年薪優渥,飙着英文喝着咖啡,舉手投足皆是潇灑做派。
他站在危樓下來回踱步,身無分文,周身寒酸,如同溝渠裏的蝦米爬進了汪洋大海。
早春的風略有涼意,江北也不知道過去了多久,直到雙頰寒顫,那個人才衣冠楚楚地出現在他的視線裏,他沖過去一把揪住了沈慕南的衣領。
“我的錢全被你叔叔騙走了。”如今,他只會重複這句話。
保安見有歹徒,立馬提着電棍過來。
沈慕南揮手讓他們止步,眸色晦暗,“回去再說。”
江北死死攥着不放。
沈慕南稍顯不耐,把那只無禮的手腕拽了下來,然後像所有高高在上的大人物那樣,拂了拂領口的皺褶。
“你叔叔是個騙子。”江北聳拉下腦子。
此情此景,沈慕南終有些不忍,軟下聲,“先跟我回去。”
江北擡起紅熱的眼睛,點點頭。
上了車,江北就幹坐着不吭聲,沈慕南側頭觀察他多次,從始至終都是一副頹喪樣兒。
“多少錢?”沈慕南問,車子在堵車路段停下。
江北終于起了點反應,嗚嗚囔囔道:“我把房子和工作室都抵押了進去。”
“你先別急,我幫你想想辦法。”
“那錢能要回來嗎?”
“試試看吧。”沈慕南偏過臉,目光落在了江北那雙因不安而微顫的手上。
江北總算安定了不少,“謝謝你。”
沈慕南眼色微沉,不加掩飾地撫上了那雙手,“跟我不用客氣。”
語氣幹淨利落,全然聽不出半點油膩。
江北忍住手背上的惡心粘膩,心底認清了一個事實:他這個弟弟,即便長得再怎麽不食人間煙火,身體也早就陷進了混濁泥潭,跟那些有錢有勢玩弄肉-體的男人并無二樣。
前方車流疏散了,沈慕南收回手,斯斯文文地握住方向盤,仿若一個行走人間的正人君子。
那套二百平的公寓還是原先的模樣,布局簡單,色彩清冷,沒有一絲煙火氣。
江北給沈慕南看他手機相冊裏存的合同照片,大概有六七張,沈慕南沒走心,只随便掠了兩眼。
“我手裏就剩這幾張紙了,連個擔保人都沒有,那姓張的能找到嗎?”江北的聲音裏還帶着些啞然的哭腔。
“不知道。”沈慕南松了松領帶,視線撩過江北的一段白皙脖頸。
“我不指望把錢全追到手,要是能追回大半……”江北咬了咬下唇,急切地看向沈慕南,“你說那姓張的能去哪兒?”
沈慕南一言不發在江北臉上掃視三秒,眼神似深淵溝壑,他平靜道:“找不找得到,得看運氣。”
江北恍惚地點點頭,“對,對,得看運氣。”
“其實,”沈慕南瞥一眼江北,身體湊近了些,“你被騙的房子加起來總共也沒多少錢。”
江北暗自神傷,像是沒聽見。
燈光下,江北的後脖頸若隐若現起細小的茸毛,由于膚色白,那些小茸毛成了身體的性感所在,它們讓這個三十一歲的男人從裏到外透出一股清新的誘惑。
沈慕南貼近他的後背,輕輕擁住他,半誘半哄道:“別回去了,晚上留下來。”
氣息如蘭,灼熱呼之欲出。
江北僵在沈慕南的懷裏,他明白這話裏的意思,要錢,還是要尊嚴,總得舍掉一個,他也反思出了這事的詭異之處,也許本來就是沈慕南故意下的一個套。
“你都有女朋友了。”江北憋住惡心感,迂回着說。
沈慕南更加摟緊了他,嘴唇貼在他耳邊,“她是她,你是你,你們不一樣。”
江北委婉地掙脫開,轉向沈慕南,“別這樣,這不道德。”
沈慕南乜斜着江北,随手摸向自己左手的訂婚戒指,臉上風輕雲淡,但說出口的話卻叫人膽寒心戰,“開心就好,管什麽道德?我付你錢,你聽我話,我們各自取舍。”
江北不想開罪面前的男人,盡量保持和善,“慕南,我看你女朋友挺漂亮的,氣質又好,你倆挺挺配的。”
這話不說還好,說了反而惹人生厭。
沈慕南眸色漸暗,明顯不太高興。
“別急着回絕,再好好想想,你要跟了我,這錢明天就能到你卡上。”說着話,沈慕南一直在打量江北。
江北抿了抿唇,道:“你現在要是單身,我立馬就跟了你,嫁給你都行。”
沈慕南眼睨一小陣,倏地笑了,極為嘲諷,“你讓我娶一個男人,你覺得可能嗎?”
“那就沒啥好說的了。”
沈慕南倒也不生氣,捏了捏江北的左手,擺足了低姿态,“想清楚了再回我,那錢可是你的全部身家。”
江北默了一默,喉頭滾動了兩下,最後擡眼看着男人,“你知道那姓張的是騙子,對吧?”
沈慕南沒說話,眼皮子動了動。
“果然,”江北狠絕地抽回手,冷笑了聲,“一丘之貉,都不是什麽好東西!”
沈慕南臉色變了,一字一句地警告道:“你最好知道自己在說什麽。”
真到了如此地步,江北反而想清楚了,錢他不指望要回來了,權當是買了人生教訓,還有沈慕南這種男人,自己付出的一年多感情就當是喂了狗。
“我想清楚了,”江北目光坦蕩蕩,“錢,我不要了,你們這號有錢人,我可玩不起。”
“還有,我早就想說了,你媽就是個小三,她即便穿金戴銀全身上下洗脫了層皮,她骨子裏也是個不要臉的第三者,回去轉告她,說話別嗲裏嗲氣的,裝什麽港臺同胞呢。”
沈慕南陰冷地盯着他,片刻過後又忽然笑了,捏住江北的下颌,輕聲說道:“你和你媽那是活該,誰也別怪。”
江北甩開他的手,眼睛裏蓄出點濕潤,“我和我媽活該?那你先前千方百計勾引我,你心裏又是怎麽想的?就為了羞辱我滿足你那變态的快-感?”
“不然你以為呢,”沈慕南輕侮地笑了笑,“不過,你那地方幹起來不錯,我還真點上瘾。”
江北惡心壞了,胸口一上一下起伏着,“那錢,是我媽攢了大半輩子的血汗錢,她跟你爸離婚,可是一分錢都沒拿。”
頓了幾秒,江北紅着眼,“沈慕南你記住了,我就當被一條狗給上了,你要再敢欺負我媽,我他媽跟你拼命。”
沈慕南氣急握緊了拳頭,眼睛裏隐約有了些濕意,他看着轉身離去的江北,最後無力地松開了緊握着的猙獰五指。
“沈羨北。”他沖背影喊了一聲。
江北站住腳,沒有轉身。
沈慕南蒼白的臉上露出了駭人笑意,“走出去就別想回頭。”
江北沒理他,往外邁出了莊嚴的腳步。
作者有話要說: 最近老被審核鎖定,後臺還沒有提示,寶寶們看到了,請跟我說下,我看看能不能重新申請審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