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分手(二)
江北手機關機窩在家,還是那套失戀标配套餐, 三菜兩湯配點小酒, 咂摸幾口, 覺得愛情這玩意兒也就那樣吧,人心難測才是最令他寒心的地方。
小時候的沈慕南多乖啊,長大了就跟突然變異了似的,六親不認, 還整了這麽一出“我要包養你, 你可得好好聽話”的戲碼,可笑。
吃完就睡,睡起來再吃, 渾渾噩噩混過了白天。
半夜躺在床上,江北還是忍不住難過了一會兒,白天喝酒時自言自語的狠話此刻全都蒼白無痕,他這心啊, 抽疼一陣,那人前幾天埋進他身體裏時, 還問他五一想去哪兒玩。
江北相信, 那一刻的沈慕南一定真情實感過,因為眼睛是騙不了人的,只是,人的城府到底可以有多深,他可以跟你十指相扣說愛你,轉身又能陪女人去逛街, 裝作不認識你。
“哎。”江北嘆了口氣,閉了眼強迫自己睡覺。
第二天出門,江北就看見傻大個站在他家樓下,笑得如沐春風,江北正失戀瞅啥都煩,見他笑這麽歡更是來氣。
不用說,肯定是小闫那家夥聯系不到自己,就把自己被人甩的事告訴了周明。
江北走過去,表情冷如霜,“笑什麽,幸災樂禍啊。”
周明撓撓頭,“我請你吃早飯。”
“別以為我失戀了你就有機可乘,我不喜歡鼻子大的人。”
周明陡然驚訝,“你、你失戀了啊?”
江北忍住想揍人的沖動,鼻子裏出聲,“請我吃飯,帶路!”
周明是漢城人,他們那兒盛産熱幹面,吃了這麽多年,他總算在北市找着了一家最為正宗的熱幹面店,來來回回光顧多次,跟人老板都混熟了。
這回他又帶着江北去了。
老板良心生意人,黑芝麻醬調得又稠又香,澆到面條上,再加一大勺辣椒,江北嗆得連連咳嗽,眼白處隐約泛了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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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明默不作聲,後來實在看不下去,就說了他一句,“大老爺們哭什麽,不就失個戀嘛。”
江北用眼睛瞪他,用牙齒呲他,壓住嗓子裏的火,吼道:“辣的!”
周明并不信,嘿嘿笑出了聲。
見他笑,江北氣不打一處來,再次嚴肅強調,“我不會給你任何機會的。”
傻大個可算不笑了,埋頭吸溜起面條。
這是個尋常的三月清晨,小店裏生意紅火,江北坐在靠門的地方迎風流淚,他自己堅持認為,是被辣的。
把手機開了機,接連跳出小闫和大勇的微信轟炸,聯系不到人,那倆估計都快急瘋了。
江北拍了張還剩小半碗的熱幹面照片給他們發了過去,“我很好,在吃面。”
幾秒鐘後,微信跳出了一條消息——“味道咋樣?哪家的?”
江北回複了六個點。
周明瞧江北也不像是個會因為失戀尋死覓活的人,于是放了心,起身跟老板結完賬,時間差不多八點半了。
“你自個兒慢慢吃吧,我就不陪你了,我得趕着去上班。”
江北睜着一雙被冷風和辣椒摧殘的紅眼,匆匆咽下嘴裏的一團面,“還沒問你,你現在在哪兒上班啊?”
“我也找了個木雕工作室。”
這話聽得江北無限惆悵,當初他為了避嫌,其實主要還是怕沈慕南吃味,眼睜睜地置走投無路的老同學于不顧,沒去提供一點實質性的幫助,明明自己的工作室是可以再塞下一個員工的。
當了回惡人也就罷了,所謂的愛情還變了質,回想昨夜他跟沈慕南那樣折騰,彼此臉皮盡撕,那人還能冷眼自持,有條不紊地搬出自己的那一套荒謬理論。
果然,人是會變的,像沈慕南那種家庭出生的人,估計早就變得不成樣了。
沈慕南今天沒去上班,晨跑回來沖了個澡,他就在江北留下的懶人豆袋椅上一直坐着,一根接一根地抽煙,沒停下來過。
嘴邊的咬痕經過一夜的氧化呈現出深紅色,引人遐想,又帶着幾分矛盾的禁欲氣息。
茶幾上的手機響了,他傾身去接,看清了來電聯系人後,順便摁滅了手裏的煙頭。
“沈總,從他下樓我就跟着,他先是跟一個男人去吃了早飯,然後就一個人在路邊瞎晃。”
沈慕南用拇指撚了撚唇間的咬痕,眸色一凝,“什麽樣的男人?”
“個頭挺高的,看着有一米九,長得還挺端正的,其他的形容不上來。”
沈慕南臉色漸沉,“他現在在哪兒?”
“在平陽路的市政府這邊。”
“繼續跟着,我這就過來。”
沈慕南拿上車鑰匙就出了門,根據監視人發來的定位,他很快就在一處公園的長椅上找到了發呆的江北。
三月裏,不少樹木都抽了芽,枝枝條條上冒出點點綠意,多少有些春天的味道,陽光正好,照得人筋骨活絡,渾身抖擻。
江北坐在椅子上,腦子裏其實什麽都沒想,當一雙黑色皮鞋落進他視線裏時,他本能地擡頭去看。
“鬧夠了沒有?”沈慕南的聲音多了一絲縱容,但依舊冷冰冰的,沒什麽人情味。
“你又跟蹤我!”江北質問他。
這種質問多半不會有結果,用錢能解決的事,沈慕南壓根不會想到它本身的不合理性,何況在他眼裏,江北是他籠子裏的獵物,獵物跑了,他當然要布下眼線把他揪回來。
僵持無果,沈慕南脫下風衣丢給了江北,自己也坐到了長椅上。
“把衣服披上,這邊風大。”
江北沒聽他的話,風衣自腿間滑落于地,他定了定心神,問道:“昨天的那個女人是誰?”
沈慕南俯身把衣服撿了起來,拍去灰塵,給江北披上,淡淡道:“你不用管她。”
江北卻笑了,“沈慕南,你說人跟人的差距怎麽就能這麽大呢?我這每天為了能掙點小錢奔波來奔波去,你呢,生下來就有億萬家産候着,不用為錢勞碌,還可以趁閑去勾三搭四。”
沈慕南沉默以對,周身寒氣混雜在三月的冷風裏。
江北甩開身上的那件大衣,站了起身,目光炯炯地盯着沈慕南,“最後送你句話,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腳的,你好自為之吧。”
沈慕南嚯地扯了下嘴角,“沈羨北,你還真是條喂不熟的狼,對你好你不稀罕。”
“稀罕什麽?稀罕你厲害,小三小四養一堆嗎?”
沈慕南目光沉沉:“你會回來求我的。”
江北拿眼珠子瞪他,自己偏不信這個邪。
沈慕南把大衣随意搭在胳膊上,邁開長腿從江北身邊擦過,頓了頓步,狀似無意地說:“周明是不是又換了份工作?這回估計又幹不長了。”
一瞬間血液上湧,江北有點招架不住,他逞強道:“我勸你不要幹這種游走在法律邊緣的事兒,你才二十五歲,不值當。”
沈慕南發笑,俯身在他耳邊輕聲私語,“真單純。”
口中的熱氣裹挾着譏諷。
江北推開近身的男人,“他沒了工作,我雇他,你還能上天入地了不成?”
沈慕南默了下,沒再說什麽。
“那女人是誰?”江北執意要出個結果。
許是報複心理,沈慕南沒有隐瞞,“我女朋友。”
“哦。”江北垂了垂眼,扭頭走了。
他沿着平陽路往東走,沈慕南開車默默跟在後面,路過一家便利店,江北進去買了一杯關東煮,站在行人如織的大街上,趁着熱乎撸了串四喜貢丸。
“沒心沒肺。”沈慕南嗤道,在前面路口掉頭走了。